人们总会以为,当自己心中期待的事情发生后,自己的人生便会发生改变,以往的种种颓势将得到逆转,例如中彩票,例如在接下来的某次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例如施坦纳发起进攻。
那一天,艾克与布洛妮娅杀死了梅瑟杰斯,这位曾经出言污秽的人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
在他临死之前,艾克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事后官方调查时,尸体的惨状令人震惊,他们也对这来历不明的凶手进行了一番调查——尽管他们这一次行动也是为了搞垮梅瑟杰斯。
很显然,官方没有将艾克调查出来,这件事也告一段落,俄罗斯的官方和阴暗面的势力也因为这一场事件进行了一次洗牌。
很快,半年便过去了。
艾克与布洛妮娅离开了过去的工作环境后,在伏尔加格勒购买了一套房子,并定居于此。
此后,艾克的生活作息趋于稳定,每天偶尔抽烟,饮酒止于浅尝辄止,尽管不需要睡觉,但他仍然在晚上十一点躺下,睡前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听二十分钟的音乐,上了床立即熟睡,一觉睡到天亮,绝不把空虚和浮躁留到第二天。
他本以为,当他将过去彻底遗忘后,自己和布洛妮娅便能迎来新的人生。
直到他再一次因为无法注射柯基碱而失去稳定。
一次次,他在无法入眠的夜晚里想起了被肢解的人体,想起了殷红的鲜血,想起了死亡与恐惧。
播放音乐企图镇定下来,耳畔边传来的却不是柔和的安眠曲,而是人类临死前尖叫的高分贝刺耳音。痛苦的回忆席卷而来,劳累、饥饿、寒冷、炎热、痛楚、哀伤、恐惧…………
他在幻觉中如海啸面前的一叶扁舟。
他大声怒吼,将收音机砸烂,在极度恐惧的浪潮褪去后开着灯坐了一夜,但来自于过去的未知恐惧依旧如魔鬼的手般握住了他的心脏,他过去的罪孽太过深重,深重到那份痛苦已经根植于内心。
可是…可是…当他注射入柯基碱时,幻觉中的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大杀四方的【银狼】,爽快的感觉让他直升云霄,每一个毛孔都得到了舒张,多巴胺迅速分泌…让他看到了天堂。
在地狱中,人类渴求升上天堂,而在天堂中的人,殊不知自己从未离开地狱。仅仅一次,艾克对于那份药物的迷恋与渴求便达到了顶峰,一但超出一定时间不继续服用,地狱便会再度降临。
他无法躲避,亦无法克制,也没有手段像过去那样通过某一件专一的事情转移这份矛盾。结束黑暗中的工作后,无尽的空虚渐渐向他涌来,曾经被压制下去的那些恶欲和痛苦也在这样的条件下得到滋养,最终将他逼回地狱中。
他知道的,在他攀登上天堂的那一刻,他又回到了地狱。
『他的痛苦已经大于他的力量了』
他也曾在理智清晰时选择挑战这份痛苦,他尝试去做一些极度刺激的事情,甚至再一次回到了过去的岗位上。
带着布洛妮娅一起。他们再度参与到俄罗斯阴暗面的流动中,进行刺杀,赚取佣金,收集一些对于自己没什么用的黑白两道情报,也尝试涉入【崩坏】的世界内。
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了解与解释他十几年短暂人生中心理状态的变化过程,或许神也不行,社会,家庭,天灾人祸,物质,他人,种种奇幻甚至魔幻的经历影响着他,艾克的人生就如西伯利亚平原上那一缕踪迹不明的风,旋转,上升,下沉,又旋转,在原野上驰骋,又在天空中飘荡,最终没有人知道它的轨迹。
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能理解,布洛妮娅不能,他自己不能,神也不能。至少在这段悲苦大于欢乐的人生中,他依旧坚强的活着,带着他的妹妹依旧坚强的活着。
半年,很快又过去了。时间来到了2012年初,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们遇见了那位改变他们一生的母亲,可可利亚。
也正因如此,他们进入了可可利亚孤儿院。
也正因如此,他们真正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也正因如此,他们的人生就此迈向了正轨。
——————
杏的人生同样充满了未知与无奈。在毫无预兆之下,家人被杀害,又被旁人定义为各种负面的象征。
到了与养父母生活的时期,尽管名义上杏是他们的“女儿”,但是那两人对于杏的偏见却丝毫不少于那些说闲话的旁人。
城堡不再是充满温情的城堡,公主也不再是光鲜亮丽的公主。
她仍然还在幻想,或许在某一天,养父母会改变对于她的看法,将她作为真正地女儿看待,然后延续着曾经的温情…
『不可能的』
当他们把自己许诺给那位猪头男子的那一刻起,杏就明白了一切。所谓的改变看法,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和小孩子童话般的幻想罢了。可笑的是,也正是在那天,那个令她抱有幻想又破灭她幻想的养父母,就这么葬身在那座城堡里了。
那座充满杏人生悲欢离合的城堡,也化作废墟,可她心中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解脱,释放了一切的解脱。
后来,在当地警方的安排下,杏进入了当地的一个疗养院,在那里等待着别人的收养,或者是接受孤儿待遇,进行义务教育。
幸运的是,杏很快被一对有钱的夫妇收养。起初,他们很爱她,但是很快,杏在他们的要求下随着他们去会见了一批又一批同样富贵的人,那对夫妇与其他夫妇相互对比着自己的孩子,说得神乎其神。
起初,杏因为礼仪和言语博得了大家的喜爱,但是在后来,养父母对她的要求便不仅限于礼仪和言语,而是学识和才艺,杏则被迫去学习那些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在养父母的要求下,家教老师对于杏十分严格,但杏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和近乎透支般的努力达到了这个要求,并在一场又一场的聚会、拜访等社交活动中取得了养父母的心悦。
『只要杏一直这样下去,他们就会一直爱着杏…』
没错,的确是这样,直到那一次最为盛大的聚会上,杏因为过于紧张而碰倒了香槟金字塔,让一位大人物淋成落汤鸡。那位大人物当众指出了杏和她的养父母,对他们冷嘲热讽,惹得宴会中的名门望族投以冷笑,让养父母颜面扫地。
因为这件事让养父母他们无法接近那位大人物,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杏在回去后被一顿臭骂。
『没用的废物!』
『养你这么久有什么用!』
『浑身都是诅咒气息的家伙!』
『当初就不该收养你!』
“……”
不知所措的女孩只能不停的流泪和道歉,对于养父母的社交计划,她完全不知情,而养父母曾经收养她,原来也只不过是为了单纯的利益。可她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换取他们对自己的爱…那怕只是一点点。
但事实是,因为她的过失失去了父母的爱,因为她的过失导致了父母陷入困境,因为她……
第二天,杏被送回了原来的疗养院中。
又在不久之后,杏再次被一对夫妇收养。这一次,她的养父母很平凡,做着平凡的工作,过着平凡的生活。
而起初,他们也很爱她。但是在后来,当养母不在家时,杏看到自己的养父与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女性在家中做一些陌生的事情。懵懂无知的女孩很快在第二天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养母。
起初,对方并不相信,也没有告知养父,随后在某一天,杏将二人偷情的照片发给了养母,原因是希望他们当面了解这件事,重新回温感情——她不希望自己养父母之间出现裂痕。
当天晚上,整个家里吵得不可开交,家中一切可以抓起来的物品全都被当做了投掷武器,玻璃被砸碎,家电被踢坏,如同强盗入室。后来,养母发出离婚要求,并离开了家,从此杏再也没有看到她回来过。
养父在那之后终日饮酒,不去工作,不思进取。仅仅在一周后,他发现了当初杏发给养母的照片,顿时怒不可遏。
杏,头一次被养父痛骂,又被殴打泄气。
『就是你毁了我和她的感情!』
『浑身都是诅咒气息的恶魔!』
『野种!当初就不该收养你!』
『你就该死在那个疗养院里!』
“………”不知所措的女孩只是流着泪道歉和承受着这一切,然后忍着疼痛继续过着这种令人恐惧的生活。
在这之后,每当养父喝醉,她都会躲起来,因为对方找到她后,她就会被家暴,被痛骂殴打,被数落着“罪行”。
直到有一天,养父欲要施暴时,踩到了杏踢开的酒瓶,整个人滑倒,而脑袋磕在了桌角上,不久后失血而亡。
“又是因为杏。”
后来,她被送回了疗养院,惊吓和悲痛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三次被收养,而三次都已悲剧为结尾,也许她真的是一个会带来厄运的孩子?没人知道。
她做错了什么?她错了吗?错的是谁?为什么她不停地招来悲剧?也没人能过回答她,或许错的是这个世界吧?!
每一次回想起过去,她都会想起那对兄妹,或许,也许,似乎……自己应该在下车前反悔,然后对那位男孩说:
“我想和你们浪迹天涯!”
『而不是再去招来悲剧。』
在一次又一次得不到释放的心理压力之下,杏的性格在慢慢地扭曲着。
她剪掉了自己的长发,改变了她的说话语气和做事风格,她不再喜欢成为一位小公主,也不再去相信所谓大人的好意,不再去讨好谁,恭维谁。
她应该坚强,坚强到不会再被任何人利用和伤害,她将自己的内心包裹在坚硬如刺猬般锋利尖锐且密集的表象中。
她能看出人类的本质…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抱着那份童话般的幻想。
她是杏,杏•玛尔,她是她,只属于她的她,她只为自己而活。
“………”
“……”
“…”
她无数次对着镜子露出笑容————镜子中的黑影以笑容回应。
往往最糟糕的时候,也是最有转机的时候。
这一次,没有夫妇来领养她,来的人是一位雕塑般的女子。
她的名字叫可可利亚,杏要去的地方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孤儿院。在那里,她将会遇到那个在一年前救出她的少年,以及几年前被她救下的女孩。
还有许许多多与她相近身世、同样拥有悲剧色彩的孩子们。
但她不屑。
因为她,早已不是当初的杏•玛尔。
ps:这段时间在忙志愿的事情,所以停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