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六月上旬，可可利亚的会客室内——
“我很高兴，”格琳薇尔医生签署完手上的那份报告后用带着许些愉悦的语气说道，“恭喜你，艾克，你可以结束疗程了。”
一张一张的的资料与报告被她整理成厚厚的一沓，然后放进密封袋中封存。
“很感谢你，格琳薇尔医生。”艾克在可可利亚的陪同下很自然地坐在格琳薇尔对面的沙发上，如此说道。
在此之前，格琳薇尔医生对艾克进行了最后一次的测试与咨询。
经过将近半年的咨询疗程，这位男孩最终凭借着自己的决心与诸位家人的陪伴，战胜了心中的创伤和那些阴暗的意识。
虽说烟瘾还是有点难戒，不过相比起刚刚进入可可利亚孤儿院那时，他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至于其他的瘾患，至少发作的间隔已经不再频繁。如果没人提及，那么他本人说不定已经忘记了这一回事。
而且……他也不会再因为控制不住而潜入医务室拿酒精兑水喝了。
“虽说还要进行至少半年的康复观察，不过我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安排，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了，这个过程就让可可利亚女士来进行吧。”格琳薇尔略带歉意地低下头，看向可可利亚。
后者应答式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格琳薇尔医生，您要走了吗？”艾克虽然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还是出于礼貌地询问道。
“是的，我在莫斯科有一场学术讨论会将要在下个星期进行，我需要提前一周时间去准备，不过……”格琳薇尔浅笑道，“艾克，您的案例会在我这一次讨论的内容里。”
“是关于什么方面的？”
“放心，我们有着职业原则，不会将你的个人信息透露的，不过关于内容上，我也不能现在就告诉你…”
“嗯，我明白。”艾克微微点头。
随后，可可利亚转头看向男孩，又轻轻搂住他，“那么，艾克，关于你的事情我们就说到这里了，妈妈还有一些事情要和格琳薇尔医生讲。”
“好的。”他温驯得像是与猎人相识多年的狼狗。
不久后，艾克离开了会客室。而在之后，关于他的话题并未停止，并且变得更为严肃。
“那么，谢林布里亚科夫女士，或者说……检察官阁下，对于我儿子的追究是否应该到此为止了？”确认了艾克并没有在房间外偷听后，可可利亚的语气也随之变得凌厉，带上了属于军人的冷峻。
“按照正常的判决，艾克•阿列克谢•扎伊切克与布洛妮娅•阿列克谢•扎伊切克会在成年之后被判处无期徒刑，终身监禁。”格琳薇尔的气质也随着可可利亚的开口骤然一变，一份相近却又有所不同的冷峻气息自她身上散发。
“毕竟他们干了这么多事情…没有重新执行死刑已经算是联邦最大的仁慈了，我相信你并不意外。”格琳薇尔说道，“但是，按我们内部的决定，我们可以赦免扎伊切克兄妹的所有罪行，并保证他们作为联邦公民的所有权利。”
这句话，让可可利亚不禁眯起眼睛，“看在谁的面子上呢？”她问道。
“呵呵……”格琳薇尔干笑两声，“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呢？毕竟他们也为我们清理了不少蛆虫腐肉，很多我们难以动手的事情都让他们两位在不经意间完成了，虽说他们本意不在于帮助联邦，但是就结果而言，我们其实欠他们不少人情。”
“当然，我们也需要保持与逆熵的友好合作，这一次赦免，也算是和逆熵之间的一次友好交流了。”
“毕竟，能让执政官阁下亲自做决定的小事……可不多啊。”格琳薇尔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她对面的女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许她早已知道结果。而她更加明白，这个结果，是由她所争取到的。
“但是，可可利亚，你的所作所为，是真心想要帮助他吗？”属于格琳薇尔那仿佛能洞察内心的眼神盯在可可利亚的脸上，“虽然这里确实是一所给孩子们带来希望与温暖的孤儿院……如果只是那样也就算了，联邦本不想追查，可是可可利亚——”
“你藏得太深了，深到就连我们都对这所孤儿院之后的东西一无所知，尽管你属于逆熵，但是我们不可能查不到自己本土上的东西……”格琳薇尔话未说完，便被可可利亚打断了。
“抱歉，你们只需要知道这是一个孤儿院就行，其它的东西与你们无关。”
“但是这些孩子是联邦的人民，我们有权知道你在打着孤儿院的名义做着什么事情。”格琳薇尔的语气强硬起来，看向可可利亚的眼神也不再和善。
“够了。”
而可可利亚的语气则更为强硬，即便是对于她的国家，那份内心的不满也未曾隐藏。
“如果联邦真的在意那些孩子们，他们也不会来到我的孤儿院。我创办可可利亚孤儿院已经有十五年了，在这十五年间，我对联邦无论是军队还是官方，都早已失望透顶。想想你们在九十年代和第二次崩坏之后的作为，想想在联邦社会最困难的时候联邦企业那些控制大量资源却视人命如草芥的寡头，想想那些和艾克同样命运的孩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说那些孩子是联邦的人民？！”
她是个上个过战场的军人，她比格琳薇尔这种在秘密机构工作的文职军人更加明白那些国家深层的丑恶。正如她所说，她对联邦，已经失望透顶。
“唉。”
绿发的女子深呼一口气，“也许你是对的，可可利亚女士。联邦确实没有做到很多它该做的事，但是如今情况已经不一样了……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你能保证这些孩子的安全与温暖，那么联邦将不会深究这背后的东西——这也是上面的话。”
“好的，我知道了。”可可利亚淡淡地道。
“那么，再见。”格琳薇尔站起身子，拿起所有的文件中正要离开时，忽然又站住了，“对了，在一次翻底调查中，我们发现艾克的父亲和你在第二次崩坏之前似乎是同一支部队的。”
“没错。”
“你没像他那样做，我们由衷感到高兴，可惜你走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
“……”
如果她现在后悔，那么当初她就不会离开军队。
脚步声远去，当可可利亚再次开口时，那位五分钟前还是医生的军人已经离开了会客室。
这算是一次试探，还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至少在可可利亚看来，她和那帮尸位素餐的人没有任何共同话题可言。不过，也她很感谢半年来开导艾克的格琳薇尔医生。
只要在孤儿院中，她思考的问题总会朝孩子那边靠拢，方才送走格琳薇尔，现在她的思绪又来到了艾克之后的生活问题上。
脑海中的画面从艾克刚刚与她见面时一转来到了现在，他的痛苦，他的彷徨，他的哀愁，他的坚强，他的转变，他的笑容一幕幕地从她眼前闪过，自己本应该杀死他的——在第一次见面时。
她这么想到。可是，那天艾克在雪地中拼死要护住布洛妮娅的姿态让可可利亚扣动扳机的手不由地犹豫了。
她的原则是不杀孩子，哪怕她有可能会被孩子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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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琳薇尔启动了自己的汽车，引擎在点火以后发出只属于机械的轰鸣声。
忽然间，来自左侧光线暗了一些，她随即转头——看到了那位不久前才刚刚与自己道别的男孩。
“艾克，还有什么事吗？”格琳薇尔温和地说道。
男孩拿出一张卡片递给了她，医生接过后低头一看，那是一位医生在为他的患者耐心服务的画面。
“这是《第六病室》中的主角，医生安德烈·叶菲梅奇·拉京在为患者咨询时的模样，我在看完《第六病室》后随手画的。我觉得格琳薇尔医生您很像书中的那位尽职尽责的拉京，我想把这幅画送给你。”
“是吗？我很喜欢，谢谢你艾克。”格琳薇尔点头道，又将卡片用小方盒装起来，放进车里的收纳盒中。
“其实…你说要走的时候我感到挺突然的。”
“没事，我相信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当然不是以医患的关系，而是以朋友的关系。”
“嗯，那我不打扰了，再见，格琳薇尔医生，谢谢你。”
“再见，艾克。”
车子渐行渐远，如同天边远去的流星。
这半年里，尽管格琳薇尔一直在展现出属于医生的那一面，但艾克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份的不一般。然而正如可可利亚感谢对方的帮助一样，艾克同样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真心关怀，并同样真心地感激着来自对方的帮助。
也许真有一天自己能和她再次见面吧，比如在之后去莫斯科上学的时间中？
（摸鱼混更，因为实在写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