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鬼物在水中是会隐形的。但由于光在照射其身体时,其周围水的曲折会显露轮廓,所以它选择在光线暗的地方出没?不过,整个锈池的黑气,又作何解释?究竟是它在湖中到处游荡过,还是说锈池就是孕育鬼物的温床?”高沅自忖道。
李茗歌眼神一凛:“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这个诅咒比我们预想的要凶险得多...”
高沅道:“连阴影世界·北城一中这么危险的地方都被我们解决了,这区区锈池诅咒...”
李茗歌脸上掠过一丝轻蔑:“恐怕不能如你所愿。阴影世界的形成只取决于诅咒的‘数量’,而非强度。有些并没有衍化阴影世界的诅咒,其强度也是骇人听闻。”
她提到了五年前月见社初创时期,由各大社共同出力才解决掉的那个诅咒,“午夜凶铃”。
“午夜凶铃”杀害的人以万计,然其本体只是一个被残杀在滴水溶洞里的女尸。
她一开始只是通过引导接听了电话的人精神恍惚,乃至自杀。所以一开始都把死亡按照自杀案处理的。但根据诅咒第三原则,随着杀人数增多和存在时间变长,诅咒强度也会变大。
等警方和各大社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到了后面,那具女尸的强度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能通过电话线来上门杀人(真·摸网线来找你),扭曲现实中的事物,镜界穿梭一穿就是好几个城市...
最终,它进化到了鬼物的第四个阶段。(PS:第一阶段残念,第二阶段鬼物,第三阶段凶灵或者称作厉鬼,第四阶段深渊)
到了深渊阶段,鬼物便会变得“概念化”。
那具女尸就是在进入深渊阶段后,完全概念化成了“交流”本身。
只要人们还进行“交流”,不论是打电话,V信撩妹,还是论坛扯淡,都可能招惹女尸。
这个恐怖到极致的诅咒最后是由各大社联合剿灭的。
那场战争中,月见社以“死咒灵”标记了女鬼,将其由“概念”转化为实体;镜界社通过在镜界动手脚,使其几千个分身一起被放逐到一间完全没有镜子的封闭大楼;最终,由阴山社近百个鬼化社员屠戮干净。
协调各社,并想出此招的就是活葬社社长“葬”。
也是在这件事之后,阴山、月见、活葬、镜界被正式确立为被诅咒者的四大社。
高沅听她说完,对当时众人齐心协力,一同消灭诅咒的情景心驰神往。
他不禁开口问:“阴山社的社长是秦永年,镜界社社长是万雪苓,活葬社社长是‘葬’,那咱月见社的社长叫什么名字?”
李茗歌柳眉蹙起:“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高沅遗憾点点头。
在被诅咒者的圈子里,名字非常重要。泄露出真名被人下咒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某些巨头因其掌握诅咒之物的特殊性,也会在被知道真名后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
从那激荡内心情感中回复,就该商量下一步了。
“你是‘智者’,听你的。”
李茗歌悠然端起茶杯,小口喝着茶。她对本地特产的云大红茶十分满意,其味醇厚,余味悠长,同时又有暗含独特的清爽。
高沅脸抽动了一下,开始分析道:“锈池诅咒的基本特点我们已经分析出了。水域隐形,更喜欢在黑暗行动。唯一无法确定的是,锈池上方飘荡的黑气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先尝试解决那只鬼物。目前的计划是,在夜晚的锈池度假区,我作为被诅咒者去当诱饵,然后你在暗处出手...”
李茗歌头也不抬:“太危险。没有‘冥咒’,我能不能对其造成伤害还是未知数。如果让你当诱饵,就等于置社员于死地。”
高沅苦笑:“难道我们就看着它袭击游客,然后借机观察?就不是置他人于死地吗?”
李茗歌偏头,那双有魔力的眸子盯在高沅的眼睛上:“你是这样想的么...”
她由跪坐的姿势直起身子,将茶具收起:“普通人和被诅咒者,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们为了现世的安好离群索居,他们为消灭诅咒承担风险。这是双向的交易。”
高沅有些诧异,原先看到她主动去北城找尚欣馨母女时,以为这位没有人情味的社长其实心底还是有一丝温柔的,哪知道竟说出这种话:“李茗歌,你怎么能将人命当作可交易的?”
李茗歌在对视中一眨不眨:“被诅咒者们也远离了亲人朋友,日夜面对诅咒。被诅咒者的牺牲又算什么?”
高沅忿忿地锤了下地板,话音一字一顿:“我心里也害怕。但我在知道了诅咒的真相后,我便将为现世解除患难当作了我的使命。”
“从来没有人赋予过被诅咒者使命。因为介入诅咒会成为新的被诅咒者,所以普通人需要我们去解决诅咒。这只是交易。”李茗歌话音冷冽。
高沅忽然叹了口气,全身像泄了气一样:“既然如此,我们各退一步。有一个被诅咒者已经来到了锈池,还不知鬼物、诅咒的事情。他执意要探寻他去年在锈池遇鬼的真相。我们监视他,应该能得到有收获。”
李茗歌听他说完裴行的事,道:“可行。通过。”
就此,那位高沅在网络论坛结识的“黑曼巴”裴行被他们锁定为了处理诅咒的关键人物。
高沅的想法很简单:“裴行已经属于被诅咒者。他为着调查真相来到锈池,哪怕最终死在了诅咒之下,也算归于宿命。”
他打开手机V信,向裴行发送了一条讯息:“朋友,你现在在哪。”
“云巴部落,在见我的前女友啦。当初我们就是这里遇见的。”对方几乎是立刻回复。
“我是少数真正相信裴行遇鬼经历的人,他也对我没什么防范。可我现在却把他当做引出鬼物的饵料,我这么做对吗?”
他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约莫到了七点,太阳落山,夜晚降临了。
云衙苑在夜幕中朦胧,一花一草,一个个电线杆,尽皆笼上了黑纱。
疾唳的乌鸦向北面连绵的青山飞去,云衙苑巷道里的猫“呜呜”地叫。
月亮出来了,是下弦月。
一切都透露着不详。
高沅将背包里的物什清点了一遍,这次顺便将抗鬼毒喷剂也收了进来:“但愿不要有用上的机会...”
李茗歌将偶戏鬼面上翻,轻轻别在了头顶。
“社长,如果鬼物现身对裴行下手,你会出手相救吗?”高沅神色严肃。
“我会优先消灭鬼物。”李茗歌轻描淡写地回避了高沅的问题。
“...”高沅不语。
他只是将木门拉开,穿鞋出去。嫌隙的种子于此在两人之间埋下。
~——~——~——
此时此刻,锈池东北方向的水上乐园。
“小刘,我家老婆催我回去呢,先走了。”
一个穿黑色仿警装的中年人关上了门卫室的灯,提了个手电筒走了出来。他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地离开。
大门处,刘姓保安将门锁上,扯起锁链绕着栅栏缩了一圈又一圈。
他打了个哈欠,夜晚暖风中消毒水的潮气塞满了他的鼻腔。
今天就这么过去了。
按照锈池度假区的安排表,再过那么半个多月,到锈池度假区人流最高的时候,水上乐园将开放到晚上十点钟。
到时,好几千人会靠着泳池岸边的烧烤架狼吞虎咽着滋滋冒油的烤肉,痛饮啤酒。男人女人们在角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孩子们在特地划分的浅水池打闹嬉戏...烟花会在水上乐园的中心广场燃放,璀璨得整个锈池度假区都看得到。
那会才是真的忙得焦头烂额。
保安摇摇头。他去年才来这里任职,那时的夏天真的是噩梦,在闭园后还得巡逻到凌晨去,地上是烟花的余烬,阴风吹来,让人内心发凉...
他正准备背过身子离开,突然眼中瞥到了一个素白人影。
“擦,是谁?”他又惊又疑,就像心脏被梦的捶了一下,忙回头看觑。
只见浅水泳池旁,站着一个约莫只有六七岁的小孩。手电筒照在他身上,让他的躯体愈加白得瘆人。
小孩背对着他,浑身赤条条的。头发还因为沾湿而一绺绺垂下。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在那里干什么?”保安定睛见是个小孩,也就不害怕了。
“他父母不找他的么?这么不负责任?”
保安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境况。
他常常看些大V文章,知道了原生家庭这回事,便经常把自己二十五六岁就只能在游乐园当保安的怨恨,转移到了父母身上。
一看到这个走丢也没人来询问的孩子,他心里就没来由地一阵愤怒。
然而,在他问话之后,那个小孩却仍是一句话也不说,站在那里。
“他怎么一动也不动?”
保安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照出的灰絮在光柱里飘飞,就像蚊虫一样。
“小朋友,你是不是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他将一圈圈的铁链扯下来,把大门重新打开。
他提着手电筒,一步步走近那个站在水池边上的小孩。
“不对...为什么没有影子?”
距离那个孩子只五六步路时,保安才发现小孩脚下竟然没有影子。
怕是自己搞错了,他还调整角度,晃了晃手电,然而那小孩周身还是雪亮一片。
他心生惧意,想驻足观望一会。
就在这时,那小孩头朝前仰,“扑通”一声栽进了水池里。
“那可是深水池,他脚滑了吗?”
顾不得影子的诡异,保安快步走到了水池边。
但手电筒的光柱把水池照成深邃幽暗的绿色,水下什么都没有。
那个小孩彻底的不见了!
他难以置信地弯下腰,眼神在水池里徒劳地四处搜寻着。
初看之下,水池里是什么都没有。
但注视久了,他总觉得自己面前的水域有些奇怪。
光线照过的区域粗略描绘出一个半透明的轮廓。
就像水中的透明塑料薄膜,或者说深海的水母。
他眯起眼,想看得清楚。
只听“扑”的一声破水声,水花四溅!
一个全身素白,双眼赤红,牙龈黑色,长着锯齿状牙齿的孩童从水面跳起,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这是...什么?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了?”保安全身发麻。
他奋力后退,双手使劲要把这怪物拨下来,却脚下不稳,一个打滑,“砰”地摔在了地上。
头被这个怪物按在湿湿黏黏的地面上,抬不起来。
“嗯嗯哼哼...”保安口齿不清,恐惧地说着什么。
他只能双手扶地,双脚乱蹬,想要逃开!
然后,他这样一个健壮的成人,竟被生生拉进了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