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得再跟唐书记重新谈价...”高沅自语道。
所谓唐书记，就是那个高瞻远瞩，将云衙县这破地方整的有声有色的县委书记了。
他本是云衙本地人，在那个年代考上了大学，被十里八乡称赞。却没有选择在大城市扎根，而是回到云衙，从基层干起，想尽自己的力来使云衙致富。
他前几任的官老爷都告诉他：“让年轻人都走出去吧，云衙没有希望和未来。”但他仍坚持到了现在。
本来，好几起蹊跷的失踪案、命案之后，锈池应该要关门整改。但唐书记坚决不同意，并用自己的能量将这些事情压了下去，通过特殊的路子了解了“被诅咒者”这个群体，发布了足足有六位数的悬赏。
最终，这个悬赏被月见社领到。
“下一步的计划如何？”李茗歌把玩着高沅买入的瑞士军刀，沉甸甸的器物在她手里仿佛一个玩具。
高沅道：“下一步先将裴行送回去。我们要在下船时避开他。然后接下来的几天都以监控他为中心，开展行动。”
“至于锈池里的鬼手鱼，它们不能离开锈池，威胁不大。相较之下还是隐形水鬼更加危险。”
“可以。通过。”李茗歌爽利地通过了决议。
“我觉得另外几起失踪案，其实是死者尸体被拖入锈池，被鬼手鱼吞吃干净了。”他说出自己想到的一种可怕猜测。
“我在看到鬼手鱼的一瞬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李茗歌淡淡道。她是见的多了，甚至人的血肉像酱一样堵塞在管道里，也不是没有。
两人的话题逐渐转移到了“谷惘”的事情上。
这种神神叨叨的书李茗歌看得不少：“古代南方信仰的神灵杂而多，一村拜一神常有的事。聊斋所载的草鞋七郎，湖州妖石，皆属此类。”
“与其说它们是神，毋宁说是山间精怪。”
“其中多半是不经之谈，但也有少数，确确实实是存在的。那便是诅咒了。”李茗歌娓娓道来。
“难道这世界上没有神灵吗？”高沅好奇问道。
李茗歌冷笑道：“诅咒由人死前最强烈的情感化成，就算是那些没有来由的诅咒也大多邪异无比。虽然某些诅咒确实有‘神’的特征，比如女寝四栋的那只碗灵，但终究是邪恶的。”
两人正说着，只听见外面一阵骚乱：“有怪物，怪物！”
然后，便是人群的躁动，整艘船都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撞击。
两人心中一惊，然后对视一眼：“怎么回事？”
“是不是那个小胖子作为逃脱诅咒的被诅咒者，被鬼手鱼攻击了？”高沅沉静地道。
“应该不是...一般来说，等‘标记’固定下来，需要将近一周的时间。”李茗歌眼帘低垂，轻轻咬住嘴唇。
而一边的裴行经这么一撞，迷迷糊糊要醒来了。
高沅和李茗歌趁他还没醒来，抢先一步到了门口。
“发生了什么？”高沅拽住身边一个仓皇跑进船舫的男人，问道。
“喂，你扯我男朋友干嘛？想找事？他可是学自由搏击的。”一个姿色平平，但化着浓妆的女孩面色不善，跟在那个男人后面。
可能是听自己女朋友这么说，那男人也一把推开高沅：“么的，你又是谁？扯老子？”
话音未落，只见高沅手一扬，一把小刀出现在手中。
“外面什么情况？”高沅目光森冷。
“啊！”那个女孩尖叫了一声，夺步跑进了船舱。
“哼，女人真是碍事。”高沅把刀收回，态度缓和，又问了一遍：“朋友，外面什么情况？”
那个男人眼睛轱辘一转，平复了惊慌的表情：“有怪物...嘴里长手的鱼，在往船上爬...”
“有人受伤了吗？”高沅急忙问道。
“没、没有...吧？”
高沅道声谢，便夺门出了船舫。
许多人，男女老少，皆与他逆行而过。
“你刚才说了什么？”他身后，鬼魅般疾走的李茗歌幽幽道。
“呃...我错了，我不该性别歧视...”高沅意识到了这点，挠头尴尬一笑。
“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以后休再这样说。”她淡淡道。
两人重新回到了甲板。
此时已经见不到人了。足有一米长的青鱼横在甲板上，它们口中伸出的苍白手臂正一曲一直地爬行着。
“为什么不攻击我们？”高沅敏锐发现，几只怪物对甲板的闯入者丝毫不关心。
鱼嘴翕动，手臂茫然乱转，像是在寻找什么。
“先等等。”他出声制止了正准备掷出鬼指甲的李茗歌。
“情况有些不对。”
于是，他听见了细细的哭泣声。
“甲板上还躲了一个人？”
高沅忙想辨清哭泣声的来源，身边的李茗歌提醒道：“在船舫下面。”
她体内寄生了凶灵，感官得到一定的改造，故此能听见细微的声音。
高沅沿着之前下去找小胖子的舷梯爬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抱着头，蹲在一堆破绳子间的小胖子郑新杰。
“你爸妈呢？”高沅打开了军用级的手电，扫了扫四周，并没有看到怪物。
但此时的郑新杰却像被吓坏了一样，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我、我...”
高沅的手电照在他脸上，只见他衣衫被撕烂，脸上是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眼神迷离惊恐。
这时，高沅发现眼前闪过一丝光芒。他的手电对准了男孩的口袋。
在那里，一个金灿灿的物什正熠熠生辉。
“这是什么？”高沅走上前去，也不敢直接触摸。
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小饰品，花纹诡异。通体金色，纹路为赤色。是一只动物。兽头鸟喙，翅膀有如膜翼，并且有很多对，活像一只海马。
郑新杰依旧没有回答他。
“算了，先别动，止血...”
高沅，蹲下，摸出喷剂，“闭上眼睛。”
然而这个孩子突然面色惊怖，双眼瞪大。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高沅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喂，醒醒啊...”
“不用看，已经死了。”已经戴上偶戏鬼面的李茗歌笃定道，“而且...”
她走上前，弯腰将那枚奇异的饰品拿起：“散发出黑气，沾染过诅咒...”
高沅细细一看，才发觉这枚金鸟上的赤线原来是血液，此时如同拉丝一样粘稠地流下来。
“目前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邪异，不能轻易收容。”李茗歌打开酆都社笔记，直接用高沅购入的小刀将手指割破，滴了上去。
但见发黄的书页上浮现出一行字：“湮远历史的遗物...”之后便是一段艰涩的文字。
“显示不完整？”李茗歌皱眉，“它所涉及的诅咒层次比较高，我平常状态下的血液不能让笔记给出知识。”
高沅在查看着郑新杰身上的伤口，果不其然在手腕那里看到了。因为没注意，其实这孩子周身一圈都是未干的血，“滴滴答答”地从船沿落入湖里。
他回头，看向李茗歌手上的怪鸟饰品。其翅膀的边缘锋利无比，正是翅膀层叠的间隙间的血使得它更像是赤线。
“他用这个东西，割伤了自己？他是...自杀？”
高沅先是感到一阵寒意，然后便是无尽的悔恨。
一个家庭就这样被毁灭，好几个人将陷入极大的痛苦。
“如果...如果...我能早来几步...”
孩子的目光，父母的目光，老人的目光...好几道视线都仿佛在暝暝中盯住了他。
他觉得那些目光像一把小锯子，在无声地撕开他的心。
李茗歌看他沉溺于自责，提醒道：“那些鬼手鱼还在船上，先想办法将它们驱逐下去。”
高沅艰难地站起，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
他睁眼，目光定在李茗歌手心：“那些鬼手鱼...应该就是在找这个。”
李茗歌沉吟：“能让一群鬼手鱼如此兴师动众，的确可能是这个层次的东西...”
“你能杀死那些怪物吗？”
“击退不难。但冥咒不在身边，要将其杀死还是存疑。”
高沅心思一转道：“依我看，必须要把这枚怪异的饰品丢弃。不然，恐怕这艘船是没办法靠岸了。”
李茗歌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高沅见她默认了，继续道：“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把这玩意丢回湖中。但同时又得隐蔽，不能叫船上的人发现，也最好别让那些鬼手鱼发现。依我看，最好的方法是，借他人之手...”
高沅自嘲地笑了笑，他是月见社智者，哪怕决策必须要违背本心，也得做出来。
这个小孩子在他面前这么仓促地死去，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他不能尽到责任，那么以后社员们家人，朋友的目光，也同样会落到自己身上。
只有先对月见社负责...
李茗歌看他如此轻易地便给出了这个损人但能使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决策，不知是喜是忧。
现在，大多游客都已经躲进了船舫。
一个似乎是船长的人出现在了厅堂，站在中间安抚游客的情绪：“大家别急，那是我们锈池特有的神奇生物，不会伤人...”
高沅一眼扫过去，却没有看到郑新杰的父母：“难道他们还在外边找孩子吗？这未免太...”
正此时，一声惊呼，人有个女人大叫起来：“怪物！怪物！怪物...要进来了！”
一只苍白的手在地上一曲一折地前进，痕出未干的水渍。仿佛手才是本体，拖着鱼尸在移动。
它在门口徘徊。但始终未曾进来。
其他人还在怀疑，高沅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扭头，大厅穹顶的大灯笼吊灯正在发光。
“是光！”
高沅脑海中迅速再生一计，同时也感到了宽慰。
这样，就不必按原本计划的那样“安排”别人了。
只见他大步跨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门前：“大家请看——”
他拉长了调子，这样，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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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惊喜的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