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看,这是锈池特有的谷惘鱼,据说是云衙人信仰的天神谷惘的后代。”高沅毫不畏惧地指着地上的怪物说道。
站在人群中的船长一脸懵逼:“老子从小在云衙长大,听说过谷惘大神,但这谷惘鱼是怎么回事?”
高沅不会傻到把那枚诡异的金饰带在身上,早将其交给了李茗歌。同时,他又把李茗歌的手电筒给顺了过来。
不等其他人反应,他手上攥着的两个手电筒同时按开,直直地照在了鬼手鱼身上:“谷惘鱼是生活中湖底岩穴的两栖动物,极其畏光...”
正说着,那只鬼手鱼如临大敌,往后爬了三步。
就这一秒时间,它移动的距离比之前移动的都远。
众人齐声惊呼,没想到眼前这个脸上尚存稚嫩的少年郎竟然还是个博物学家。
而高沅只觉扑面而来的臭气。是那种水生动物在岸上曝晒后的恶臭,简直要让人被熏晕。
他强忍住恶心,反朝那只鬼手鱼追出几步。
已经不那么害怕的人群萌生了好奇心,想看看到底什么个情况,也跟着高沅向前围去。
但见高沅一人独上漆黑的甲板,双手如武士挥舞光刃,破开夜的迷雾,照亮了地上的怪物们。
此时。甲板上已经密密麻麻汇聚了近百只鬼手鱼。它们互相间交缠蠕动,潮气冲鼻。
经此一照,都“扑通扑通”重新坠入了水中,如同黑水退潮。
高沅回头,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这时有人发出疑问了:“不对啊,我明明记得看到的是鱼嘴里伸出了手...”
高沅故作惊奇:“你看错了吧...这谷惘鱼可是大鲵近亲,长腿不奇怪。但怎么会从鱼嘴里长出来?”
那船长心领神会,帮着圆场:“那确实就是锈池产的谷惘鱼,从腮边长了两条小腿,这个小伙说的没错。”
人群中也有人附和:“我记得那是鱼腿,嘴边那东西是鱼须,没毛病。”
他们不再质疑高沅,反而相互间面红耳赤地争论那些怪物是什么样子。
“外边那么黑,你怎么确定你就看清了?”
“我是没看清...但那手从鱼嘴里伸出来那么明显...”
“没看清你嚷嚷什么?我记得就是长了条腿嘛。”
高沅淡淡一笑,人群边讨论边散开,他们估计很快就会把今晚的事当作一次神奇的经历吧。
李茗歌则是一直坐在角落里,端着茶杯,似乎在静静欣赏刚才那番表演。
“社长,有人拍照了吗?”他走过去低头道。
李茗歌只喝了一口,便一脸嫌恶,干脆倒进桌上的双耳陶缸里:“难喝。”
然后她把玩着瓷杯道:“有一个...”
她迅速指向两个人,没想到对方也在打量他们。
什么叫冤家路窄,正是之前被他拿刀威胁过的男女。
女的示威地瞪了高沅一眼,然后眼神突然变了。
那臭小子身边的女人...好美...
她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男友,发现男友的魂都要被那个姑娘勾走了。气得使劲扭了男友的胳膊一下。
高沅看那两人这副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李茗歌心如洞火,冷着脸道:“无趣。”
“呵...呵...”
高沅干笑了两声,接着道:“我要去找船长说事,你先看看船上。”
道罢,便把自己驱逐鬼手鱼的手电交给了李茗歌。
他径自走向船长,示意他有事要说。
本就一肚子狐疑的船长带他走进里间。高沅方开口:“介绍一下。我,高原。”
“渡船船长,赵忠明。”船长身材精瘦,短小精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浓眉,刀疤,留着络腮胡子。
“刚才那玩意...不是什么‘谷惘鱼’,是湖里的怪物。有两个人已经拍了照,如果不希望锈池被关闭调查,就想办法联系他俩删了照片吧。”高沅简单利落地将真相告知了他。
“...你到底是谁?”赵忠明总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来路不明。莫名其妙地将那些怪物驱赶走,又莫名其妙地对他说这通话。
“你联系一下唐书记就知道了。”高沅解释道。
“另外...”高沅情绪有些低落:“有个小孩在下边死了,你们先掩藏一下,然后去问问唐书记怎么处理...”
重新回到大厅,李茗歌身边围了几个男的,试着向她搭讪。
“美女一个人啊?”
“小妹妹一个人来锈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啊?”
“姑娘加个V信吧...”
李茗歌恍若充耳不闻,目光深处带着嫌恶。
高沅气势嚣张地走过去,向着这一众人打招呼:“朋友们好啊,今天玩得开心吗?”
李茗歌则是借势道:“高原,你来了。”
那几个男的面面相觑,心知高沅懂的那么多,唯恐他是当地地头蛇。再纠缠下去也不好。便讪讪离开了。
“呵。”高沅对着他们的背影微笑。
走到李茗歌面前,他问道:“那孩子的父母呢?”
李茗歌摇摇头:“从你离开到现在,都没在船舫里看见他们。”
高沅心一凉,如果是这样,他们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会不会,是郑新杰看到父母被鬼手鱼拖下水,才绝望地自杀?”高沅心绪低落。
但不论怎么说,这一次事件算是解决了。
大厅里的人们忽然聒噪起来,蜂拥着往外边去了。近二十米的灯塔清晰可见,湖心的沙洲就在眼前。
许多第一次来的都乐得看这个热闹,大厅里也清静了许多。
“难道鬼手鱼以前都没被发现么...也难怪,它们平时都只在夜晚出没,每次袭击都是选择落单的...”
高沅的指节摩梭下巴思考着。
“社长,关于那个鸟形金饰,你怎么看?”
“恐怕,雕刻的就是湖中之神‘谷惘’。”
她将小金饰翻到背面,金色的平面上凸刻了难认的篆体字:“谷惘。”
她知道高沅肯定不认识这种字,干脆将其念了出来。
高沅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真的如云衙人所说,湖底沉了一具神尸?”
“准确说,是鬼尸。”李茗歌纠正。
“那些鬼手鱼...”高沅难以置信地与她对视。
在冰冷到近乎凝固的气氛中,李茗歌缓缓点头:“普通的青鱼长期在鬼尸残存的诅咒影响下发生了异变。”
“也有可能是...它们吞食了鬼尸?”
“这个层次的诅咒,我们惹不起啊...”高沅苦笑。
“是的,”李茗歌点头,“如果想消除鬼手鱼,得调查湖底鬼尸。但现在冥咒还放在西社,湖上是它的地盘,不可能成功。”
“我们目前只能解决掉隐形水鬼...但无论如何,这个醒还是得跟唐书记提的...”
就在这时,船上的喇叭响起来了:“尊敬的各位乘客,渡船已经到达锈池西岸。很抱歉由于今天渡船检修,之后将不再开往东岸。请带好您的孩子、财物下船。”
大厅的另一头,后知后觉的裴行打了个哈欠,准备动身下船了。
“跟上他。”
两人混入人群之中,悄无声息地跟在了裴行后面。
裴行是G省省会广安市土生土长的。但就像再光明的地方也有影子,他家里的情况实是一般。
住的是上世纪国企的大院,凋敝破败。从小就近上学,都是些一般的学校。高中读的职高,到了高二时就进厂实习。
爱打篮球,时不时上论坛口嗨,也在高中时谈过一个女朋友...就是非常普通的一个人。
实习后,他就在厂里的车间当上了技工。也是在这里,他认识了在厂里打零工的厂妹。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这个女孩就是叶雅。
在一起时,裴行也经常惊诧世界上怎么会有女孩子这样美好的生物。
她洗完澡后缎一般滑的肌肤,分绺的头发,花的芳香。蝶一样美的她,蛇一样纠缠的她,猫一样在怀中的她...
然而就在去年,一切都变了。
是去了她的家乡云衙之后。
猜疑与嫉妒渐渐产生。温存之后的空虚,冲动之后的悔恨,倾诉不得的苦痛...
双方种种的恶行伤害着彼此。
“我累了。我想回家了。”叶雅疲倦地说。
“好啊,你回去啊...”裴行半开玩笑道。
女人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她对你的容忍何时到了尽头。当她想走时,她就真的走了。
裴行醒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出租屋,默默地点了一支烟。
于是,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包括父母。他只是清点了一下行李,重新来到云衙。
渡船上的人们在陆续通过架梯子上岸了。
裴行回想起,上一次下船时,他先一步跳到了岸边。
船上的她犹豫着不敢下来。他说你跳,我接着。
最后,两人在岸边抱在一起,甚至还原地转了个圈。
忆及往事,裴行的精神有些恍惚,竟一脚猜了个空,差点滑到湖里!
瞬间反应过来的他吓了一身冷汗,所幸慌忙一立,最终稳稳站在了木梯上。
“呼...”
裴行舒了口气。
突然,他瞳孔放大,表情恐惧。
就在漆黑的湖面下,一双幽幽发光的血色眼睛正静静看着他,而借着微光,能看清水下人脸的眉目。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去年在锈池水上乐园的尖叫山洞遇到的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