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倾暮忍着窒息的感觉一下一下捅着走廊过道里僵硬的患者们，她不能把希望寄托与渺茫的侥幸，她也不可能去相信所谓的运气。
过道内的氧含量特别低，柳倾暮几乎作呕，肺叶强烈的抽搐寻求着可以补充活力的鲜氧。
体力不可能都浪费在这个地方，她还有别的要防备，必须要找别的方法。而与此同时，被冻僵的患者也开始缓缓恢复了行动，发出陆陆续续“呵…呵…”的声音。
该怎么办…柳倾暮拔出军刺，带出浑浊的液体，她感到头痛。
如果强行突破，她的体力必将消耗极大，不但要面对在没有食物供给的情况下如何冲出医院，她也无法确定身边那两个人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但唐刀…
可比自己手上的三棱军刺在某些时候好用的多啊…
柳倾暮的眸光暗暗闪烁，她…作出了选择。
她转身走了，提着灭火器，留下了一地尸体和拥挤的患者。
过道内再度响起了患者低吼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听起来毛骨悚然。
医院静静的，只隐隐约约听得患者的低吼，和摔倒的碰撞声。
……
“砰——！”
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整栋医院的患者和在外游荡的患者全部被吸引，摇摇晃晃地朝那去。
突然间！患者群里冲出一道敏捷的身影！是柳倾暮！
她满身狼狈地翻在地上，一脚踹开一个扑来的患者，按住前面一个患者的头颅下一秒军刺刺腰突颈将头颅往下一扭膝踢下身为弓再度将军刺扎入后脑解决。拔出军刺如风一般猛推药架车跃起在上！借助动力一连撞飞几个拦路的患者翻下抓住药架车把手侧身甩出向反方向冲去，药架车上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柳倾暮却缩在角落一动不动紧握手中的三棱军刺。
果然，患者都被动静吸引了去，柳倾暮一手举着一个死患者躲在后面一手抓着军刺随时准备出击，患者都摇摇晃晃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柳倾暮有些颤抖的身躯稳定下来，长舒了气，愣谁面临未知的恐惧和几乎致死的局都不可能真正淡定，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丢开患者尸体，柳倾暮冷冷地在它脑袋上赏了一刺，踢开贴墙往楼道去，小心翼翼。
楼道内空空寂寂，柳倾暮却不敢掉以轻心，仔细观察一番，果然在进口拐角发现了一个趴在地上的患者，门半掩着。柳倾暮没有贸然进去把患者干掉，而是站在进口举起军刺缓缓推门，轻轻碰到了什么东西。
柳倾暮眸光一暗。
呵…她嘲讽似地勾起了唇角。
提起了灭火器...
对着地上的喷，将其覆盖冰霜，屏息倒退闪身进楼道，抬起黑丝裹住略凹白皙修长的左腿劈下，三棱军刺伺候。
一气呵成，基本操作，腿长的好处就在这。
柳倾暮摇摇头，刺了一下地上的患者就上楼了。
为什么她会知道门后有患者？因为她已经逐渐恢复了当初执行任务时的警惕，试探最多浪费你的一点时间，但可能保你的命。如果她真一刀上去结果了地上的患者，门后的患者就会从背后扑到她身上，而三棱军刺抽不出来，那她可就凶多吉少了。
不过，那也只会让毫无戒备的普通人丧命…至于她？呵，这都是风铃玩剩下的套路了，再上当她也活不到现在了。
走在通往药房的那一层楼的过道上，拥挤的患者早已消失不见，留在地上的是污血横流的怪异尸首。
还好，消耗的体力比预估的少了一半，应该足以应付其他事情了。
柳倾暮清了嗓子，敲了敲药房的门，有些沙哑道：“开门，没患者了。”
药房里一片安静，良久，柳倾暮皱眉。
当她动了某些念头的时候，药房里传来仓促的声响，药房的门打开了，映入柳倾暮眼帘的是海涛忧愁紧张焦急的模样。
“柳…柳医生！你回来了！你没事！哦嚯嚯这可真是谢天谢地我们真的很担心你！”海涛七尺男儿眼眶一红，激动喜悦之色尽在不言之中，连话都不会说了。
海涛情不自禁地想抱住柳倾暮，柳倾暮不动声色地轻轻避开，淡淡问：“余瑶呢。”
“我在这。”耳边声音传来，柳倾暮余光瞥见举着唐刀的余瑶，眼神微微一凝。余瑶把唐刀放下后，柳倾暮依旧没有放松，全身肌肉紧绷。
海涛扑了个空，反应过来后挠挠头，有些尴尬地笑着。
柳倾暮推开两人走进药房，顺手捡了几瓶医用酒精揣入背在身上捡到的手提包，这些东西很有用，可以制造噪音，也可以用来消毒或者点火。
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们也带上几瓶酒精，然后去外面等我。”
语气平稳声音不大却有中气，隐约带有一丝威严的气息，海涛和余瑶也知道接下来应该要离开医院了，连忙收拾了一下然后去门外等着。
柳倾暮转头看了一眼，眸光微烁，见两人都出去了，那么她也要开始了。
既然要离开，柳倾暮当然也不能放过药架上的药品。她有挑选性的拿了吗啡和杜冷丁，还拿了肾上腺素，这些在特殊的时候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密封无菌纱布、绷带、封包胶带…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东西，每样都得拿。
当然…不能忘了枇杷糖浆…
柳倾暮当然不敢将包塞的太满，先把重要常用的拿上，打开一个柜子后的墙壁暗格，将重要的药从药架上全部搬下来丢了进去，顿时药房里的药至少少了一半。至于为什么会有暗格…你觉得她真的会这么安分吗？医院各处隔三差五都会有只有她才知道的暗格，这就是她动的手脚。
心思缜密的人往往会为之后着想，以前是这样，现在也不例外。
从药架上再拿下一瓶枇杷糖浆，皱着眉头一股脑灌了个干净，将药瓶丢在地上，又喝了一小瓶生理盐水。
走出药房，把门关上，看向已经准备好的海涛和余瑶。
“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柳倾暮语速飞快，“我之前将一瓶液化二氧化碳灭火器丢到医院后面去了，产生了不小的动静，你们知道吧。”
她看着两人，两人点点头。
她垂了眸：“好，虽然我是往后面丢的，但动静引来了不少患者，所以医院门口一定还是有患者的，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柳倾暮将一瓶灭火器从消防栓里拿出来扔给不明所以的海涛抱着：“待会遇到大批的患者，用这个对付他们。”
“怎么对付？砸他们吗？”海涛愣愣地问。
柳倾暮瞟了他一眼：“如果你认为砸比喷有用的话。”
——
——
——
楼道内畅通无阻，柳倾暮上来的时候已经清理干净了，他们一路通到了一楼。
柳倾暮探出头去看了看，转头对两人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一个？”
一直没出声的余瑶默默走上来：“柳医生，别开玩笑了，快说吧。”
“好消息是大厅里的患者不多，坏消息是医院外的患者很多。”
余瑶的脸色瞬间煞白，连带着海涛的脸色也不好看。
柳倾暮耸了耸肩：“你以为我让你带灭火器是干嘛的。”
海涛一愣，看向自己手里提的灭火器，面上露出惊喜：“对！我差点忘了，这个应该足以应付了吧。”
柳倾暮毫不犹豫地一盆冷水浇下来：“别太乐观，一瓶的量也多不到哪去，我们面对的不止是医院的患者，还有全世界的。”
这句话再度让两人一颤。
“别想这么多了，先突围最要紧。”柳倾暮再度抬头看了看，冲后面挥了挥手：“上路吧。”
柳倾暮知道要让他们看清现实，但也不能过度打压他们的气势，自己先身士卒也可以让他们重新激活一点血性。
三棱军刺在手，冰冷的触感让柳倾暮稍稍安心，绕着医院前台蹲下，通过无声无息的拉拽摔倒解决障碍。
海涛提着灭火器不好战斗，余瑶便举着唐刀守在他身边，也用刀锋削掉了一个患者的脑袋，面如菜色但也比之前好过了许多。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唐刀的锋锐，不然一个女子的力量再大也难一刀砍掉病变患者的脑袋。
靠近大门，柳倾暮也不怎么敢动手了，因为徘徊在医院大门附近的患者比较多，动手即便再小的动静也会让它们有所察觉，更何况没有掩体。
她不是没想过将前台上的花盆丢出制造动静，但那样更可能把外面的患者吸引进来。
那只能…
她看向海涛怀里的灭火器。
“开始吧。”柳倾暮轻轻说，声音不大刚刚传到海涛和余瑶的耳朵里，两人神色凝重起来。
海涛站起身，拔去安全栓，将管口对准了医院大门。
“滋——”白雾猛烈喷出，将门口的几个患者冰冻住，缓缓停止了动作，可海涛还在喷！
柳倾暮立即站起按住了他的手，用眼睛瞪着他，海涛这才反应过来。
这次的浪费不可不大…他们没时间再去拿新的了，这很可能导致计划有误！
柳倾暮固然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颦眉示意他们跟来。
出了医院大门，到处都是游荡的患者，柳倾暮让海涛拿出灭火器一路狂喷，自己和余瑶捂着口鼻跟在后面。
游荡的患者被吸引了！它们纷纷低吼着摇晃向三人走来，而柳倾暮他们已经位于患者位置的中间，还要一会才能杀出重围！
三个人一路狂奔，海涛更是不得不将前方的患者半冻住然后撞开，后面的柳倾暮和余瑶更是呼吸困难。
突然间！海涛被前面的患者绊倒！灭火器滚落了出去！
“！”
柳倾暮和余瑶大惊！
“灭火器！”海涛焦急地看着滚落的灭火器，但灭火器的位置里包围来的患者太近！他若去拿必定被咬！
患者已经从后方包来，柳倾暮和余瑶被迫不得不跟不断围来的患者厮杀，而包围圈越来越小！但如果海涛全力狂奔的话是有可能独自逃脱的！
他来不及多看一眼身后的柳倾暮和余瑶，站起身开始慌忙向前冲去！
余瑶见状心生绝望，不由一边挥刀一边绝望地大喊：“海涛大夫！”
柳倾暮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咬牙摔翻了从后背扑上的患者，眼中闪着寒芒，一只手从手提包中精准的摸出一管装好的肾上腺素扎在自己手上狠狠推入！
皮肤几乎被涨裂的痛楚通过神经传达到大脑，柳倾暮面露凶狠地死咬银牙冒着冷汗将其全部注入！反手拔出将针管摔在一名扑来的患者脸上！
哼！果然靠不住！
即便打了肾上腺素但柳倾暮依旧难以突破重围，一个患者从旁边狠狠咬在了她肩膀上！
柳倾暮闷哼一声，幸好肩膀上的肩章替她挡了这一口，不然指不定她就要当众断臂了。但她的三棱军刺还扎在一名患者的头上，根本腾不出手去解决那个患者。
就在这时，一抹沉甸甸的红色物体向她袭来！
柳倾暮瞳子急缩！奋力想挪开脑袋！但身后的患者还咬在她的肩膀上！
“砰！”
“你们都给我滚啊！有种都冲我来！”
一声重物砸在人脑袋上的声音响起，红色的灭火器底将柳倾暮肩膀上的患者砸脑袋扁！血肉模糊溅了惊恐的柳倾暮一脸！白花花的脑浆沾在她的俏脸上带着分毫的血丝散发出浓郁令人作呕的腥味。
海涛举起了灭火器对着患者猛喷！转头对着柳倾暮和余瑶大喊：“快走！”
他侥幸拿到了灭火器没有被咬，返回来救柳倾暮她们！
柳倾暮一愣，形势不允许她多做犹豫，拉上余瑶跟在横冲直撞的海涛后面向外围突去！
可跑的半途中，灭火器用完了！
这下三个人的脸色算是彻底黑了！
离外围还差一点，他们只能选择奋力突围，海涛也没有丢掉灭火器，而是举起灭火器一阵乱抡！
他们都杀红了眼！希望与绝望仅在咫尺之间！
突然！一名患者趁余瑶疲乏拖住了她的腿！同一时间，海涛也因灭火器太过笨重防卫不当被拽住了手臂！
柳倾暮离他们都不远，但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救一人！
她想都不想就选择了余瑶！
她干掉了抱着余瑶的腿吓得她惊恐地哇哇大叫的患者，海涛却被一口咬在手臂上发出一声惨叫！
“啊！”海涛绝望的叫着，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救了。
孩子…老婆…他在被咬的一瞬间想了很多，他愧对父母…他因为工作太忙逢年过节也难会一趟家…
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没有能好好活下去…我不是一个好爸爸…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儿子…
现在还能说什么呢？后悔，后悔！
泪从海涛的眼里流出落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柳倾暮他们拖延时间，这也是他此生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疯狂地大吼：“你们快走！我来吸引它们的注意！啊！！！！！”
他凄厉的惨叫吸引了所有的患者，它们甚至忽视了身边的柳倾暮和余瑶，蹒跚着向海涛啃去。
人类的牙齿并不锋利，这意味着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撕下血肉，无异于是钝刀子割肉痛苦百倍！
海涛…还不够…既然你选择要这么做，那么我来帮你一把。柳倾暮喃喃道。
她掏出了余瑶兜里的手术刀，狠狠一甩向海涛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海涛彻底痛疯了！飞过锋利的手术刀刺穿了他的眼睛！眼球瞬间爆裂晶状体流出飞溅四散在空洞洞的眼窝中！
“走！”柳倾暮将余瑶从患者群里用力拉了出来，松开后带着她往居民楼跑去。
海涛还在疯狂的嚎叫，声音逐渐在耳边越来越远，也慢慢小了下去，柳倾暮躲进了居民楼的楼道中时，海涛的叫声彻底消失了。
她知道——海涛死了。
这很痛苦，因为那比凌迟还恐怖，是在恐惧与折磨之中被病变的患者们咬在身上生生咀嚼撕下的血肉，它们还会当着你的面啃咬你的脸，将你的脸啃的只剩白骨，而你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你会痛晕，然后痛醒，再晕再醒，被反复折磨，感受自己身上的每一处消失，体会千百年来变成白骨的加速。
柳倾暮微微颤抖喘着气，她差点也要死在里面了。
划风声响起，柳倾暮侧颜躲过了来自身后的一刀——余瑶。
她飞速向前踏出数步然后擦地转身，目光冷冷地看着仍举着唐刀的余瑶。
“你该死。”余瑶很平静，眼神空洞，“你杀了章邯伍哥哥，你还伤害以死帮助我们逃出来的海涛大夫。”
柳倾暮的目光细细扫过她的脸，闪烁几下发现了她腿上的一个淌血的牙口，不动声色说：“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章邯伍死不足惜，而我只是让海涛的愿望实现的更理想，让他吸引更多的患者让我们逃脱。”
“你该死！”余瑶挥刀砍向她！
柳倾暮用三棱军刺抵住唐刀，飞起一脚踹飞了她手上的唐刀，余瑶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
“反正我也感染了病毒！我也不怕你了！一起死吧！”
余瑶面目狰狞，但她再疯狂也打不过训练有素且作战经验丰富的柳倾暮，最终被柳倾暮一刺捅死！
柳倾暮嘲谑一笑：“从你拿手术刀对准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若不是我的唐刀，你以为我会给你杀我的机会？”
余瑶的身体软在了地上，她再也听不到了。死去的她还保持着前一刻的面目狰狞，脸上是一个巨大的血洞。
柳倾暮跨过她的尸体捡起唐刀，查看了一番将三棱军刺收好插在了腰间，握着唐刀走向了末世。
“从来没有善人，至少我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