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边境要塞,将军府中。
李将军在自己的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表情很是焦急。
边上站立着他的副官,看起来像是站了好一会儿了,但是一直没有出言打扰将军。
终于,他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将军,需要我通知各位将领,把小姐救出来吗?”
他不敢说什么攻打教堂,或是攻打伯爵府之类的话,因为这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前者代表人民的信仰,后者代表王权的尊贵。
卑微的他两边都得罪不起,只好小心翼翼的征求领导的意见。
然而,领导也处在自顾不暇的状态。
李将军向他摆了摆手,说道:“不必。”用词简单而又快捷。
副官觉得自己的想法还可以抢救一下,他试图提醒将军这样做的可能性很高。
“将军,主教并没有把圣水倒下来,也许大家……”
他身体前倾,看向将军,表情诚恳,试图让对方接受自己的建议。
然而即使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他心里隐隐约约明白,小姐是女巫几乎已经变成了大家口中公认的事实,即使缺乏关键性的证据,但是小姐现在在他们的手上,他们有一百种方法来证明自己。
副官明白,伯爵和主教既然敢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们的手上一定握着决定性的底牌。
但即便如此,他想,凭借将军多年来形成的威望,他或许能够要求军队帮他这一次。只是,事件一旦过去,即使将军成功的救出了自己的女儿,他们也不能留在要塞了。
没有谁会接受一名女巫的父亲作为自己的守护者,即使那名女巫是善良的安杰丽娜小姐。
副官扪心自问,觉得自己也不能接受这样的领导。他感到有些羞愧,但是这股羞愧很快被对于魔鬼的恐惧所驱散。
在教会多年的宣传下,魔鬼的可怕已经深入人心,作为魔鬼的代言人,女巫更是人人喊打的对象。
在人们的眼中,女巫无恶不作,即使有些女巫似乎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们也相信必须将她除去,以防她以后会做坏事。
女巫的本质是黑暗的、污浊的、扭曲的,这是公理,无可破坏,即便是威望如日中天的李将军也不行。
李将军没有被副官说动,他还是摆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提案,并且示意对方出去,不要再来打扰自己了。
看见李将军这样的反应,副官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他在进门之前就料想到了这样的结局,因此一点也不意外。
他之所以执意这么做,大抵是出于自己的良心。他看着安杰丽娜小姐长大,十分清楚小姐的温柔善良,他心存侥幸,觉得小姐不一定是女巫。
他想要救她,但是他知道自己谁都得罪不起,他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将军。
这样,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再后悔。
他在心里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即使在踏出门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愧意。
李将军走到自己的床前,盯着上面的被子发呆。
这是一个典型的军用床,上面没有什么装饰,看起来简洁干净,木质的枕头方方正正的摆着,粗布做成的床单铺的严严实实,下面垫满了用来隔热的茅草和泥土。
普通人在自己的家里肯定不会装上这样的硬板床,因为这睡起来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但是将军几十年如一日的躺在上面,自从他来到要塞的那一天起,这床就摆在这里了,现在,它还是摆在这里,看起来和以前一样。
将军掀起粗布床单,在致密的茅草的缝隙中来回摸索,直到触碰到了一个机关。
他把机关打开,房间里面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他挪开床铺,露出藏在底下的一个洞。
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缩着身子进入。将军跳下洞口,从下面把床摆好,然后拿出怀里的照明用的魔石,发动功法激活了它,淡淡的微光从魔石上面散发出来,照亮了周围。
作为一名活了这么长时间的老战士,将军拥有一个低阶的照明魔石并不奇怪,能用功法催动它也不奇怪。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小小的不足十立方米的空间里就只是在中央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
这个密室的墙上满是灰尘,木头盒子还有霉坏的味道,看起来这个密室很久没有人光顾,它的建造也只是为了摆放这个木头盒子。
这足以显示将军对这个盒子里的东西的重视,但它也遭到了这么多年来的冷落。现在,它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了。
将军小心的拭去盒子上面的灰尘,把它夹在腋下,带出了密室。
他小心的把机关和床铺归位,便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把大剑,用丝绸包裹着,没有沾染一丝灰尘。这么多年来的存放仍然没有让其失去光泽。剑柄处镶嵌着一块红色的宝石,宝石纯净透亮,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雾气涌动,剑刃处被设计成了锯齿状,上面刻画着一条条的槽,看上去令人生畏,就像是专门为了杀戮而生一样。剑的材质奇特无比,没有一丝的裂痕,自然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种浑然一体的美感,似乎它并不是铁匠用锤子一锤一锤锻打出来,而是一次性直接成型的一样,巧夺天工到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将军拿起它,靠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它的温度,然后把它放了下来。
“老朋友,又见面了。”
他的表情怀念,口气温柔,好像遇见了自己的老情人、老战友一样。
然而,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将军,有人想要见您。”
门外,是刚刚才出去的副官的声音。
将军感到有些烦躁,刚想要呵斥对方枉顾不要再来打扰自己的命令,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一下子改变了主意。
“是两名女巫,将军。”
虽然副官的话听起来有些犹犹豫豫,有点像是被逼着开口的样子,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
“她们竟然抱着这么大的诚意,不惜暴露自己女巫的身份来见他,他得好好招待她们才对。”
他想:“不过这些女巫联盟的小丫头们也是太莽撞了,她们本可以采取更好的方法的,我等会得教育教育她们”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当初帮助女巫联盟是怎样一个正确的决定,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被朋友关怀的滋味。
他麻利的将大剑重新放回盒子里,塞在床铺底下,然后向他的副官回话。
“请进。”他说,声音比起之前,显得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