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旋风山贼团并不宁静。
首领在将自己的手下们分派出去之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思考着山贼团之后的发展方向。
烛光忽明忽灭,照耀在桌子上,透过茶杯,形成不大不小的阴影,阴影变化着,好像扭动的毛毛虫。
首领皱着眉头,举着手里的炭笔,有些脑袋短路。
他回想着白天属下们的汇报,总觉得即使能够集合所有散户们的力量,对付教会和约德尔人的联军,胜率也并不大。
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对策了。
他不可能放弃山泉水的生意,单靠抢劫,得来的金币完全无法供应现在日益增加的山贼们了。
他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
人们在习惯了富裕之后,确实不想回到贫穷的时候。
这时候,他感觉一阵微风吹过,自己的脖子有些些微的凉意。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也便不再在意,低下头打算继续之前的思考。
接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此时,凭空出现了一根长约5厘米的细针,针的尖端泛着绿光,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妖冶般的美丽。
他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房间的温度好像一下子下降了几个层级,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谨慎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睛东张西望,将可能受到攻击的方向依次看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从桌子底下拿出自己常年佩戴的铁剑,一下子抽了出来。
铁剑出鞘的声音很是清脆,些微的增加了他的安全感。
他将剑横摆在身前,屏住呼吸,慢慢向墙角的位置退去。
他显然是一个有经验的战士,墙角两面是围墙,偷袭只能从一个方向发起,这样就大大增加了他存活的几率。
他细心倾听的周围发出的任何响动。然而,除了动物的叫声和窗纸被风挂的呼呼的响声,房间里没有其他的异常了。
他感觉很紧张,也很是棘手。他知道,这一定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杀手。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人。
他盯着自己的前方,审查着面前的动静。
这个角度正是面对着房门的方向,大门紧闭,虽然没有上锁,但是也没有晃动的样子。窗纸在哗啦啦的作响,应该是风吹的原因,隔得有些远了看不太清楚,但是上面并没有孔洞。
看起来,毒针并不是从窗外飞进来的。
他看了眼桌子上长针斜插着的样子,大致判断了敌人可能偷袭的方位,正是在对门的位置。
这样子,就让他很是疑惑。
凭借经验,他暂时分辨不出杀手所在的位置。
这可是相当致命的。
这时候,木门突然发出一阵震动,好像有人在外面锤击着它。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过去,眼睛死死的盯着,脚步前移。打算等对方一旦露面,便发动雷霆般的进攻。
但是,房门的震动并没有发生太久,过了一会就停了下来。
四周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他继续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脚步迟缓的一步步后退,回到了墙角的位置。
对方好像并不急于出手,而是像猫捉老鼠一样戏耍着他。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他并不是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论起耐心,他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别人。
在成为山贼团的团长之前,他也曾经干过杀手这个行当,他明白杀手需要冷静和智慧。他曾经为了对付一个武艺高强的将军,潜伏在对方的房梁顶上三天三夜。这期间他没有补给,没有水壶,为了减轻重量,他身上仅有唯一一把匕首。
他就这么等着机会,不吃不喝挨过了三天。
直到第三个夜晚,他才终于找到了时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匕首直刺将军的脖子。他看着对方的鲜血从颈后的开口处蔓延出来,铺满一地,感到一阵脱力。
他最终取得了任务的胜利。
这场任务让他真正明白了耐心的重要。
现在,他虽然还是保持着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心里却对敌人不以为意。
他觉得这个杀手的做法太过稚嫩,或者说是太过自信。对方完全可以用第一发毒针解决自己的性命,但是却并没有这么做。
现在,他有了警觉,他觉得自己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
他的属下们迟早会发现这里的异常,等到他们赶到,杀手就只有束手就擒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接着发生的变化,却让他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眼前的房门毫无预兆的整个飞了起来,显然是被一股大力击打所致。
木门一直飞向了他之前所在的桌子,将桌子一下子砸个粉碎。木屑四处飞散,有一些刮伤了他的脸颊,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微响声。
蜡烛落在地上,好在并没有就此熄灭,蜡泪滴落,流在地上的凝固成了一团,苍白的颜色,好像预示着死亡。
火焰忽明忽灭,几近熄灭。
冷风从门洞处灌了进来,吹着蜡烛渺小的火光,晃动的光芒在夜色中显得脆弱无比。
他感觉手心里的汗水正渐渐变多,武器的手柄这个时候滑嫩嫩的,有些握不住的样子。
他仍然没有发现敌人到底潜伏在那里。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紧绷的过了头,他感到些微的疲惫,这是他从来没有在战斗中体验过的。
他永远是这么的精力过人。他自称旋风剑客,不仅仅是因为使得一手旋风剑法,走步如风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在战斗中,他就像延绵不绝的风一样,没有停止的时候。
他透过门洞,看向房间的外面。此时,外面星星点点的灯火正亮着,人们的喧闹声隐隐约约传了进来,他知道,寨子里的手下们正在活动着。
这里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却还没有一个人过来检查情况,他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凉意涌起。突然觉得,世界这么大,自己却是孤身一人。
被浓浓的夜色笼罩。
他感觉很是疲惫,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两个黑影在他的面前一闪而过,落在地上,发出嘭嘭的两下沉闷声响。
他定睛看去,是自己的属下!
他感觉眼前一阵发黑,这两个人是他的得力干将,是他下午刚刚派出去传递情报,拉拢盟友的人。
他开始思考敌人真正的意图。
也许,对方并不是想要杀死他,而是专程过来示威的?对方如此恐吓他就是想表达自己的强大武力,让自己打消争夺泉水的念头?
对方难道来自教会?教会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杀手?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
还是,也许,对方根本就是来杀自己的,只是想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突然觉得一阵悲哀。
他六岁开始习剑,十岁能够熟练掌握旋风剑法,十六岁剑法独步天下,二十岁成为山贼头领。一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站在武力的巅峰。
而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杀手,他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
借着烛光,他看见面前,自己属下的两具尸体,鲜血从上面蔓延开来,顺着地板上石头的间隙,缓慢而又坚定的向自己的脚下流淌而来。
粘稠的红色液体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尾迹,好像带着尾羽的飞箭。
慢,却必将命中。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分一秒有这么的难熬,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生命被生生挤压在了这片特定的时空里,他感觉,一旦下一秒来临,自己就将迎向死亡。
冷风呼呼的吹着,蜡烛的残火终于经不住这样的摧残,虚弱的火焰在挣扎了最后的几下后,终于熄灭。
房间变得几乎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洒下,显得分外幽冷凄凉。
他回想起自己夺去他人生命时的样子,那时的他也是这么的冷酷无情。
他也时常戏耍弱于自己的对手,他把绑住他们的绳子解开,让他们先行逃跑,成功逃脱的就不再追杀,但是,从来就没有真正能够逃离的人。
这种游戏时常给他带来别样的快乐,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见别人眼里冒出希望的光芒,又在不甘中熄灭的样子。
他时常哈哈大笑,发泄心中无与伦比的快意。
现在,可能报应来了,他想,这次的老鼠,轮到自己了。
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冒汗,混着刺破皮肤后留下的血水。他已经分不清楚身上粘稠的、流淌的液体是汗还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了。
他看着自己的脚下,那股蔓延的血线已经无比的接近他了。
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他想。
不知道自己死后,山贼团会是谁做下一位首领,他还没有宣布自己的遗言。他本以为自己还能够活很久很久,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也许,自己死后,旋风山贼团会大乱吧,他想。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手下,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服众。
他没有自己的子嗣,他想,还好没有,要不然肯定会被大家追杀。
他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眼前一个人影从房梁上飘然而下。
他想要反击,但是已经力不从心了,他不知道自己手中的铁剑何时跌落在了地上,他竟然没有注意到。
他握了握自己的手,里面全是汗水。手抖得厉害,连挥拳的力气也没有。
黑影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他却连反击一下都做不到。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飘然远去,在即将离开身躯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对方的话语。
声音轻柔,却透着坚定。
“别动哦,大叔。”
好像只是简简单单的命令,又好像连命令都不是,他却觉得其中,透着无比决意。
满是赴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