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顿先生，麻烦你再撑一下，再多给我一点乐趣吧。”零三眼中尽是怜悯之情，也替刚刚这段激烈的交锋感到可惜，就差一点点，倒下的人就是他了……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会很快就复原，有这种身体真不错！”零三抬起胳膊，刚刚脱臼的手臂重新连接，被打断的肋骨又重新长好。相反，倒在地上的阿斯顿，明明是他块头更大一点，但现在他的肢体和全身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感觉整个人变小了许多。
“呵……咳咳！你们这种身体……”阿斯顿已经无力吐槽，差距太大了，从一开始就已经在身体机能上完败给对方。
硬化魔法，准确来说是硬化魔术，只是以魔力强化自己的身体某处，并不需要吟唱或术式驱动魔法。虽然听起来是一种很普通的技能，但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后，会将其上升至另一种层次。
将自己脱臼断裂的关节和骨头用硬化魔术强行连接起来，阿斯顿锻炼的十分紧实有力的肌肉照样可以带动这条手臂。
各人魔力和对魔力的掌控有限，能够硬化的区域大小和强度也不同。阿斯顿将整条手臂硬化，已经算很熟悉这个魔术的人才能做到的操作。包括他之前为了挡下零三的那一拳时所用硬化，强度绝对可以说是金刚石级别的。有这样的评判，足以表示其至少在这个方面凌驾于整个联合王国所有人乃至整个大陆三分之二以上修习硬化魔术的人之上。但是，就这样的话还是太小看阿斯顿了，他的绰号中“屠夫”可不是浪得虚名。
零三偏头闪过从碎砖块中爆发出的奇袭，他的反应也是迅速，原本使用血魔法的零三可以轻松加快自己的血液流速，从而使自己达到一种兴奋状态，使自己反应速度明显提高。但因为人类的身体机能有限，这个做法会伤害到血管和心脏，持续时间不长……但现在融合了零二的芯片，虽没能完全获得他那以心脏为容器夺取魔力的奇异魔法，但也获得了一部分：以一直消耗魔力为代价，使自己的身体一直保持修复状态。说白了就是只要一直消耗魔力，身体就不会累，受的伤也能迅速治愈。
这就是为什么阿斯顿感到绝望的地方，身体的机能差距无法用战斗的技术来弥补。
被拳风擦破脸颊，零二后退一步，迎面又是一拳打来，举起双臂护在脸前时，那个拳头突然消失，从腹部传来一阵剧痛，被拳头击中的肋部肋骨向内断裂刺入内脏中，零三无法接起下一招的防御，肋部和腹部被接连攻击数十拳，每一击都足以将石壁打碎。
腹部和胸腔的内脏几乎被打碎，惊人的是，就算如此，零三依旧站立着。
阿斯顿最后一拳挥出，试图将其打飞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没想到的是，这快如闪光的一拳，被他的双手接了个正着，死死地抓住。
一瞬间，从零三身后冲出无数只血红色的蝙蝠，它们宛如火焰一般跃动跃动着，扑向阿斯顿。
被成群的血蝠簇拥，手臂还被死死抓住无法移动，只能挥动一只手驱赶它们。但打在它们身上时，它化作一团血雾，然后又再次聚合成蝙蝠模样向他攻击。
被血蝠叮咬，吸去血液。不只是血液，还有阿斯顿的魔力，被吸取的这些，统统输向需要魔力治愈伤口的零三。
被它们那血红的身影遮蔽视野，阿斯顿看不到敌人的状态，只能感受到抓住他手臂的力量越来越大，突然肩膀一阵剧痛，被抓住的手臂立刻失去知觉——零三以掌为刃，劈向阿斯顿的上臂肩膀关节处，没想到他硬化的范围达到了整条手臂，又是强强相撞，自己的手掌也骨折，而原本计划砍下来的手臂也只是脱臼。
阿斯顿伏下身横出一腿，扫过零三的脚腕，将他绊倒在地，没想到他依旧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立刻又一拳从侧面打向他的手肘，将那里的关节打碎，这才得以脱身。
血蝠匆匆赶回主人身边，将吸取到的力量送回主人身上，那超人的恢复力再次令阿斯顿震惊，所有对他造成的伤害全都治愈。
只是一瞬间，他双眼一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遭受不断地连打攻击，仿佛要报复阿斯顿刚才对零三做的那样，零三同样以更快速更强力的连打猛攻向阿斯顿。
只能靠硬化来强撑，但是要将整个身躯硬化，这样的面积太大，只能以削弱强度为代价来进行全覆盖，但在这样的拳头面前，降低一级的硬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胜负已经分出。
至少硬化魔术保护了内脏，内脏破裂可不是一般人能成受得了的。身体几乎没有一块骨头是完好无损的，连手指骨都有轻微的碎裂，最后一击打在阿斯顿的脑门上，到现在他的意识还是模糊不清，脑袋嗡嗡响。
“乖乖让我掠夺吧，这样我就会越来越强……
零三掰着手指关节发出“咯咯”声，好像只把刚才的死斗当做热身运动一样。他走近阿斯顿，手伸向他的左胸——
“零三前辈救命啊！”
尖锐的呼救声，明明就在旁边不远而已，零三一直都没察觉到，有一股气息在慢慢地升起，存在感慢慢地占据整个空间，直到那一声呼救后，他瞬间感到脊背发寒。
猛地转身向一二呼救的方向，却看不到他的身影，只看到……半个他的身影。
“零三前……我的……书”只剩下上半身的一二艰难地用双臂爬行着，目光之前是他那本从中间被竖劈成两半的书，书页散乱于地。
一二是“无神”里唯一一个不会任何战斗技巧，却还能保持他的数字不变的人，这全都仰仗于他那说鸡肋的魔法。
“新约法典”，他是这么称呼那本书的，他说他得到了神谕，神要降临于世，需要有人为他收集人类所有的死态，不同种类的死态，而接受神谕的人，就能获得复活的力量……以及使用“新约法典”的力量。使一个人受到与自己所受的且记录在法典里的伤一样的伤害，通过滴在书页上面的血液来发动，释放出封锁在内的伤痛与罪恶，然后那个记录就会消失。
这是所有被赋予芯片的“无神”成员里最无法用常识去理解的魔法，连那位大人都发出感慨，这是福音。同样也是所有人都畏惧的魔法，要想变更自己的数字，就需要发起“血斗”，向高位者发起挑战，胜利的人可接替高位者的数字，然后获得那位大人为芯片的强化，变得更强……但一二坚守着这个位置，来挑战他的人死伤无数，但缺乏战斗能力的他又无法打败在他之上的几个人，只能卡在这个守门人的位置，考验欲上位之人。
而现在，他被腰斩了，肠子拖在身后，血淋淋的痕迹拖行着，慢慢爬向他的书……
“明明……就差一点了……我的神，请、请原谅我……”
“有什么要对破烂神说的话，就到那边去找他好了。”一二身后传出这样一个冷冷的声音，然后从阴影中飞出一个漆黑身影，那身影却摇曳着一道白色的轨迹，瞄准了后颈，漆黑鳞片覆盖的手刺入一二的后颈，一二的身体一顿，向前艰难深处的手无力垂下，不远处的那本书燃起点点火星，焚烧殆尽。
“果然弱点就是这里吗，这个小小的东西。”
在漆黑鳞片覆盖的指尖，捏着一块连带血肉一起扯出的正方形晶体方片，微微闪着光，随即被捏碎。
“嚯……”零三发出不知道包含着什么情绪的一声感慨，“变得和画像上一点都不像了呢……你是天琦吗？”
面前那个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明明被一二的魔法反噬了半个头，竟然还能再站起来……看向他的脸，那具有象征性的绿色左眼消失不见，但双眼都变为漆黑的瞳孔，而且，头顶飘散着一缕缕银白色的发丝，和后脑勺的褐色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失去的那上半部分的头颅，以另一种形态重生了。
“啊……是啊，感觉糟糕透了。”天琦做出一副要呕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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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我们一定要吃掉它吗?”年幼的迦妮紧张地攥着裙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只腿被扭断，双眼充满恐惧的小梅花鹿。
“没错，迦妮，快点吃吧，多吃一点才能长身体。”妈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迦妮不情愿地迈出一步，但迟迟没有下手，眼神四处乱转，不敢直视小鹿那同样恐惧的眼睛。
妈妈头疼地扶着额头，双手抱胸，迦妮看到她的动作，肩膀害怕地抖了一抖。
“你这样不行哟，迦妮，必须吃下去。掠夺弱者，是身为强者的我们的职责。”妈妈严肃地说，再加上她的这个姿势，令她胸前的曲线更加明显，在迦妮眼中，妈妈就是一座大山，她无法在山峰前抬起头。
“我……我开动了……”抹去眼角的泪，她低头面对小鹿，嘴唇微微抖动，说出一句无声的对不起。
这是迦妮的回忆吗？天琦思考着，为什么会让自己看到这部分的记忆?还有，迦妮小时候也太乖了吧？！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真想把小时候的迦妮捧在怀里保护起来，别让她变成现在那副模样……不，其实是一样的，只有与她共用一个身体的天琦感受得到，她其实又胆小又害羞，还很爱逞能，比谁都爱哭。
什么嘛，还是不太一样，还是小迦妮可爱，至少小迦妮没有那副欠扁的嘴脸和毒舌。天琦苦笑着在心中做出结论，不管怎样，迦妮就是迦妮。
“妈咪……我吃不下了……”
“不行哟，迦妮。要好好把食物吃光，这也是对为我们奉献生命的弱者的尊重。”妈妈还是一副成熟的口吻，她将自己面前的一条某种生物或魔物的大腿摆到小迦妮面前，成堆的食物比她娇小的身躯还要高大。
迦妮明显是抗拒的，但妈妈的压力使她不得不继续小口小口地将食物吞下。这时，同样的血腥味窜入天琦的口鼻中，令他作呕，这就是迦妮讨厌的原因吗?这些食物，充满了血的味道，还有残留着生命遗留下来的温度。
这一段记忆又结束了，天琦嘴里还遗留着那股味道。但紧接着，另一幕亮起，刚才的场景是光线昏暗的洞穴，现在是在夜晚的草原上。
月光洒在草原，一头巨大的，类似牛一样的生物在草原正中央躺下休息。它比牛要大许多倍，说它类似于牛，是因为它同样拥有两只巨硕的角在头部两侧，尖端似乎非常锐利。
“迦妮听好了，先用爪子抓伤它的脊背，再用牙齿撕破它的喉咙，时机你自己掌握，这是你第一次捕猎，证明给妈妈看你很勇敢吧！”
“是……妈妈。”
这个时期的迦妮比之前成熟了许多，个头也长了一点……嗯，那个地方还是一样的平坦啊，明明妈妈这么丰满……咳咳，变化的不只是她的外观，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眼眸里再也没有迷茫和害怕，现在她的双眼，燃起的是战斗的烈火。
不知怎么回事，嘴里的那股血腥味变得芳甜了起来，这让天琦感到有些不适应，这时，他又看到，目视目标的迦妮，嘴角勾起一丝笑。
不，这不是他认识的迦妮。天琦立刻在心中否定道，尽管从外表还是其他什么方面，她的的确确是迦拉克妮，但她的本质上有什么变化了，或者是失去了……
她张开逼夜空还要漆黑的双翅，从山崖上跳下，高速滑翔后升上天空，来到目标正上方。那头巨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沉重的眼皮，天琦同样也感受到了，从迦妮身上传出的杀气。
她近乎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坠下，尽管那头巨兽察觉到了，但在迦妮靠近它时，它没有任何时间反应，脊背多了两条很长，粗细均匀，露出了白色的脊骨的伤口。
它发出哀嚎，此时完成攻击的迦妮早已张开双翅回到空中。巨兽艰难地站起，每走动一步就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血不断地从伤口流出，沿着背流到地上。血腥味窜入天琦鼻腔中，本应感到厌恶和呕吐的天琦现在却觉得这是一股好像花一般的清香。迦妮同样也能闻到血的味道，她勾起的嘴角愈发上扬，眼中充满猩红的色彩。
忍耐不了疼痛的巨兽轰然倒下，露出柔软的脖子和跳动着的心窝，只要最后一击，就可以将这个巨兽打倒。
但嘴里的那股血腥味依旧没有散去，与鼻腔中那股味道交相辉映，双双刺激着天琦的某条神经，同样的，迦妮也是。
从空中俯冲下，爪子扫过巨兽的身躯，但这并不是致命伤，只是在它的肌肉上留下伤口。此时的迦妮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忘我地、愉悦地不断攻击巨兽，依旧不给予其致命伤，只是一昧地给它增加伤口，也就是在折磨它。
抬起的手刚要挥下，却被一个强劲的力量拉住。已经满身鲜血的迦妮回头一瞪，看到是妈妈时眼里的凶光立刻弱了几分。
“不能给予猎物过多的痛苦！它们为我等奉献生命提供食物，这是必须值得——”
“我早就听腻你的那套说辞了……”迦妮偏过头嘟哝着，虽然很小声但也能被清楚地听到。
“你说什么?！”妈妈脸上带着怒气，但迦妮一把甩开她的手，独自张开双翅飞向天空。
啊……这就是青春期吗？天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只有他和迦妮清楚，血的味道就像烈酒一样，会让人沉醉，迦妮被鲜血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虐杀行为。这并不是她本心所为。
如此判断的证据，就是她飞向天空后，从空中落下的几滴晶莹泪珠，天琦能感受得到此时迦妮的心情——对满身鲜血的自己的厌恶，对沉醉于鲜血中的自己的鄙夷，还有，对这个必须弱肉强食的世界的不解。
回忆再次中断，天琦仿佛坠入深渊中，周围一片漆黑，但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啜泣声。他以游泳的姿态在黑暗中行动，顺着声音的方向移动，直到离自己只有几米远时才看清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白色连衣裙女孩。
“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吃，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掠夺……妈妈，你在哪？不要离开我！”
天琦停在她身前，看着她抖动的肩膀和上下起伏的后背。在这之前，自己和迦妮已经夺走许多人类的生命，不管这些是否出自迦妮的本意，是否为当时情势所逼，伤害了生命这个事实不会改变……但这样就是错了的吗？伤害生命本身就是自然界普遍存在的现象，对生命的敬畏，对生命的珍惜，这些都是造成伤害时最容易忽视的部分。强者蹂躏弱者，掠夺本身就是一种罪恶，迦妮现在就是把这份罪恶无限放大到自己身上，陷入懊悔的螺旋。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拉她一把，使她脱离这个螺旋之中……
“迦妮……”天琦试着开口，不知道他的声音是否能在这里被传递过去，没想到的是，迦妮的啜泣停止了，但她没有抬起脸，也许是在等天琦的下一句话。
“我会好好看着你，我不会让你再被鲜血淹没，我……不会和你分开。”
走近一步，刚刚说了有些难为情的话，搞得天琦自己都不好意思面对她，只是把手搭在她冰冷的肩膀，告诉她自己就在她身边。
“……那是什么，好蠢啊……不过对于你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啦。”迦妮小声地说着，还是以前那个语气，天琦听到后安心不少。这时，迦妮把脸从臂弯中抬起，仰头将哭的满是泪痕的脸对着天琦，然后站起身踮起脚，在天琦还没反应过来时，冰凉的薄唇贴在他燥热的脸上。
“妈妈说……这是给你的奖励……感觉好难为情啊……啊啊啊啊忘了吧！”说着她也脸红起来，张开手推开天琦，笨蛋，害羞就别做啊！搞得我也变得奇怪了起来。天琦同样红着脸移开视线，但发现迦妮一直盯着自己的时候，也慢慢地把目光移到对方身上。
“回去吧?”
“嗯！你要做好准备哦，你的发色可能不保了唷！”迦妮俏皮一笑，天琦苦笑着理了理头顶的白发，和她拉着手，一起消失于黑暗中。
人类把象征着灾难的黑龙比作死神，所到之处只会带来不幸与死亡，它以此为乐。我想这是错误的，比任何人都要厌恶死亡的人，就是死神自己。
嘴里那股味道依旧没能散去，他和迦妮都不会再感觉血的味道有多芳香了，充满的只有厌恶，令人作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