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被袭击了吗?”
萧寒比我晚到,手里提着琴箱,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来,从她的表情判断不出昨天下午那一幕对她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嗯,是一个吊车司机,差点把我和彭雪瑶杀了。秦燕华刚刚才把她接了过去。”
“我这边也是,有人在海边安排了两个疯子,好像想冲到我面前来,不过被我甩掉了。”
“袭击你吗,该死的曲灵芝,不是说只针对彭雪瑶吗?为什么会连你也被……”
“按照心战的规则,除掉你我,恰恰也是达成她意愿的途径之一啊。”萧寒冷冷地说,“如果我们都死了,还有谁会保护彭雪瑶?”
“可恶。”
不,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曲灵芝昨天对我威胁的试探是真的话,那么她一定会集中精力先消灭掉萧寒的。毕竟从昨天我的表现看来,她似乎是我的感情死穴。
看来,曲灵芝果真想“最大限度”地毁掉我的精神世界。
“我已经跟班主任说了,我下午会去找曲灵芝,商量下校庆演出的事。”萧寒捋了把垂到额前的长发,说道。
“太快了吧,要直接和她发生冲突吗?”
“你怎么还装出不知道事态严重的样子。够了,彭立枫!你明明知道的,我和秦燕华都回避了真正的决斗意愿,采取了在情感方面的软性较量。心战真正的对垒方是你和曲灵芝!所以,为你自己着想,为彭雪瑶着想,该拿出男人的气概来了吧!”萧寒的声调突然抬高了,明亮的眼睛逼视着我,头一次露出凶狠的决绝光芒。
“萧寒,你大概是误会了我吧。”
“是吗?那很对不起。真相是怎样的呢,彭立枫同学?”
“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子的人,真的不是。很多时候我很软弱,很多时候我也很残忍,但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冷静,可能也不能给你太多的依靠。”
“想推卸责任吗?你真让我生气,真让我生气。”萧寒的脸上出现了悲伤的神情,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已经是第二次了,阿枫。”
突然间萧寒伸出右手,按在我的左胸。
“这是什么,阿枫?”
“心、心脏吧。”
“问一下它啊,问一下它,你到底对彭雪瑶是什么样的感情,你愿意为了自己的性命把她交给秦燕华吗?你愿意让这个又娇蛮又温柔的小小女生一辈子不能穿上婚纱吗?你不是要亲手拯救你妹妹的生命的吗?让这个小小女生忘掉十六年来所有的温馨回忆,换来她的性命,你愿意吗?”
“别说了,别说了!”
“那就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明明知道的,这份感情是属于你的,谁也不能代替你自己把它拿走。哪怕只是为了这份感情……但是,为什么你总是逃避?为什么你总是逃避明明喜欢她这个事实,为什么你总是逃避在意我曾经是男生这样的事实!”
萧寒已经泣不成声了。
“对不起,萧寒。”
萧寒摇摇头,习惯性地用右手手背擦了擦眼角,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怎么说你呢,平时挺会说话的,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不懂该怎样去安慰女生啊。算了,没什么可说了。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
她坐直了身体,拿出笔,摆出准备认真听课的姿势,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疯狂的计划。
五
我无法集中精神。这大概就是作为天才的代价。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我都打开着先知能力,生怕被曲灵芝的精神攻击找到空隙——不过,也许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好不容易撑过了四节课,我的体力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
真该死,如果这时候遭到攻击,我就死定了。
午休的音乐铃声响了起来。我迷迷糊糊地正打算随着下课的同学一起站起来,一只温柔的手突然拍到了头上,萧寒冷冰冰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了起来:
“这样死撑下去早晚是死路一条。彭立枫,请你马上趴下来休息。”
“啊,我要去看一下彭雪瑶。”
“不用担心,秦燕华一直在她身边。我想过了,这次的‘心战’从一开始就太过被动,被曲灵芝牵着鼻子走。趁着彭雪瑶处在安全区的空档,我要去找曲灵芝。只要我和曲灵芝一直在面对面对抗的话,她就不会有机会接近彭雪瑶。”
——话可不是这么讲,萧寒小姐。我可是专门研究过这种战术的哦。我自然会有我的方法来让你们后悔。
曲灵芝的秘密对话蓦然出现在脑海里。
——你在哪里?
——不会告诉你的。啊哈,你不是要来七班找我商量吗?请吧,曲灵芝恭候已久。顺便一提,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个非常精妙的傀儡人格。从三年前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希望将这个人格替换到你的小脑瓜里。哈,来吧,来接受我迟到三年的礼物吧。
——不。别上她的当,萧寒。我们一起……
——别说了,阿枫。你需要留在彭雪瑶身边。我不要紧……我……我可不能保证能在面对面地的对战中及时保护你。对不起……
这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教室里的景象开始扭曲了。也不知道是萧寒的能力使然,还是曲灵芝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发起了攻击。我顿时感觉到身体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萧寒微微颦眉,她的左手垂在身侧,刚才还在以规律的颤抖来发送秘密对话,现在却在急促地抖动着,看上去就像在用力敲击钢琴的琴键。
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课桌似乎斜着往外漂移出去。我拼命伸出手,想够着课桌稳住身体,却怎么也不成功。
萧寒的右手已经搭在了课桌旁的琴盒上,突然抽出琴弓,转过弓背,敲击起自己的课桌来。
我的感觉突然恢复了正常,猛地发现自己的身子正斜着与课桌成45度角,马上就要摔倒地上了,脚下一软,连忙扶住了桌子。
就在这时,萧寒的琴声响了起来。急促的连顿弓发出的音符如同有形有质的一簇簇箭矢,将攻击性的信息编码往教室的后方扫去。
有人猛“哼”了一声,接着是课室后门发出一声巨响。看来那人承受了来自萧寒的攻击,负伤逃走了。
萧寒手上的琴弓依然没有停止拉奏,她警惕地睁着眼睛,一个原地急转,将脸朝向教室的前门。
没有曲调的琴声终于停了下来。萧寒长叹了口气,垂下了琴弓。
“原来如此……这就是曲灵芝的手段吗?看来,果然不与本人面对面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
接着,她缓慢地、温柔地转过身来,对我说:
“再见,彭立枫。”
“你……”
我手足无措地站直身子,但突然一阵晕眩袭来。我的意识开始迷糊起来……
一定是萧寒在刚才的演奏中布下的催眠信号!为什么她要……
接下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