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除了女人的事情,是不是应该想想这个世界的问题了,彭立枫?”
“混蛋,什么意思啊!”
“像曲灵芝一样,仔细考虑一下终极问题。”
我装作听不懂。本来嘛,我回到这个世界只想到拯救我的妹妹,跟终极问题有什么关系。
如果还有别的目的,就是赢得萧寒的爱情而已吧。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家伙。
“每一个早熟天才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已经被彻底改变过了。变得跟你觉醒之前完全不一样,你不是知道这样的事实吗?”
“那又怎么样?”
“所以,女人的问题,呵呵,先放下来吧。你为什么不去思考一下这个变化意味着什么?还有,就算是先知能力,你也一点都不关心它的来源吗?”
该死的体制内生存的蠹虫,做什么都讲大理论,跟曲灵芝一个德性。这个世界的变化跟我彭立枫有什么关系!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白痴也该有个限度。我对你很失望呢。枉费了那个人和曲灵芝对你寄以那么大的期望。”
期望?这么说来,整个心战的计划是冲着我来的,果然,有阴谋论的味道。
在这个世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放开我。”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心突然绷紧了,萧寒,萧寒那边怎么样了。
“你们……来的不止三人吧?”
曾枣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说呢?”
我叹了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你们赢了,如果我宣誓加入组织的话,你们是不是会放过萧寒?”
“当然。”曾枣慢慢地放下踹在我脸上的脚,充满戒备地看着我。
我踉跄着想要站起来。
“那就把‘选择者’的牌给我吧。”
“我没带着。”
“哈,难道你们就没预料到我会投降吗?”
“没有。至少我本人知道,你肯定不会……”
说对了。我突然整个身体往下滑,脚尖一点,正好勾住曾枣刚刚放下的球鞋的鞋带。我们两个人一起滑倒在地。
跟我想象的一样,农贸市场在晚市结束前照例冲洗了地板,没有彻底溶化的劣质洗洁精正好给我的滑翔带来了方便。我记得,在卖鱼和海鲜的档口前有一道斜坡,本来是为了方便装货和卸货,现在成了我和曾枣间生死的关键。
曾枣的挣扎没有效果。
他的信息暗示攻击了我的平衡感觉器官,在平地上,我会恶心,站不稳脚。不过,既然滑到了斜坡上,就完全是我的天下了。已经逐渐习惯失去平衡的我,动作的精确度要比刚刚进入失衡状态的曾枣高出30%。
战斗结束了。我喘着粗气站了起身。曾枣躺在斜坡上,他的后脑勺被我揪着猛撞地面,慢慢地冒出血来。
“再见了,曾枣。”
他和我一样喘着粗气,突然咧开嘴狂笑起来。
“不把我们收拾了再走吗?不用担心萧寒啦,你听……那个声音……我们的人……恐怕也拿不下她。”
晚风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缓缓击打着树干,但仔细听下去,就会发现这种敲击声中居然带着急板的强奏,微弱地,却一直固执地击打下去。
那个节奏,对了,是哈恰图良的《马刀舞曲》!
“杀了我。”曾枣嘶哑着说道。
“我可不想成为杀人狂。”
“呵呵,这是必须的。你刚才使用的咒语催眠系统,现在就保留在我的头脑里。曲灵芝对我的脑髓可不抱什么怜悯之心。”
我停了下来。这话,确实有道理。至少,我不能把自己的秘密武器就这样交给敌人。
可是开什么玩笑!对方已经瘫痪了,还要我杀人吗?
一只枯干的手突然攀上了我的大腿,吓了我一跳。
“呵呵,你一点也不了解曲灵芝。你根本不懂我们。”曾枣桀桀怪笑起来,“你不知道萦绕在我们噩梦里的那种巨大的虚无感。算了吧,彭立枫,我帮你把剩下的事情做完了。你记住,好好地去重新认识曲灵芝吧,还有,那个人……你早晚要跟他见面的。”
手慢慢地滑了下去,曾枣的眼睛越来越黯淡,嘴里还在喃喃低语着什么,我凑过头去。
他在唱着我刚刚听过的那曲《四首严肃的歌》:
“死亡,你做得好……”
这样啊,原来一开始就用这首曲子把自己的信息编码传到了我的大脑里啊。我看着他已经变成灰白色的眼珠子,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这座只有四十万人口的小城里,懂得欣赏勃拉姆斯的大概只有千分之一,而和我一样喜欢这首冷僻的清唱剧,并能将德语翻译成中文唱词的,恐怕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个。现在,这几个人中的一人正在我面前死去。
我站起身,往萧寒家方向走去。临走前,我做了一件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去做的事情。
被我用咒语强制催眠的矮个子刺客,还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的样子。我拾起一块砖头,用力往他的太阳穴击打下去。
尸体什么的,组织自己会去收拾残局吧。我站起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