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组成的兵线密密麻麻地压低身姿集结在城墙的墙墩后。
“……”
“回来!不要命了?”老卢一巴掌把好奇探出脑袋看向对面的卢石给抽了回来。
“我就看一眼而已……”
“再看你小命就没了还看!”
猎鹰躲在墙墩后小心观察着远处阵型严密朝城墙稳步进发的天命大军,这时一支箭矢迎面向他飞来打在城墙上溅出几枚火星,后面的士兵迅速抬来盾牌挡在前面。
“都小心点,抄家伙准备战斗!”
众人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猎鹰也解下长枪的枪套严阵以待。
“诶。”就在众人挽弓搭箭磨刀霍霍的时候猎鹰突然感到有人拍了他一下,猎鹰回头看到了在他身后的卢石对他说道:“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吧?放心,一会儿我罩着你,就当你刚刚帮我的回礼了。”
“你小子先管好你自己吧!”
“啊!卢叔你别老打我啊!”
“呵,谢了,不过我能应付的来,好意我心领了。”谢绝了卢石的好意后猎鹰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战场,此时脑海中的‘铠’发出了声音:“第一次见这种大阵仗紧张吗?”
“紧张倒不至于,反倒有点激动。”
“吼?那现在看来我选择留在你体内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咱俩还是有那么一点共性。”
“你指哪方面?”
“像战士一样对战斗的渴望。”
“你说我是跟你一样的战斗狂?”
“怎么,你不相信?”
“……”
“行了,你也别愣着了,专心战斗,如果出什么事记得叫我。”
“你不会在战斗过程中突然强行霸占我的身体大开杀戒吧?”
“别老把我想的那么霸道,你说到底也是我的宿主,我多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不然我跟那些强X(哔—)犯有什么区别?”
“敢情每次你上我身都是在**我吗?!!!”
“补充一下,是在征求你的同意之后~所以构不成强X(哔—)。”
“你TM闭嘴吧……”
“将军!他们来了!”士兵看到在百步开的天命大军喊到。
“传军令!弓弩手放剪!”
“传军令!弓弩手放箭!”
听从号令的弓弩手迅速上前挽弓搭箭对准天命大军的方向就是一波攒射,然而密集的箭雨却是如同插秧一般一根根扎进了部队行进路途前的平地上形成了一道由箭矢组成的隔离带。
经过一波攒射后弓弩手并没有继续进行第二轮射击,而是井然有序地撤退回了后方。
“火炮手就位!”
随着指挥军官下令,早已准备就绪的火炮手迅速装填好弹丸手持火把随时准备开炮。
“放!”
炮手迅速引燃引线,漆黑的火炮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石制的弹丸滑膛而出重重砸向天命大军的方阵。
火炮的轰击并没能阻止住天命大军愈发加速的步伐,虽然出现了伤亡但方阵在遭受火炮打击后迅速调整阵型以分散步兵队的形势继续向前冲锋。
“弓弩手就位!”
后方待命的弓弩手熟练地迅速上前,待天命军队冲锋的阵型越过之前第一波攒射在地面留下的由箭矢形成的隔离带后,指挥军官大手一挥,成片的弩箭再次射出,但不同于上一次仅有一轮射击,箭手们开始不停歇地挽弓搭箭再射出,成片的箭雨夹带着火铳火炮的轰鸣不断冲击着天命军队的阵线,虽说给天命这一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军队冲锋的势头依旧没有减弱,同时天命这边在进攻的过程中也不忘用以弓弩铳炮和投石机回敬,城墙上的守军也在出现肉眼可见的伤亡,顶着头顶箭雨和火炮的打击最终城下天命士兵举盾掩护着攻城器械又或者借助着攻城器械的掩护抵达了城墙。
冲到城墙下的天命大军迅速搭起云梯和攻城楼车攀上城墙,城墙上早就磨刀霍霍的明军迅速拔刀朝着正在攀城的天命士兵身上砍去,然而纵使守城明军的激烈抵抗,周围也不断有天命士兵借着云梯和攻城器械翻上城墙同明军砍杀起来,原本还在弯弓射箭的弓弩手和点火开炮的炮兵见到敌军攀上城墙也迅速拔出腰刀应战,城墙上的炮火声和箭矢破空划过的声音逐渐被被刀光剑影的刀剑交鸣声和喊杀声淹没。
此时猎鹰所处的城墙段,一架攻城楼车缓缓停留在城墙前,随着隔板落下在楼车和城墙间架起一座简易的木桥,藏在塔楼后的天命士兵迅速喊杀着朝城墙内侧冲了过来,城墙上的守军也在以长枪,弓弩和火铳阻滞着对方的进攻,借着前面士兵盾牌的掩护猎鹰提起长枪对准冲在最前面的天命士兵刺出一枪,枪尖不偏不倚正好捅进士兵的腹部,随着枪尖拔出士兵一头从板桥上摔了下去,随着几名士兵被弹丸和弓矢击中跌落城下,塔楼内的天命士兵也开始使用火铳和弓弩同守军隔墙对射,但周围不断有天命士兵借着云梯和钩索攀上城墙。
二队的跟我来!把他们都赶下去!”
听到指令的二队迅速同其余士兵一起和冲上城墙的敌军绞杀在一起,猎鹰先是用长枪逼退了几名朝他冲过来的士兵,几名手持短兵的士兵在攻击距离上并不占优当场停留在原地,双方当场陷入了对峙,等后面的战友冲了上来和敌人绞杀在一起,猎鹰正要上前却听到身后传来的骚动,猎鹰回头望去,看到一位全身重甲的重装步兵正挥舞着手中的战锤迎战围攻过来的明军士兵,在冷兵器为主的战场中身着重甲的甲士冲到一群轻装步兵中的后果可想而知,眼见重装步兵是左手一锤右手一锤宛如锤西瓜一般将一个个冲上前的明军脑袋砸开了花,其余士兵看着浑身是血又攥着血淋淋的战锤的重甲兵被吓得无一人敢继续上前,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到:“闪开!”
几名手持三眼铳的火铳兵从人群中冲出对准重甲兵放了几枪,然而随着几声枪响,打在盾牌上的弹丸却对重甲兵没有丝毫的效果。
“怎么回事???”
“火铳打在这家伙身上没用?!”
“别傻站着了快跑!”
一行人见状也不敢硬碰硬转头就跑,重甲兵正要乘胜追击突然一柄长枪的枪尖从身后擦着头盔边缘划过,他随即回身用盾牌抽倒从背后偷袭的卢石。
“诶老卢!你看那是不是石头?”
正在指挥作战的老卢这才注意到远处的卢石和已经站在他面前宛如铁塔的重甲兵心里顿感不妙。
“妈的这小兔崽子,二队的跟我上!”随着老卢一声令下二队的士兵纷纷抄起手中的武器朝着重甲兵的方向奔去,不过他们突然发现有个人要更快他们一步。
猎鹰看着一步步朝着石头靠近的重甲兵,他自然知道自己单凭手中的腰刀和长枪对穿着厚重的盔甲的重甲兵没有什么胜算也是急忙在身边寻找着趁手的兵器,当之前逃跑的火铳兵从他身边经过时猎鹰的目光落在了士兵的三眼铳上。
虽说在古时重甲步兵和具装骑兵的冲阵对于无甲和轻甲的士兵来讲无异于一场屠杀,但面对装备精良的甲士古代战争中的双方也并非没有对策:要么用大刀长斧强弓硬弩破甲,亦或者是一群人一拥而上掀拉推踹将对方掀倒在地后再将兵器顺着甲胄的缝隙刺入,而猎鹰在此等情况下选择了前者,由铁铸成铳体,尾部衔接长杆的三眼铳也自然成为了当下最合适不过的开罐器。
来不及多想猎鹰劈手夺过士兵手中的三眼铳朝着重甲兵冲了过去,刚举起战锤的重甲兵此刻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异样,然而没等他回头铁制的三眼铳便重重招呼在了他的头盔上,强大的力道伴随着响亮的金属撞击声当场给重甲兵砸翻在地。
倒地的重甲兵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槌敲击砸得他视线现在还隐隐发黑,同时还伴随着剧烈的震荡头痛,他摸着头盔被砸坏的凹陷庆幸着多亏没有像自己的其余战友一样为了图省事卸掉头盔,如果没有头盔的保护他此刻已经脑浆四溢了。
不过焦灼的战场并没有留给他享受劫后余生的时间,他注意到向自己快步接近的猎鹰,战士的本能让他将手伸向脱手的战锤,但下一秒猎鹰是抬腿照准面门一脚将其蹬飞出去几米远的距离,当他再次费力起身时视线突然被刺眼的阳光照亮,凹陷的桶盔被猎鹰一把掀开,紧接着自己的战锤被猎鹰攥在手中自上而下朝狠狠朝他的头顶砸了过来。
几滩鲜血掺着炸裂的脑浆飞溅而出,坐在地上的卢石直勾勾地看着被砸烂半个脑袋的重甲兵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死了……
刚刚还如同战车一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人挡杀人的重甲兵就这么死了,换作以往除非有手持长斧或火枪的重步兵在场,否则面对这种装备精良的敌人在贴身肉搏的情况下他们往往要以四五个人牺牲的代价来换死一个,现在却被一个初上战场的新兵给轻松解决了。
正当他愣神时,一柄战锤朝他飞了过来,将他身后爬上城墙的一位士兵砸了下去,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浑身是血的猎鹰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别愣着赶紧起来,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老卢,看不出来这新来的是个狠角色啊…”二队的其余士兵全程目睹了猎鹰独自锤杀重甲兵的经过,一行人无一不对这个在他们看来初上战场的新兵有了些许改观,甚至有了种莫名的恐惧感。
“专心眼前,别管其他的事。”见到卢石没事老卢也是送了一口气,但当下的情形他也顾不上注意这边的状况,随即带领着二队继续同爬上城墙的敌军搏杀。
。。。。。。。。。。。
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随着城下天命大军退去,一线守城的官兵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鲜血和余温未散的死尸,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武德营官兵就地靠着城墙坐下修整等待着换防的部队,猎鹰也是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个安静的角落就地坐下,从中午抵达长城到现在还没进食的腹中早就发出了抗议,他伸手掏进干粮袋里拿出一小块风干肉啃了起来。
“诶小子,你没事吧?”老卢从一旁走了过来问道。
“没事。”
“刚刚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石头那臭小子已经去见阎王了,我也没办法给他爹娘交代。”
“他父母没了?”
“是啊,他爹是村里的猎户,有天出去打猎让在山中游荡的妖兽伤了,好不容易逃回了家,结果没想到那只妖兽追了过来,他爹娘为了保护年纪尚小的石头被妖兽杀了,我当时正好回乡探亲从他们村路过看到他们家的状况立马赶了过去,可我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打败那么大只妖兽呢?我抱着石头钻进山林里拼了命的跑啊跑,最后还是被妖兽追上了,就在我以为我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天空中一道金光闪过……我看到一位仙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行走江湖多年的我自然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赤鸢仙人,没等我眨眼的功夫那只巨大的妖兽已经倒在了仙人面前,再然后还没等我开口仙人就消失不见了……之后我也就带着石头一块回了军营,满打满算正好也有十六个年头了,这臭小子也算是有点出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也没临阵拉稀。”
“……”听着老卢口中的赤鸢仙人,猎鹰回想起在太虚山山崖上的雕像以及拂云观中找到的那尊泥塑形象上总给他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话说回来石头他人呢?”
“嗐,别提了,那臭小子打仗的时候屁股被射了一箭,已经被抬下去了。”
“哈……”猎鹰听后有些哭笑不得,对比战前卢石对他说的要罩着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些讽刺呢?
“行了,换防的部队来了,咱们下去吧。”老卢伸手将猎鹰拉了起来:“对了,下去之后找盆水把脸洗一下,你现在的模样小鬼见了你都要绕道走。”
“?”
跟随队伍走下城墙回到营地,猎鹰找到一处水缸准备舀水洗脸,然而当他看到水面倒映着自己的脸的时候大脑却下意识地宕机了,脑海中反复重复着几个词语……
…血
…鲜血
…全都是血
他害怕鲜血吗?
当然不,一个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士兵自然不可能畏惧鲜血,那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看着水面中衣甲和面庞遍布血渍的自己,猎鹰的记忆随即被拉回了一年前的非洲流浪结束后的那一天。
那天满身尘土的的猎鹰手拎着带血的人头来到营地门前,在他接近瞬间就被营地门口的哨兵围了起来,所幸哨兵当中有人透过脸上的脏污认出了他,按规定上缴武器以后猎鹰无视周围战友惊恐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缓缓走进营地,踏入营地后猎鹰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水房中清洗脸上的污垢,当他拧开水龙头,清水拍打在脸上冰凉湿润的触感让浑浑噩噩的大脑恢复了些许清醒,黑红的污水顺着脸颊流入水槽中,再次抬头时猎鹰的目光正好对上对面的镜子,镜中人的模样深深吸引了猎鹰的注意,没表情的面部也有了一丝不起眼的变化,他自然清楚镜中那人就是自己,但他却对镜中自己的模样感到了一丝陌生……破旧的衣装,新添的伤疤,没洗净的血渍,麻木迷茫的眼神让他在那一刻怀疑镜中与自己对视的士兵究竟是不是自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回想起两个月以来的经历,一路上他曾独自摧毁过不计其数武装分子盘踞的据点,也曾用这双手以竭尽所能凶暴的方式处决过不计其数的雇佣兵,到最后他更是亲手割下了仇人的脑袋,可以说这一路上凡是他所过之处必然伴随着血流成河般的屠杀……
回想自己初上战场的经历,回想起战前‘铠’ 对自己的评价,猎鹰望着水面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诶那个兵杵在水缸前面干嘛呢?”
“看他那样子估计是第一次上战场被吓懵了吧?”
“他那副模样你确定是第一次上战场?”
“谁知道呢,赶紧走吧,换防时间到了。”
无视旁人的目光,猎鹰身边的事物仿佛除了面前的水缸都陷入了静止,水面中自己的倒影随着水纹的波动翻转变形,仿佛在不断告知猎鹰一个注定的“事实”———
我是怪物
一个嗜血的怪物
“猎鹰。”
妈的又是这种感觉……
“猎鹰?”
感觉喘不上气了……
“猎鹰!”
还在愣神的猎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唤回,扭头看向一旁发现同样也一身血迹的铠正站在他身旁担忧地看着他。
“你怎么样,没事吗?”
“啊铠叔,我没事,有点上不来气……”
“哈……早前还说你上过战场不用我担心呢,说吧,有什么心里话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一点,毕竟你第一次见这种古代战场难免会有点不适……”
“铠叔,你觉得……我是怪物吗?”
“……”
。。。。。。。。。。。。。
一段时间后铠和猎鹰并列坐在帐篷边,听完猎鹰讲述着自己刚刚的经历,铠严肃的问道:“是那家伙跟你这么说的?”
“喂,我只是表达一下我个人的看法,谁知道这小子一场仗下来就成这样了?”
“他说的没错铠叔……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记忆中从初次上战场到现在的每一次战斗我不仅没有感觉到麻木,甚至我总能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内心有一股躁动,那种对战斗和暴力杀戮的渴望……”
“在另一种层面上来讲你是个天生的战士,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但前提是你要控制住另一半情绪带来的负面作用,不然的话你可能真的会变成你想的那种样子。”
“……”
“如果迷茫的话就想想自己最初是为什么而战吧,起码能让你不会那么快堕入歧途。”
听完铠的话猎鹰从衣襟里掏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子弹挂坠看着,但随即脑海中的‘铠’突然说道:“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活着回到未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留着回去以后再想吧,命都没了你想再多也没用。”
“呵,我当然知道。”
“那家伙又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一个新的任务目标……活下去。”
“看样子你重新振作起来了。”
“我还没那么脆弱到一触即溃的地步呢。”
“行了,没事的话就赶紧吃饭去吧,去晚了就没了。”
“知道了……”说罢猎鹰正要起身结果两眼一黑双腿一软又重新坐回了地上。
“怎么了?”
“铠叔,拉我一把,从中午打仗打到现在没吃饭有点没力气了……”
“好吧~不过你得先把脸上的血洗一下,不然等到那吓着别人。”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