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是一种模拟。”
蕾露出一副一本正经的的表情对我说到。
我和蕾正对坐在一楼的餐厅里。洗完澡的蕾，此刻换上平时穿着的紫色长裙，又套上内衬是鲜红色的紫蓝卫衣，下双马尾则为了不被汤汁溅到而别到了背后。放在我和蕾中间的，是一碗被吃了一半的荞麦面。整个餐厅里有些空荡，除了我们以外，只有平时早上也能见到的常客而已。毕竟这里处在商业街很深的地段，所以只有在夜晚的时候客人才会多起来。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机。
“……什么意思？”
“我们生活的世界，其实是超级计算机伪造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黑客帝国类，或者说缸中之脑的模拟！”
“你能说些我听得懂的话么？”我努力克制脑内的混乱。
“就像科特内博士把死去的妻子脑子嫁接到其他女性身体里一样！”
“不，我更喜欢异次元骇客里的意识占据。”
“就像外星人把人类意识相互交换一样！”
“那能算作参考么？”
“就像米戈可以把人的脑部从身体里拿出来一样！”
“这个不是类型重复了么？”
“或、或者说能监测并改变人梦境的造梦机！”
“不，我更喜欢攻壳机动队的傀儡师。”
“那、那么就是能修改与覆写人的记忆的新世界程序！”
“你游戏玩太多得绝望病了吧？”
什么和什么，话题好像越来越偏离主旨了。而且总觉得蕾感兴趣的东西，真的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区别。
……哎，等一下。说到底我意识中的所谓区别，是以自己为站在常识的一方进行的。难道不是蕾不正常，而是我不正常么？也就是说，我的思想已经落伍了，而像这样的话题才是当今流行的主流么？
好可怕。年轻一代好可怕。不过我觉得大部分原因可能是蕾恐怖作品看多了。
“有马先生，为什么你要露出那副消极的表情！这可是关于世界真相的伟大话题！我们究竟是肉体与灵魂契合的人形，还是计算机里的数据，为了了解这份真实感，对于这种情况的模拟是非常必要的哦！”
蕾杏眼圆睁，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撑着腰指向我。
“像有马先生这种人，就是游戏里只会站在村口说着‘欢迎来到新手村’的可有可无的角色！一点也没有自己对于世界的想法的NPC！就算游戏通关也不会被任何人记住的可怜虫！啊，不过我会记住的所以没关系啦！”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我愕然地喃喃自语道。
“咳、咳。总而言之，这是为了研究世界真相的必要消费！了解如何从世界外部融入内部，如何伪装自己让数据发现不了自己的异常，这样说不定就能反过来找到逃离的方法！只要有了这个——”“所以，花了多少钱？那个叫做VR模拟的设备。”“——呜。呜……”
直到刚刚还气势凌然的蕾，瞬间降低了自己的声调。我用自认为具有压迫力的眼神盯着她躲闪的目光。
最后，她向我伸出了两根手指。
“……大概……这两个星期都只能吃荞麦面了。”
“。”
蕾嗫嚅着说出的话语，让我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我说你啊。”
“噫、噫！”
蕾面色微白地发出悲鸣，抱住脑袋缩到了桌子底下。即使如此，她还是从桌下微微探头，棕黑色的湿润眼眸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看着这副熟悉的场景，心里升起的些许火气，也伴随着我的叹息消失无踪。
“……下次花钱的时候要有计划性。别这么大手大脚。”
“！也、也就是说……有马先生……”
“太惯着蕾可不行，有马。你这么容忍她，她之后只会变本加厉的。”
打断蕾说话的，是放在桌上的另一碗荞麦面，以及略带无奈的声音。
“茶、茶小姐！不带你这样说话的呀！唔额！”
被称作茶小姐的年轻女性，正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同时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每次家里的余额见底时，都愿意为我们提供赊账。不过分的说，她大概是我人生中除了母亲以外最伟大的女性了。所以，希望她今天也能忘记我们之前的欠款，拜托了，记忆之神。
我心里因为缺少睡眠而活蹦乱跳的意识暂且放在一边。茶老板只是拿菜单板轻轻地敲了敲蕾探出来的头，脸上带着一丝怒气。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而且，说到钱的话，你们在我这里欠的帐都快拖三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
啊，完蛋了。更不要说在说后一句话时，茶小姐很明显将头偏向了我。我看向探出半个头的蕾。蕾又“咻”的把头缩了回去。
“……总之，先把那个叫什么VR的东西退掉。等之后有钱了我再给你买一个吧，蕾。”
“有、有马先生！”
“咻”地一声又探出头来，蕾眼眶湿润地看着我。话说这个音效有些可爱啊。
“唉，一对笨蛋父女……”茶小姐无语地摇摇头。
“都说了，我只是蕾法律上的监护人而已。我可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有马先生突然生气了！”
开什么玩笑。只有涉及年龄的话题我永远不会容忍。身为一个还差三年步入而立之年的健全男性，单身时间和年龄相同难道有错么？现在可是少子老龄化的时代，究其原因之一就是晚婚和不婚率增加，所以我独身一定是社会的问题。这绝对不是为了对抗自己年龄愈发接近某种倒计时的终点带来的焦躁感。绝对不是。
“总之，尽快把你们的赊账给结了。我们这里可是餐厅，不是救助中心啊。”
茶小姐摆出一副“真是受不了你们”的态度挥挥手，然后离开了我们的座位旁。
对于茶小姐说的事，我多少也有些自觉。不过，虽然这么说自己不太好，但我其实是一个不太会花钱的人。也许是因为之前的事务所的收入过低，习惯了勤俭节约。结果现在只要把房租，三餐和烟钱处理好，对于多余的部分就不知道怎么使用了。
“然后是……”
哗啦——
我把从刚刚开始就放在膝盖上的一个月份的诈骗与垃圾信件摊在桌上，仔细地将其中的特卖宣传和优惠券挑出来后，又把今天的报纸放在一旁。听到我的动作，埋头吃面的蕾抬起头来，疑惑地歪歪头。
“有马先生？你在找什么呢？”
“我记得时间上最近应该差不多……啊，找到了。”
最后，我终于在那堆邮件里找到一封用厚厚的牛皮纸包裹的邮件。邮件正面，用清秀的字体写着我的名字。看到这封信，蕾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啪”地拍了下手。
“对了，说起来……差不多就在最近了吧？有马先生姐姐的邮件。”
“是啊。抛下自己不景气的事务所，出去全球旅游的老大不小的家伙。”
说真的，这个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都已经到快被称作剩女的的年龄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充沛的精力，去做这种脑袋有洞的人才会干的事情。唯一和我的联系，也只有每隔半个月左右会发回来的邮件而已。
“但听上去很浪漫不是么？那是能懂得并能追寻欲望的伟大的人才会做的事。啊，好羡慕有马先生的姐姐～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性了！”
蕾的发言还是和平时一样恣意妄为。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件后，我把剩下的邮件扔到一旁，随后又拿起了报纸。
“……嗯？有马先生，你不把信拆开看看么？”
“现在可没有那种时间去看她炫耀自己的旅行。要是我们三天以内不能解决千理交给我们的委托，我们恐怕就又得搬家了。”
“哎——？！怎么又这样！千理小姐那个不讲人情的家伙！明明警察调查了半个月都没能抓住凶手欸！”
“向我诉苦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毕竟看别人为难就是她的乐趣之一啊。”
嘴上回应着蕾的抱怨，我的目光快速在报纸上扫过，心里也开始整理已有的情报。
半个月前发生的集体催眠事件。
半个月前开始激增的自杀事件。
半个月前开始的连续失踪事件。
半个月前开始的连环杀人事件。
仿佛自半个月前的某个时点开始，世界就开始往不平衡的方向不可逆的倾斜。即使如此，无论是哪个事件都没有半分头绪。
首先是发生在半个城市里的，所有市民都瞬间陷入浅度睡眠的事件。这起事件持续了差不多三分钟，随后以一部分市民醒来而结束。这里用一部分是因为，有许多人是乘坐或者驾驶着交通工具的。因此，那天里整座城市的交通系统乱作一团，撞在一起的车辆比比皆是，因交通事故死亡的人数也在短时间内达到了非常恐怖的数字。另一部分，则在醒来后变成了废人一样的存在，不能吃喝，不能交谈，和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没什么两样。
即使如此，这也是起连线团的线头都找不到的事件。唯一的线索只有，所有陷入睡眠的人，都在梦中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这一点；但是，却又不像俗称的清醒梦一样，似乎都是处在比现实更加真实的梦境里。最后，警方只能给这起事件以非常勉强的“集体催眠”为理由结案。
说起来，这起事件发生的时候，我和蕾完全没有半点感觉。换句话说就是，并没有受到所谓集体催眠的影响。当时的我们只是待在事务所里，因为没有委托而无聊的下跳棋而已。对于外界，唯一的感受就是远处一直喧嚣的商业街突然消停了一会，然后又开始吵闹起来这种程度。不过，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也同样不清楚。
其次，就是之后不久发生的连续自杀事件。关于这起事件，我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当我无意间谈起这件事时，千理和我之间的对话。
“——那就只是一些烟雾而已。”
“……哎？”
是说笨蛋和烟雾都喜欢高处么……不过千理很明显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虽然对我来说，像那样轻易地就放弃生命的人，脑袋大概都不太好吧。
那么，这位大小姐今天又有什么高论呢？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看向千理。而她也毫不辜负我的期待，有些不满地继续说道。
“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那些只是不能分清梦境与现实的烟雾而已。被光照到就会消散，即使躲在黑夜里也只是苟延残喘。你知道么，有马？大部分自杀的人，往往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才能结束行为，需要一个他们心里觉得可以接受符合自我逻辑的理由。但是他们不同，那些都是一心求死的人。在度过生命里最后的自我整理与冥想阶段后，就会十分坦然地接受死亡。”
“……世上会真的有一心求死的人么？明明都有勇气死去了，为什么就没有勇气活着呢。”
千理的目光带着鄙夷和怒气瞪着我。
“动动你那腐朽的脑袋吧。这些事件里有哪一起是在被发现前发生的？无论是割腕还是上吊，投井还是跳楼，在死亡发生以前都不为人所知。而且，就算没有死去的理由，但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这类人也是存在的。
更何况，这种死法并不能算是自杀。毕竟在他们的心里，自己的人生在这里结束，与苟活于世的数十年后死去是一样的。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大概就是指他们这类人了。”
“……也就是说，并非是追寻死亡，而是觉得再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么。”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一本书只有前半部分记录了故事，而后面的大部分都是流水账甚至是空白，那么把后半部分去掉也完全没问题。不过，既然是自己都没能经历的未来，为什么就能确信那是无意义的呢？我觉得这个想法从根本上就有矛盾。
即使如此，在这里反驳千理很明显是不理智的选择。毕竟无论从知识储备量还是身份上，千理都极占优势，所以这里我还是沉默着等待下文吧。
“正是如此。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趋向毁灭与侵略的本能。这是一种主张摧毁秩序、回到生命前的冲动。当它指向外部时即表现为杀人冲动，指向内部时即表现为自我毁灭。当向外界的侵犯受到阻碍时，它就可能会退回到自我，指向生命的终结。
如果要讨论这种冲动的来源的话，它在中世纪的某些炼金术士笔下就已经彰显。‘第一天应该决定了最后一天，就如同蛇的尾巴应该放回自己的嘴巴一样。他们都应该在诞生的同时完结，这真是一个异常的巧合。’生命的开始就注定了生命的灭亡，同时含有生与死的对立境界，正是构成第一元素的最佳方案。”
“‘蛇的尾巴应该放回自己的嘴里’……是指衔尾蛇么？”
“这种常识性的东西就不要向我提问了。”千理冷冷地回答我，同时点燃了不知是第几根香烟，“说到底，衔尾蛇除了‘无尽’和‘一切’的含义以外，本身就具有‘自我摧毁’和‘自我循环’的意思。这对于任何生物都是一样的。人由无机物演化而成，从漆黑且平静的子宫出生。而睡眠与死亡的境界与人出生的源头十分相似，所以生命一旦开始，就会伴随着一种意欲返回无机状态的倾向，这就是死亡本能的来源。
当人的意识，不，应该说是无意识处于与别人和社会相抵触的环境中时，紧护着生命并保卫它的生存本能就会羸弱。在这种情况下，人就可能会向往死亡。这份抗拒感越强烈，这份冲动也会越无法阻止。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生与死的交界处。
虽然平时这份抗拒感与冲动，总会保持在一个稳定的程度。但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轻易地推动了它们的前进。
结果，就化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烟雾。人类就是这样向死而生的生物啊，有马君。”
“……”
在那之后，千理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委托上，对话也就此中断。
——总之，把千理一如既往的高谈阔论式的绕圈子放在一边。我差不多能明白，她想谈论的大概是那些自杀者的心理状态吧。因为之前的催眠事件对现实的自己感到不满，但又因为无法实现改变，最后为了逃离这个现状而自杀之类的。
即使到现在，我也并不能理解与认可他们的行为。至少，名为有马诗川的这个男人是这么认为的。我想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没能像他们一样做梦吧。不过，在嘲讽那些自杀的人时，千理的声音远没有她的话语刻薄，而是带有一丝宽容。所以那大概是十分美好的梦境，让那些人甘愿像飞蛾一样扑向火焰。
所以，关于这起事件的思考还是结束吧。作为旁观者能做的，也只有在空虚中无谓的争论，以及自我满足的固执己见而已。
最后的是——
“……唔。果然还是没有半点线索么……”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比起前两起找不到加害者的事件来说，这两起事件毫无疑问地蕴含着人为的恶意。虽然在头条处就是类似“又一具尸体发现？！连环杀人犯行踪依旧不明”这样耸人听闻的新闻，但内容里对于尸体的具体情况与调查进度没有丝毫披露，更多地只有对普通市民的警告。
……不过，身为一位侦探，在警察那边自然也有些门路。因此，我也稍微知道一些这两起事件的内幕。剩下的部分，也可以靠千理的情报获取补足。
连续失踪事件的特点之一在于，失踪者在事发前，似乎都联系了提供援助交际的服务电话。因为援助交际本身便具有非法性质，因此提供平台的一方手里，并没有像普通商家一样，拥有这名少女的个人信息。
另一个特点，则是它本身。即使到现在，接近半个月以前失踪的人也依旧没有找到。凶手应该拥有某种处理尸体的场所或者手段吧。毕竟只要泡在强酸或者强碱的的药剂里，或者简单地进行切割与肢解，普通人都可以靠这些方式解决掉尸体。很可惜的是，围绕这一结论展开的调查并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恐怕在凶手露出尾巴以前，再怎么调查都没有结果。
……而且，这也并非是我被委托的事件。还是等待警方结束这场闹剧吧。
至于另一件事——
打断我思考的，是兜里的手机传来的铃声。掏出手机一看，正是不久之前才看到的熟悉号码。
“哟哟哟吆——！！！‘杂用侦探’，早上好啊！”
即使没有开免提，另一边传来的声音也足以让坐在对面的蕾听见。
“果然是你么，荣仓葵……你的声音听起来真是精神得让人烦躁。”
来电人不出所料地是葵那家伙。虽然本该在数秒后就会出现的责备声，并没有电话的另一端出现，这让我感到意外。不过在这里问她也没有意义，所以我只能放下手里的筷子问到:“这么大清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么，‘恶德警察’？”
荣仓葵，职业警察，性别女。虽然不想再啰嗦进行解释，她就是把我介绍给千理的那个有些问题的警察。至于哪里有问题的话，大概就是她的性格和警察这个职业的相性极差，还有解决问题的风格过于暴力吧。不过抛开性格不论，单从异性角度来看，算是个百分之百的大美人。白皙若雪的皮肤和稀罕的堇青色眼眸，身材也相当高挑，体型比例与腿长都属上乘，这些都是身为健全男性的我也无法否定的。
对，在抛开性格的前提下考虑的话。每次解决事件就是求偿祭典，成天被检讨报告追着跑，虽然手腕了得，但总宣扬暴力即是正义的歪论的警官，我想在整个日本也找不到几个。
“哦——我还以为这个时间点你还没醒呢？”
“因为某些不可抗力，我不得已醒了过来。所以有什么事么？如果你只是为了打扰可能在睡觉的我才打这通电话，那我就先吃早餐了。”
“哎，那就不必了～”
雾雨葵用似乎强忍着欢快的笑意说出这句话。说到底自我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她似乎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我甚至能透过手机想象出她脸上露出的恶意的笑容。正当我突然感到大事临头的麻烦感而打算立刻按掉电话时，她继续说道。
“我现在，就在最新发生的杀人案现场。地点的话，当然是在上一次发生案件的车站的下一站，也就是百合原站。你不是接下了千理的委托么？我现在可是趁柳穿还没到才赶紧给你打电话，可不要辜负我的好意，咔咔咔咔！”
荣仓葵在最后发出怪异的笑声后，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这家伙……
当我无语地看着电话屏幕显示的通讯中断时，蕾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空着的碗满足地说到:“多谢款待——”
“吃的真快啊。”
“茶小姐无论做什么料理都这么好吃嘛。有马先生，你现在是要去工作了么？”
“嗯。就像你听到的那样，葵好像是混进了现场的样子。我得过去看看。”我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大衣站了起来。蕾看着我桌子上一点没动的荞麦面，疑惑地斜过头。
“嗯——？不吃早餐了么？”
“……还是不了。如果案发现场真如传闻那般猎奇，那恐怕无论吃什么都会吐出来吧。你可以连我那份也解决掉的。然后，回事务所后，在优惠券里挑一些你喜欢的食材吧。到时候就继续拜托茶老板了。”
听了我的话，蕾摆出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
“有马先生，你难道不能学着怎么做菜么？据说顾家的男性更受欢迎哦。”
“那种魔法一样的东西我学不会的。”
人类真是进化出了了不得的技术。只要用铁锅就能烧熟，放进铁炉子就能加热，还有蒸炒炸煮煎之类的做法，正是建立在如此成熟的物质基础上，人类才得以有更多的时间在其他方向前进。但很遗憾的是，我对这类东西是完全的一窍不通。即使看着书去一步一步的做，也会因为好奇“为什么必须只放五分钟而不是五十分钟”之类的，事后只要稍微动脑就能想通的问题，最后把厨房变成不知从哪来的邪教仪式现场。论破坏厨房的才能，恐怕世界上没有几个能和我匹敌吧。
“唔，我倒是想学做菜呢。但是，人家有点怕流血……”蕾这么说着坚决地晃了晃头，在歪头作思考状后，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那就这样吧！有马先生，这次我也和你一起去现场。”
“嗯……嗯？”
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平时这类事件不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处理么。等到你成年以后再说吧。”
“既然我也不能做菜的话，那就从别的方面来帮助有马先生，我是这么想的。”说完，蕾有些不满地补充一句话，“你是不是在小看我，有马先生？区区一两具尸体的话，我还是见过的。”
“你说的是电影或者游戏里吧。现实里可远比那些要恐怖多了，蕾。”
“哼。有马先生就知道欺负人！”蕾气得用脚踢了踢我的小腿，随后离开座位，背对着我走向餐厅门口的方向。唔，我又说错了什么吗……？当我这么困扰着少女的心思为何时，蕾回过头，脸色又变回原来的表情:“就算你这么说，我这次一定要跟去哦，有马先生。”
“……能至少告诉我原因么？”
听了我的问话，蕾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哎呀，想去就去了呗。”
给了我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并不是任何事都有行动的理由吧？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所以就做了而已。有马先生是那种会把人生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人么？”
“怎么可能。”我摇了摇头。
“如果放任自己的想法就会犯罪，如果拘束自己的想法就没有终点。所以，适当的放纵自己的想法，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而我今天的决定就是，一定要去做吃完早餐后想到的第一件事！”
“这不就是理由么。”
“哎？是哦——！”
蕾一脸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样子。哎呀哎呀……
算了，反正蕾就是这么随心所欲。既然她执意要去，那我也不会让她失望。我将两人份的钱压在一筷未动的荞麦面的碗下，拿起了散落在桌上的超市宣传单和信件。
总之，先把这些放回楼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