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魔法阵,柔和的光芒散逸着。无数难以理解的图形纠缠着,构成无法描述的美感。
克里斯蒂娜站在距离那个少年背后两米左右的地方,安静的看着他。
精致的面孔如同冰封一般,将所有的情感锁在身体的内部,刚刚那如同崩溃的哭泣,此时看来,简直就是转瞬的幻影。
诅咒的戒指,已经交给那个男孩了。
十几年来,这恐怕是第一次让那枚戒指离开自己的手吧。
身体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一点点的铭刻在记忆里。无法想象刚刚的那个脆弱的女人会是自己,更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大声哭泣。
眼眸的深处,闪过一抹复杂。
那个少年站在魔法阵的中央,双目紧闭,平举着右手,吸金戒指放在手心。
“时间刻度解明,空间确认开始,物质干涉准备……”
不同于一般的魔术仪式,那个人所吟唱的,并不是如同诗歌般华美的祈文。那不是言灵,似乎只是单纯的魔力的运用,以及命令的下达。
“因果律判断完成,时空递进准备……”
汗水从少年的额头上滚落,他脸上的肌肉微微的颤动着。果然,这个术式要比想象中更加的困难。
“魔力输出正常,回路调整开始……”
地面上,魔法阵闪烁的华光一点点的璀璨,紫色的光彩似烟雾般升腾着。魔力沿着极复杂,同时又极美丽的纹路流动着。
“介质条件解明,传递开始!”
在女孩的注视下,少年的眼睛忽然睁开,深邃犹如深山里古老的水潭,沉淀着无数的岁月。
所有的光与影开始疯狂的聚集,以伊岚为中心,就像是刮起了一阵巨大的龙卷风,无尽的光缠绕着他的身体升腾而起!
几乎已经完全实质化的魔力与空气剧烈摩擦着,居然发出了如同雷鸣般的爆鸣声!
封闭的室内,空气化作了狂风,随着爆鸣声,疯狂的咆哮着!
忽然,克里斯蒂娜听到了。那是什么东西忽然破碎的声响,同时裂纹还在不断的蔓延着。
地面,破碎了。
以魔法阵为中心,地面上出现了犹如蜘蛛网般的纹路,简直就是旱季的非洲土地,布满深深的伤痕。
“嘭!”
简直就像是几十吨中的铁块直接从半空砸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伴随着巨大的烟尘,地面碎了,就如同字面上形容的那样,整个的地面几乎成了不规则的波浪形。
被灰尘呛到咳嗽了几声后,克里斯蒂娜抬起头,看到那个少年一边咳嗽,一边从烟尘中走出。
“真要命啊!复制品果然没有真品质量高啊,”他看着地面上破碎得不成样子的魔法阵抱怨着,“承受一次这样的魔法就已经到达极限了吗……”
“怎么样……”
克里斯蒂娜原本的意思是想问问对方的身体有没有受到伤害,但可惜伊岚明显的会错了意。
“虽然很险,但是托你的福,总算是成功了呢。”
克里斯蒂娜这才看到少年的右手正握着一把剑,银色的剑刃寒光凛冽。
“沐浴龙血之剑——巴尔姆(Balmung )。”
那个人微笑着展示着手中的杰作。
*
黑夜。
她站在紧闭的门扉前,沉默着。
这是间外表普通的民宅,简单的三层小楼,窗户上的玻璃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终于,又一次的站在这里了。
她感慨着。
这间房子的主人现在不在,这一点她很清楚。
从黑色的长袍里,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抵着木质的门扉。圆形的魔法阵,旋转着显现。咒力在流转,紫色的流光依旧是那么的让人沉醉。
这才是这栋房子的真正的门,真正的锁。
极端复杂的术式,难以理解的构成,足以让前来侵犯的魔法使望而却步。但是,很明显,这并不是可以阻挡她脚步的存在。
手指灵巧且飞快的移动着,紫色的魔法阵闪耀着改变着方位。
“……这样就好了。”
她轻声的说道,最后在门上一点。
然后,门开了。
整个身体藏在黑色长袍中的女人,似乎对这间屋子的构造十分的熟悉。她自如的在屋子里行动,毫不客气,就像她才是屋子的主人。
缓慢的游走在温暖的空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平举着手臂,原地转着圈,如同起舞一般。看得出,此刻她的心情不错。
仔细地观察着房子里的每一处细微的痕迹,无论是棕色带着格子花纹的墙纸,还是客厅里皮质的沙发。
那是一种欣赏风景般的神色,就像是来到名胜景点的游客,低头寻觅着每一丝的美丽,将之构建成永远的回忆。
“都快有7年没回来了,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什么都没动呢。”藏在袍子里的人轻声的说着,看着几乎与七年前重合的摆设,“叔叔阿姨离开以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里的样子吗……
一步步的走上楼梯,来到二楼,毫不犹豫的打开一扇房门。
那是屋子现在主人的卧室。
没有一丝一毫侵犯他人隐私的自觉,黑袍中的那个人随意地参观着他的房间。
“比想象中干净呢,要不要找找黄书什么的呢……”
顽皮的笑着,接着一屁股坐在床上,她脱下了覆盖在头上的帽子,露出面孔,黑色的长发瀑布般披散而下。
就像是黑暗中的鲜花忽然绽放了一样,狭窄的房间内,忽然就充满了光彩。
那张面孔,无疑是美丽的。以东方人的审美来看,那是江南水乡般温婉的面容,精致且柔和,和煦似春风。
只是,那双漆黑若深夜的眼眸,却时不时的闪现出狡黠的光彩。
躺倒在柔软的床上,露出真容的女孩望着天花板,嘴角微微的弯曲。
“伊岚,要快点回来哦,要是和那个女人享受两人世界的时间太长,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应该不是坐在餐厅里悠闲地吃早餐吧!”
猛地一拍桌子,艾米丽冲着对面的那个男人怒吼着。
时间是早上7点,情绪异常激动的女孩说的是德语,加上爆炸般的声势,将周围几乎全部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别着急嘛,不好好吃早餐可是容易衰老的哦。”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吞下一个馄饨。
拦住几乎要当着一般人的面拔出手枪的女孩,莱昂沉声说道:“请原谅,大人。但是,我们现在的确没有闲情休息了。”
“好好的……给我呆着!”
一瞬间爆发般的气势压在骑士的身上,接着又宛如幻觉一般消失。
“现在,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等待。”埃里克说道,那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遵命,大人。”
“你感到不甘心了,”不是怀疑,而是确认,“但是就算不甘心,现在也给我忍着。除了等,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到。”
接着,仿佛是为了安慰莱昂一般,他说道:“公主不会出事的,虽然危险,但是敌人绝对不会让她死去,如果他们的目的真的是那个的话。”
“那个”指的是什么,莱昂他们只能模糊的猜测,详细的情况不管怎么问,埃里克都坚持不肯回答。
“不要问,这不是你现在可以知道的。”看穿了骑士的心事,埃里克拒绝得毫不犹豫,“虽然,它和你的关系,同样是异常的紧密,但是,还不到时候。”
“……和我有关?”
年轻的骑士感到了疑惑,但是,却再没有得到回答。
“吃完以后,你们就到昨天晚上那个废墟去,安心的等着,我想今天就是关键了吧。”埃里克一口气喝光了大碗里的汤,顺便下达了命令。
那个特殊场所,散发出来的可怕的气息,浓郁的诅咒的味道,根本就是被敌人指定好的舞台,或者说……陷阱。
只是,他们明明知道,却毫无办法。
“那大人您呢……”
莱昂注意到男人语言中的细节。
“我?”微微一笑,他忽然站起身来,随手将一款极其拉风黑色风衣披在身上,“我讨厌按照敌人的步调行动,所以……”
“我逛街搭讪泡妹子去了!”
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男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两个人的面前。
留下已经完全愣住的两个人,片刻后……
“什么啊!那个混蛋!”
艾米丽暴怒的就像是一头雌狮子,摩擦着尖牙,诠释着怒火。
“艾米丽,”相较于几乎完全陷入暴走状态的女孩,莱昂的表现倒是显得十分的平静,“执行命令吧,到敌人为我们准备的舞台去。”
“可……”
女孩刚想要反驳,却被斩断了话语。
她看到了,骑士的眼神。
那是愤怒吗?不,那已经不是用愤怒这个词语就足以概括的情感了。那种压抑着的情感,如同翻卷的火焰,在他的身体里灼烧着。
用名为“理智”的枷锁束缚着内心咆哮的怪物。
是的,太过的压抑了。艾米丽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是骑士,极优秀,极强大的骑士,拥有无与伦比的才华,以及与其相应的骄傲。
然而,此刻,这个骄傲的男人,却不得不按照敌人为他布置的道路行进。
对他而言,这无疑是足以被称作是耻辱的经历了。
用标准的中文招呼服务生,在那个年轻女孩完全变成爱心的眼球的注视下,莱昂微笑着付完钱。
“走吧。”
在回过头的一瞬间,艾米丽看到青年的脸上坚冰似的冷酷。
骑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馆,走向敌人为他准备的战场。
*
“呼,这样就好了,最后一个角色送上舞台了。作为演员,应该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场所啊,小莱昂。”
在莱昂与艾米丽消失以后,转角出的阴影里,黑色风衣披身的中年男人倚着墙悠闲地吐出一口烟。
“这种地摊货,抽起来还真不习惯呢。”
虽然这么抱怨着,可是他却完全没有丢掉手中那支烟的意思。
“你这样的行为,应该称得上是‘背叛’吧。”
从男人背后,走出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她穿着纯白的长裙,站在转角的阴影中,美丽如梦幻。
“无所谓,”埃里克没有回头,“而且,站在你我的高度上,这种行为不叫‘背叛’,而叫‘合作’。”
“哦,领导层面的‘背叛’,叫合作?真是有趣的理论呢。”
女孩轻笑着,声音如清冽的泉水,剔透晶莹。
“‘公主’被我骗过来了,‘骑士’也送上舞台了,表演应该快开始了吧。”
“你想当观众吗?”
“为什么不呢,”埃里克转过身,面对着神秘的少女,“将要上演的,可是新的神话啊。”
“全新的,也是最古的。”少女眉目低垂,缓缓出声,就像诉说着古老的寓言。
“话说,‘公主’与‘骑士’都是我们这边的,你们不觉得亏了吗。”
不同于少女,埃里克的口气,依旧是那么的随意。
“不,至少‘魔王’在我们这边呢。”少女浅笑着,黑色的双瞳闪动着光,“而且,谁规定‘公主’一定要是那个女人?要知道,可以成为‘公主’的,只有被‘魔王’选中的人呢!”
少女的口气里,终于出现了一丝人的气息,只是……
“简直就像是个把男友拱手送人的怨女一样啊……”埃里克小声地吐槽。
“这是事实,如果不是罗马教廷那边忽然插手,我们也不会同意你的意见,让那个女人成为‘公主’的第一候选!”虽然语气很平静,但很明显,少女的心情很糟糕。
“嘛,美女,消消气啦,你是知道教廷和加洛林家族的关系的吧,那毕竟是和查理大帝有关的家族呢。”埃里克对女孩明显的反感毫不在乎,“倒是那个被你们利用来牵制莱昂的苦逼炼金师,究竟会怎么样啊?”
“哦?你居然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不,只是好奇罢了。”
“他,”少女的笑容中带着不屑的情感,“连记忆都是被移植的家伙,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杰作,可是却注定会成为新神话开启的祭品。”
“哦,是吗。你们还真是可怕,那种程度的家伙在你们的组织里居然只是炮灰,”埃里克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用死亡开启的神话,真是污秽啊。”
“可是,即便是这样,”男人默默的迈开了步子,将背影留给暗处的女孩,“果然,我还是想看啊,用这样一个凡人的眼睛,去见证他们愿意用一生追寻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