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和协会合作?”
眼前的女人优雅的将咖啡送进嘴里,丝毫不在意这是我刚刚使用过的。
“不得不说你对咖啡的品味还是这么差。”
“……那你就别喝啊……”
“间接接吻的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水墨撑着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宛若鲜花绽放,露水滴落。
但是,对这个女人非常熟悉的我知道,她不是鲜花,至少不是如同其表象那般的纯洁之花。她是罂粟,危险,充满诱惑。
“那个时候的事情,是你做的吧。”我问道。
“嗯,是哦。”水墨点点头,“我顺便搜查了一下你的房间,说实话,你藏在书柜第二层那套《冰与火之歌》后面的书我已经看过了。”
“……!”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啦,你会形成那样的性癖我表示非常的遗憾。”
“……那套写真集是我的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额头上有冷汗流下来,被这个女人发现这种情报真心非常的不妙,虽然七年没有见面,但这个可以复活远古神明的女人,在各种意义上都算得上是我的天敌。
她和克里斯蒂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贵族”。
同样是公主,克里斯是朝阳与火焰,而水墨则是皎月与星辰。
“你不怪我?”
水墨问道,一面轻轻的搅着杯中棕褐色的液体。
“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怪过你?”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只有苦笑。她是我父母的学生,某一天忽然被那对夫妇带到家中,那一年我和她都只有五岁。
五岁到十二岁这段时间,她成为我的家人,然后七年前的一天,她和那对夫妇一同消失在了我的世界。
由于手臂的问题,对几乎与父母形同陌路的我,水墨,这个如同月光与诗歌一样的女孩,是那段灰暗童年中,唯一的亲人吧。
原以为再一次的会面会是多么的激动人心,等到真正的见面,才发现再多的情感,也只会沉淀为于那时一样的淡然。
七年的时间就好像是骗人的一样,她还是那样的她,我依然是那时的我。
比任何人都要优秀,比任何人都要强大,同时也比任何人都要温柔,这样的她既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一定有她的理由吧?
她的一切我都会原谅,她所有的罪都由我来承担。
水墨面对我的回答也只是笑笑,似乎早已经猜到。如同问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我,回答只可能是她。
“不要和协会合作。”
女孩忽然说道,依然冷澈的口气,却一时间多出几分严肃。
“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掌握了一些你不知道的情况。你和那个女人现在在帮协会处理一些魔法上的事情吧。”
我听出她在说“那个女人”的时候声音有了一瞬间的变化,不由的在心里苦笑。
“嗯,关于吸血鬼的事件。”猛然间,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水墨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明……
“老天,这件事也是你搞出来的?”
“不完全对。”水墨说道,语言中似乎藏起了什么一样,“不否认我这回又在暗中策划一些事情,但是,现在出现的状况不是我的手笔。”
“什么意思?”
“你刚刚解决的那个怪物,他还是人类的时候,身份是协会的一员。那个名叫伊莉娜的少女,她被袭击也不是由于我的行动。”
我沉默了。
水墨不会撒谎,这个女孩绝对不会对我撒谎。
“……协会有问题……”
“没有力量的人都在渴望力量,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希望将得到的力量抛弃。即便是受到了诅咒,力量终究还是力量,如同火焰之于飞蛾。”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似乎已经交代完了她想要交代的事情,我意识到,她又要走了。
应该挽留她吗?
明明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什么心里却觉得她的离去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在我略微混乱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香气。
脸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却宛若水纹缓缓荡开。
“下次再见咯。”
只见她轻轻的向一旁迈出一步,如同融入空气中一般,消失无踪了。
我呆呆的望着水墨离开的那个角落,脸上还流着那一吻的触感。
然后,轻声的说了一句。
“混蛋,你也先把那三百五十条炼金矩阵解开了,会爆炸的啊……”
*
克里斯蒂娜站在红白相间的房间中,眉头皱起。
床上是被咒术牢牢束缚的那个女孩。
单一的术式对其无效的情况下,克里斯蒂娜混合的基督的术式才成功将其制服。
“啊呜……”
野兽一般的低吼,简直就好像是从地狱的深处迸发的仇恨一般,如同熔岩烈焰,期许将眼前的敌人撕碎。
为了保险起见,少女在床的四周设下牢固的结界。
“杀死公主……”
那是化作野兽的伊莉娜朦胧间说出的话语。
公主……
真是一个让人厌恶的词汇……
身为“公主”的克里斯蒂娜这样想着。
将手贴在伊莉娜的额头,随着一阵月光一般的光彩闪现,少女失去了意识。
想要得到的情报照现在的情况看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吸血鬼袭击事件,但是似乎变得有些复杂了。
不是单纯的袭击事件,以这个无辜的女孩为桥梁,对方的目标似乎指向了自己,不,不一定是自己,目标是……公主。
“公主”究竟有着怎样的含义?
为什么那么多人执着着那个称谓?
克里斯蒂娜曾经向自己的搭档询问,那个男孩在恶魔化之后,曾经和那条古龙有过一段过分深奥的对白。
简直就好像是从时间的堆砌中挖掘而出的棺木,埋葬着时间的痕迹。
然而,他的回答却是不知道。
恶魔化之后,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那一切明明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却又似乎不属于自己。
“那是不属于我的知识,过分的古老,过分的深奥,身为人类的时候,即便知晓也无法理解。”
伊岚这样回答着自己,那种眼神并不是隐瞒,亦没有撒谎。
组织里的某些人,比如说的那个不正经的大叔似乎就知道一些内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都在刻意的隐瞒着自己。
打开病房的窗户,克里斯蒂娜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阳光已经有些暗淡了,医院的庭院里,不是可以看到病人在树下散步。
目光投向庭院深处的那棵最年老的梧桐树,斑驳的痕迹烙印着时间的流向。斜阳照耀,带着些许的红芒。
于是,克里斯蒂娜看到了树下的黑袍人。
那是一个纤细的人影,穿着黑色的修女服,遥遥的望着这边的窗口。
少女在一瞬间忘记了声音的存在,整个世界失去的光彩。
恍若是巨大的轰鸣在脑中崩漏,让记忆中最浓重的悲伤与罪孽再次的绽放。
她看到了那张脸,那双眼睛,与自己一样的鲜红之瞳。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从十几米高的窗口跃下,情感化作了实质化的魔力如同怒涛一般的涌动着!
那个人,是她!是她!是她!是她!
已经顾不上魔法使的隐士原则,即使被发现也无所谓!
少女纤细的双腿击撞在地面之上,魔力强化后的躯体将草皮掀起!
克里斯蒂娜看着眼前的女人,那个人的眼神还是和那时的一样,冷漠,如同古潭一般的深邃,甚至让人怀疑这个女人的身上究竟有没有情感的存在。
压抑着心头奔流的情感,怀念,激动,甚至是……杀意,女孩的声音颤抖。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母亲大人。”
*
莱奥尼,漆黑修女,黑寡妇,上帝的叛逆者,逆反之圣洁……
这是这个女人流传在世间的无数尊号。
作为查理曼大帝的后裔,加洛林王朝的后代公主,这个女人也被认为是最危险的一名。
但是对克里斯蒂娜而言,这一切都无所谓,荣光,尊号,还是恐惧,统统无所谓,对少女而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仅是母亲,同时还是……杀害父亲的女人。
在七年前,这个女人忽然离开了位于德国的城堡,从此失去了踪迹。
无论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去向,即便是“蔷薇十字会”的高层人员,或者是加洛林家族的长辈。
这个女人就好像从世界上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是没有人相信她已经死了。
“谁都可能死去,但是只有那个女人,就算是上帝死了,她也会站在上帝的尸体旁冷笑!”说出这句话的是身为蔷薇十字高层之一的埃里克先生。
现在,她出现了,再一次的出现在自己的女儿的身边。
“为什么?”克里斯蒂娜问道,声音嘶哑,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甚至是理智都被逐渐升起的怒火燃尽。
“这就是你和自己的母亲说话的态度吗?克里斯。”
相较于自己女儿的失态,莱奥尼尽显身为一位贵族的雍容。
“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的面前自称母亲!”
一瞬间金色的艳阳取代了黄昏的光辉,黄金圣剑咎瓦尤斯的光芒照亮了庭院的一角。
圣洁之剑指向莱奥尼,面对曾沾染了神之子血液的剑尖,那个女人却连一丝的动摇都不曾有。
“我失望了。”
女人这样说道,红色的双瞳中丝毫不去掩饰浓浓的恶意。
“……你说什么?”
“我没想到七年了,你居然一点的进步都没有,”莱奥尼直视着自己女儿的眼睛,连那柄神圣之剑都无视了,“以你这种程度的器量,干脆直接让出‘公主’之位算了。”
又是“公主”!
这个词语的出现无疑加重了少女的焦躁。
“告诉我,你们口中的‘公主’究竟是什么含义!”
焦躁焦躁焦躁!面临战斗,却不能将自己的心灵安静下来,动手之前就已经注定了败局。
“已经没有意义了。”莱奥尼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女儿,“我只是过来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有担当那个角色的资格,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你知不知道也已经无所谓了。”
“站住!”
无视了少女的怒喝,女人的背影越行越远。
咎瓦尤斯闪动着耀眼的光,只要挥下,就算是那个女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可是为什么,这一刻,无论怎样都没办法挥下。
明明是自己最憎恨的女人啊!
莱奥尼的背影终于在某个拐角处消失了。
圣剑落下,金色的光芒失去了魔力的支撑一点点熄灭。克里斯蒂娜颓然的坐在地上,艳丽的双瞳失去了色彩。
然后,泪水滴下。
不远处,克里斯蒂娜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某个有着黑色长发的东方女孩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然后渐渐的消失在了房屋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