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直视的圣耀之下,崩塌声与碰撞声交响.在这将一切照耀成朦胧之影的光芒之中,一道又一道黑暗与无垠的白光互相贯穿着,混淆着,撕裂着,咆哮着...
森林哀嚎着,大地融化着,天空坠落着,活物奔逃着.所能见到的一切都沉浸在浑浊的腐蚀之中,逐渐腐朽堕落...
就像扩散的无尽绝望,无论是谁,都要将其撕裂开来,并无情的扔进由尸骸堆叠而成的沼泽之中.
一座又一座城镇在毁灭中消亡,没有挽回的余地,没有拯救的机会,没有拯救的可能.
憋伏在阴暗中的脸发出了愉悦有肆意的笑声,仿佛预知了这一切必将降临.
而在这翻天覆地的灾变中...
...没有人...
...得以幸免于难...
...没有人...
震荡从未中止,即使在深深的地底.
一名全身灰色盔甲的剑士,立剑于自己身前,笔直的站在一处深深的黑暗之中.像是发过誓言一般,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绝不一动.
如同一名坚韧又忠诚的守护者,仰头凝视着...极远之处,坠落的细微白光...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剑士还是遵从着主上之令,不顾一切的据守在{终休之道}前,等待着熟悉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
在剑士的眼中,能感受到仅剩的微弱之光正逐渐消失...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剑士所屹立的残破之地,已成为一片死寂的黑暗之地.宛如无尽深渊之底,深不可测,触不可及...
一直以来的巨大震动最终也缓缓平息下去,只留下遍地残垣.
但剑士依旧原地不动,看向前方.即使这个地方已经遍布裂痕与危险,即使暗藤早已爬满这黑暗中的每个角落,即使身后的道路渐渐被崩塌的碎岩封闭...
剑士依然不曾移动半次,就像他身旁那一列残缺的雕塑一模一样,难分异同...
直到...在剑士的意识中......
传来了...一段...似有似无的声音...
从未知的远处...
剑士突然睁开双眼!不属于身上的杂物随着剑士睁眼的一瞬间,难抵震颤一般落下.
紧接着,剑士提剑就向前方大步走去!就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越走越快,身形都快闪出虚残的幻影!!
踏过无数碎石,越过道道裂缝,跨过满地尸骸,穿行于一处又一处门廊与建筑之间.不被身旁巨大的建筑和堆积而起的骸骨所影响,也不被建筑上与骸骨中那些向剑士露出红光之眼与贪婪之爪的异物所触动.像是有着明确的指引一般,引领着剑士穿过无数弯绕与房堂,向前疾驰而去...
最终......
剑士停在了一座巨大的黑色石门面前...
黑色的石门高且厚重,即使已经遍布伤痕与裂纹,也能从断裂的缝隙中看出其曾经被满满的镌刻着精致的图案.
剑士缓缓伸手,按在这百孔千疮的石门上.而这扇石门就像是没有阻碍一样,随着轻轻的摩擦声一点点被剑士推开...
虽然门内的巨大空间中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对于剑士而言,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知晓自己所处环境中的一切.即使现在都已经浸泡在这寂静幽闭的黑暗之中,对剑士而言也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依旧能看清一切,无论是通过眼睛,还是通过感知,这都一如既往.
也因此,剑士才能像有工具的辅助一般,走到给予感知的这个位置:黑色石门之前.
缓缓进门,剑士扫视周围,在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之后,径直朝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台阶走去.
已是一身破铠烂甲的剑士踏上台阶,却不发一点声响.每一步都实实的踏在一层台阶上,不快速,不逾越.如同进行着某种仪式那般,不允许有任何的不正与不恭.庄重,严肃,却因这个地方,又显得格外的孤寂...
走到台阶之顶,对面显于眼前的石座,剑士单膝跪下,左手平放在左腿上,右手立剑于身前,低头俯视着自己身下的石台.
毕恭毕敬,沉稳谦卑.
而后又是无声无息的停滞了一会儿,剑士昂首,并轻轻放下长剑,看着眼前的石座上,一动不动的瘦小身影:穿着本应靓丽奢华,如今却早已破旧不堪的服饰,垂首侧倒在这残破石座上的,自己所拥护之主...
穿戴着皮铠的手缓缓伸出,很是轻巧的,握住了他主上那娇嫩,却惨白的小手...
也在这一刻,剑士那不曾一变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察觉的笑容.因为对他而言,即使彼此之间有着间隔,即使存在的间隔再深,那传递给彼此的熟悉之感依然不变.
轻轻放下主上的小手,剑士脱下手套,用布满了黑色裂纹的手轻抚过他主上那柔滑的小脸.像是若有所思一般,之后剑士意犹未尽的收手,并快速戴上手套,提剑站了起来...
眼前,剑士他那小巧可爱,却没有一丝生气的主上细眉微颤,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用那黑色的双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看着剑士.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剑士微微一愣,看到自己的主上很想起来却全身都在颤抖,刚要上前抱起自己这无比脆弱的主上,主上则在这时突然走出两步跌下石座!
剑士上前一步,伸手屈膝,恰到好处的让剑士的拥主翻倒在剑士那对他主上而言很是宽阔的胸怀中.
稍微一个侧身,不让主上磕到剑士自己那破败的铠甲上.
动作缓慢,细腻且温和...
感受到主上娇小的身躯在自己怀中颤抖,耳边传荡着难以言喻的悲鸣.剑士清楚,自己的主上在哭泣着,在害怕着,在痛苦着...
不曾一语的剑士,轻轻拥抱住了这曾无比尊贵的主上,用自己的手掌,轻抚主上的头发.尽管这样并不能抚慰主上所承受的一切伤痛,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剑士都会竭尽全力,为自己所拥护之主带来宽慰.
哪怕只是一点点...
缓缓起身,剑士决定带着主上离开这曾经也见证了许多辉煌的地方.代替失去行动能力的主上,向着石门之外走去.
剑士很确定一件事,自己现在应该,也是必须要做到的,就是安慰好主上,并带着主上离开这对他而言充满了太多不好回忆的地方...
似乎因为太累,还没一会儿剑士的主上就在躺在剑士的怀中昏睡了过去.头靠在剑士的肩膀上,使柔顺的长发在剑士的后背披散着.
剑士没有任何拒意,就这样一直维持着到了那他一直守护的地方...
可以结束一切的...{终休之道}...
轻轻将主上放置于一旁失去雕塑的石台上,为不影响到自己主上珍贵的休息时间,剑士弯下腰,用双手将堵住出口的碎岩一块一块迅速而轻巧的摆到一旁.
就这样,剑士搬了很久,久到剑士的主上都从那看上去几乎永久的沉睡中醒来.然后爬到剑士的怀中再次沉睡,再从干净的石台上清醒,看到的都是剑士那千篇一律的动作.
主上抚着剑士的双臂,希望剑士能好好休息一下.但剑士对他主上的请求只有微小,和不间断的动作.
虽然彼此都不能说话,但至少能彼此了解.剑士只为让他的主上能尽早脱离这糟糕的地方而不懈努力着,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已经是一副“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的主上.
也许是因为还没准备好?还是已经厌倦了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放弃了以往的努力,就这样消沉的在阴暗的灰烬中化作虚无吗...
剑士依然在没有停歇的搬运着,清理着.虽然忙碌的自己看不到主上的脸,但剑士时刻都很清楚...
无论是主上那什么都还没准备好的心情,还是没能从伤痛中缓和的精神...剑士都知道,都能切身的感受到.
行动一缓,剑士站在原地,从铠甲后面拎出了一串挂有纯黑结晶的项链,稍微擦拭了一下,便为沉睡着的主上轻轻戴上...
(物归原主.)摸了摸主上的额头,剑士继续搬运起碎岩来.
回想,从剑士来到主上身边那一刻开始,好像本就熟悉彼此一样,从未有过排斥之感,也从未有过任何隔阂...
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剑士不清楚,自己没能回忆起来.或许是因为自己僵直太久,为了能保持收取命令的状态,而舍弃了什么...
怎么解释呢...剑士无解,因此才要去解决困惑,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当然的,也要为了与自己有着相同处境的主上,和那几个因为选择了沉默而彻底归于寂静的人,多出一份力...
看着剑士好像越搬越起劲,留下主上在一旁无奈,拂了拂自己的秀发,然后只好蜷缩起柔弱的身体,坐在尽量靠近剑士的岩石旁,闭眼继续沉睡起来...
搬开脚边最后一块沉重的岩石,一列台阶展现在剑士眼前.向上看去,是穿透着耀眼光线的顶壁...
终于,(到了...)剑士直视那透过了缝隙,落于浑浊之中的细长光芒.这一刻,剑士回想起了自己的一部份过往...
当拥抱耀光的感觉,从温暖变成痛苦时,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呢...
......
...
回想残缺的记忆结束,毕竟这些只是多余的,无用的,可笑的...
一把抱起自己的主上,剑士提剑挥动,一条黑弧扫出,切开了脆弱的顶壁.
伴随着落石砸地声的,是遍地的震荡.正因为是{终休之道},代表的就是让一切休止的这一个点.
为自己的主上披上一层可以完全遮住其全身的黑布,剑士走上台阶,走进了布满埃尘的光芒之中.
向着真正属于自己与拥主的,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