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作者:主人早安 更新时间:2020/2/10 1:06:20 字数:5039

我坐在回家的大巴车上,车内空调吹出的暖气熏得我昏昏欲睡。这是回家的最后一程了,此前我已经坐了二十八小时的火车。因为寒假正赶上春运,买不到卧铺的我只能买了个坐票,结果就是在火车上活生生遭罪二十多个小时。左右两边的老阿姨不停的嗑瓜子嚼花生,瓜子壳和花生衣落了一桌子,不少还掉到我裤子和行李箱上。过道上都挤满了人,想上个厕所都极为困难。因为拥挤和噪音,几乎全程都难以合眼休息,不过这对于我来说都不是问题,当初和室友在MC里面建“天空城”的时候我两天两夜没合眼屁事儿都没有,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坐对面的大叔,明明是汗脚,还非要把鞋脱了,恶臭味弥漫着整个空间。虽然不知道两位老阿姨怎么还吃得下东西,反正我是实在受不了了。“哎,忍忍吧,等火车再往北走一些气温降下来他应该就会把鞋穿上了”我心中暗暗的想。都是一群被厦门温暖气候惯坏的人啊……

把思绪拉回现实,终于到村里的我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果然还是被惯坏了”我摇头苦笑道。下大巴车才一会儿,我整个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要知道小时候这种天气我还能解放鞋配单衣和小伙伴们去山上挖冬笋。一年都没见着家人了,也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尤其是我爷爷,快八十岁的人了,不但老喜欢抽烟,还一天天只想着往山上跑,每次回家都要劝他无数遍,不过我想大概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伴着夕阳,我拉着行李箱沿着马路边蜿蜿蜒蜒的小巷子轻车熟路的漫步。“还是老样子啊,仁魁大叔家那破柴房还是舍不得修,半塌不塌的不管就怕出事哦”我轻轻嘀咕着。叶仁魁大叔年纪和我老爹差不多、关系也比较好,但是在村里辈分却是和我爷爷他们一辈的,一想像到当年我爹和他上学时有模有样的“结拜兄弟”爷爷那副脸绿的样子我就一直暗暗发笑。不过还好,现在随着大家思想渐渐开放,老一辈的那套模式现在用起来怎么看怎么别扭,最后我们这些小辈无论是按年纪还是按辈分叫长辈,长辈们也都懒得计较了。说起来仁魁大叔家这柴房建起来的时候我都才两三岁,后来因为我们这群小混蛋不小心把鞭炮扔他家柴房起火了一次结果他把柴房外面又加了一圈围墙。现在围墙还在柴房却成了这幅模样,就像我和儿时的玩伴,人虽然还是那些人,可有的还在上学有的却提前抗上了生活的重担走向沿海城市打工。“哎,毕竟年纪最小的我都二十岁了……”

“咦?这不是叶文宇吗?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个外乡人呢”我发觉有人叫我,一转头,原来是刘婶——仁魁叔的老婆。小时候我老爹去找仁魁大叔聊天说事的时候我都喜欢跟在后面,因为刘婶做的糖豆茶贼好喝,每次我都把我老爹的那份一起喝掉,然后在场所有人都看着笑话我,我也不在乎。有吃有喝的就行了,那些取笑都是过眼云烟啦,在乎它干嘛~

“刘婶儿,我小宇怎么会是外乡人呢?哈哈。对了,我魁叔和彦娟呢?”

“哎,你魁叔不是看这柴房都成危房不敢用了嘛,今天中午去隔壁村儿叫木匠师傅去了,可能要晚点才能到家。而彦娟她今年恐怕是回不来喽,她们医院老是加班……”

“哎,彦娟她不是工作原因没办法嘛,再说了现在离过年还早着呢,她肯定能回来的。”

“哈哈哈,臭小子,要是我家彦娟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哪里哪里……”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告辞往我家走。彦娟是我们这一代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别看她是女生,小时候就她鬼点子最多,每次都唆使我们去干坏事。今天去偷彦龙叔家的橙子、明天去偷仁武老爷子家的栗子,最可气的是她每次啥都不干还要拿分成,而且还是四六分,我们四,她六。没办法,我们都打不过她……不过自从那次她一手策划的恶搞计划不小心把自家柴房点着被魁叔胖揍一顿屁股后就老实很多了。现在她已经从卫校毕业工作了快一年。

终于到家了,我家门前的那两颗柚子树今年又是硕果累累。

“妈,我回来啦!”

“诶?是小宇回来了?快、快进屋来烤火,外面冷哦”我妈赶忙把手上的姜汤放回炉子上,出门来想帮我提箱子进屋。不过洞悉她想法的我在她之前快步提起行李箱就进去了,我都二十岁的人了,要是还让自己的母亲帮忙拿行李,怎么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哎哟,小宇又长高喽,妈妈都快够不到你的肩膀啦”

“哪里,我几乎都不怎么长个儿了,你是太久没见着我了。”

“傻孩子,男生就是要长得越高大越好,以后可是要自己养家的……”

“对了,我爷、我爸还有文远呢?”知道母亲又要开启教育模式我赶紧转移话题,不然没有半把个小时是别想溜了。

“阿远可能出去玩了,而你爸要去你爷爷那边帮忙。昨天你爷爷可能在山上碰到些不干净的东西,不但把腿摔得大片淤青,回来后还发高烧。你爸去帮衬你奶奶干点儿活劈些柴火什么的。”

“什么?我爷摔伤了?不行,我得去看看。”我妈有点封建迷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觉得都是没根没据的,不过一听到我爷爷摔伤了还发高烧我顿时觉得心里一紧。爷爷他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屡次不听劝非跑山上去弄野货,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熬不过这个冬天怎么办?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赶紧往我爷爷家跑去,母亲没有拦我,她知道我跟爷爷感情好,小时候她和我爸出去打工,一直都是爷爷奶奶带的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爷爷常常带我去山上逮兔子,并且趁机教了我很多关于打猎以及野兽习性相关的东西,说要我一定好好记住,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好好学就失传了。当时我很感兴趣,便也记住了不少,可随着年龄增长,我逐渐认识到时代不同了,老一辈的那些东西是不能靠来安身立命的,于是慢慢的抛到了脑后。

正当我跑到半路,刚好碰到个穿着校服套棉袄的小孩儿正急匆匆往回走。一看到我,他惊喜的叫了出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说好给我带的大芒果带了没?”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记得什么?爷爷出事了你知道吗?”我弟弟叶文远是爸妈在外面打工的时候生的,比我小七岁。据说本来是打算要个叫叶文湲的女儿,结果不小心生了个带把儿的,然后就干脆叫叶文远了。

看到我又急又气的样子阿远貌似很委屈。“我知道啊,我刚刚才从爷家回来。镇上的医生早上来给爷打过针,说爷爷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有点儿受寒。趁着这会儿爷醒了老爸让我回去拿姜汤……”

“好好好,我的错,你说爷醒了是吧,我赶紧去看看,你先回去吧。对了,芒果在我箱子里,要吃你自己去拿。”

“好嘞。”

这小子刚才还委屈得焉巴巴的,这下又生龙活虎了。说起来难怪我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母亲在煮姜汤,原来是为爷爷准备的,毕竟在发烧的病人还是吃流食为好。

…………………………

刚到爷爷家就看见父亲抱着一堆劈好的柴进屋,我也赶紧进去。

“爸?”

“嗯。回来了?”

“我爷呢?他怎么样了?”

父亲把烧好的开水灌进保温壶,又把盖子盖好,确认没啥问题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爷的摔伤倒是没啥大问题,主要是下雪天出去太久受寒了。高医生今天早上来给他打了一针,中午睡了个午觉这会儿烧也退的差不多了。”

“哦。”

话完父亲又出去劈柴了,他应该是想帮爷爷把未来几天要用的柴火都劈出来。我则是径直走进里屋爷爷的房间,此时爷爷倚靠在床头,整个人精神比较萎靡垂头耷脑的,奶奶则是用毛巾在帮他擦拭胸前和脖子上的汗水。

“爷、奶,我肥来啦。”

“宇伢子?是我宇伢子肥来啦?”奶奶喜出望外的询问,因为之前爷爷病情皱紧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嗯,是我。奶,一年没见了我想你们哦。”

“好,肥来好,肥来好啊”

“宇伢子!”爷爷出声,虽然听起来颤巍巍的,但他还是尽量把声音放大,作为一家之主他绝对不希望在晚辈面前显得太懦弱,一如既往的逞强。“大家长作风啊!”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赶忙过去扶住他。

“爷,是我,感觉好些了没?”

“咳咳……咳……,你莫看我一把年纪,我骨头还硬朗得很!”

“我晓得,但是这大冬天,我年轻伢子都不敢出去乱跑,你就少出门嘛,尤其是别跑坡上去。”和爷爷这样的老人交流就得把自己往低处说,不然他还会觉得你是在故意说他老了不中用了。

“哼哼,宇芽子,我都是从你穿吖裆裤(开裆裤)开始就看着你长大滴,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老子还不晓得?”

我汗颜……

“宇芽子,老子跟你讲,这次老子在对门坡是碰到邪乎事情嘞……”

“甚么事情?”

“你爷在对门坡碰到老斧,差点遭老斧吃了”奶奶插嘴道。

“莫打岔,我和宇伢子说正事,你多甚么嘴?”

看到爷爷发脾气了,奶奶二话不敢说,悻悻的离开去厨房洗毛巾了

“宇伢子,这次老子确实差一点就遭老斧吃了,但是那老斧有问题嘞”爷爷咽了咽口水,沉默几秒钟平复了一下心情,貌似有些后怕的接着道“起先是不晓得甚么情况,那老斧本来在老子前面十几米远滴,突然一下就跑老子背后去了,后来更是像吓唬我似的,故意嘴巴张老大又不下口。”

“这……怎么讲?”爷爷说的话听起来挺蹊跷的,可是看他那惊恐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又不像是说谎,难不成这世界上还真有老虎成精?成不成精暂且不论,我长这么大全村那里没去跑过?对门坡那破地方顶多就藏几只野兔野鼠,几乎全是低矮灌木的地方哪儿来的老虎?而且自我记事起,见过最大的野货也就是野猪了,但现在也都是保护动物了,至少明面上没人敢去动。

“唉,你还不信?”见我满脸怀疑的样子爷爷顿时漏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随后,他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了一番,掏出一颗直径大概三四厘米的水晶珠子“你看,这个就是老子在老斧屎里头找到滴,当时我把它放胸口那老斧还朝它嗅了半天。”

我从爷爷手中接过珠子,发现也没啥特别的啊。珠体是无色透明的,但是里面有一圈小小的淡蓝色的花纹,那花纹的形状看起来貌似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稍不注意都会被忽略掉。

“爷,你确定这真是从老斧屎里头出来的?”

“我还骗你做甚么?我当时也奇怪老斧屎里头怎么滴还有颗蓝色的珠子,所以顺便带回来也是想给你看看。”

“蓝色的珠子?”我嘀咕,这不是透明珠子吗?

“我跟你讲,那老斧不但长的那叫一个大呀,而且古怪的地方还多着嘞……”

爷爷后来还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在听。奇怪啊,这明明就是颗透明的珠子呀?

爷爷似乎越说越来劲儿了,明明烧还没退完全,仍然还在唾沫横飞的描述那只老虎的诡异和凶险。

“爷,你确定这珠子是蓝色的?还是说拿回来之前才是蓝色?”我一边打断爷爷讲话,一边打开电灯让爷爷好好确认一遍。

爷爷被我无理的行为气的直翻白眼“你个年轻伢子,眼力还不如我个快八十的老家伙?这不就是颗蓝珠子吗?你这是……”

“哦哦,刚才光线太暗,我看错了嘛。对了,爷,你身体没恢复完全,快躺下好好休息。”说罢,我不由分说的扶着爷爷躺下,给他盖好被子,爷爷也似乎因为说太久了感觉有些累而没有阻止我,乖乖躺下了。

“爷,既然你好多了,那我先下去收拾收拾,今天那么晚才到家,又要洗澡又要铺褥子甚么滴,我明天再来啊”

“肥、肥去,明天我好过些再和你好好讲。对了,这段时间你千万莫去对门坡唉”

“我晓得,走啦。”

把里屋的门带上,我路过厨房时把爷爷给我的这颗石头又给奶奶看了一遍,确认了几次,奶奶始终一口咬定“这颗埃石(鹅卵石)就是蓝色的。”随后就是嘘嘘叨叨的什么“一把年纪老糊涂了”、“老斧吃埃石做甚么”、“天天往坡上跑”之类对爷爷的抱怨。

我不甘心,再去给我老爹看看,结果我老爹一看见就说“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才玩的,不就是个蓝色的大弹珠吗?”我无语。

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着掌心里的这颗珠子陷入沉思。为什么呢?这明明就是颗无色透明的珠子啊?我爷爷和我老爹都是一个臭脾气,根本不会说半句玩笑话,也就是说他们很肯定这珠子就是蓝色。“难不成是我有色盲?可也没听说过有蓝色和无色分不清的色盲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哥?你在干什么?老妈让我叫你和老爸回家吃饭呢”

“我还不是很饿,对了爷爷奶奶的晚饭怎么办?”

“在这儿呢。”阿远骄傲的举起双手,显示自己力气很大一样,左边是两个保温饭盒,右边是一个保温杯,大概姜汤就放那里面。

突然阿远眼睛一亮,“哥,你手上那是啥?石头吗?好漂亮!”

听到他这么说,我突然猛地靠近阿远,一手扶着他后脑勺,一手把那颗珠子戳他鼻尖上“说,这是什么颜色?”

阿远被我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赶忙稳住手头的东西,随即一脸好奇的说“不就是颗蓝色的石头吗?”

我阴沉着脸道“你确定?”

见我这幅可怕的表情阿远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要不……额……是一颗玻璃球?”

“嗯?”

“不不不,水晶?嗯,肯定是水晶!”

我脸更黑了“我是问你这是什么颜色,老实回答我。”

阿远貌似更为不解了,“不就是蓝色吗?”

“嗯……那你好好看看,能看出来这个珠子里面有啥吗?”

阿远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听话的照做了,他把保温杯交给我,自己接过珠子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

“就是一颗透明的蓝色珠子,里面啥也没有啊。”

“好吧,把饭盒给我,我去帮你送”

“那……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哥你替我跑腿呢,要去就一起去”

“行!”一边接过珠子,一边从阿远另一只手里拿过一个饭盒,我俩再次往爷爷家走去。

“只有我看起来这珠子是无色透明的,不,确切的说,只有我能看见珠子里那些淡蓝色的纹路图案”我心里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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