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喜欢夏天,闷热的感觉总是让我心情浮躁。可我依然选择在最炎热的下午,来到了小镇的中央广场。
抱着灰色吉他的少女,今天也是在褐木花坛旁边卖力地演奏着。
她吉他弹得不错,歌也唱得特别棒,不论是声音还是唱功都是无可挑剔——然而,只有我和花坛中的那些向日葵,在她身边儿关注着她。
我是从前段时间开始注意到她的。
那时因为数次比赛都未打出成绩,我离开了以前所在的电竞俱乐部,开始努力找着工作。
身为前职业玩家的我,一直靠着游戏过活,也就是说除了玩游戏我什么也不会啦。在当今的社会,像我这样的人自然是很难找到工作的。
于是嘛,我理所当然地当起了无业游民,每天挥霍着大把大把的时间。
好吧回到正题。
起初我并非是被她的歌声所吸引,是她显眼打扮吸引住了我,让我驻足停留。
当时是七月末旬,也就是我们大家常说的三伏天。
虽说这种时节,戴个大到夸张的遮阳帽很正常。可她把头发全盘进遮阳帽里了诶,这显然就不太正常了嘛。
有点适得其反的味道啊,把头发盘进遮阳帽里不是更热了么,还不如不戴帽子呢。
不仅如此,这位少女就连衣着也是十分怪异。这种天气大家都该是想穿得越少越好,她却是恨不得将自己全身都包裹起来一样——身上穿着长袖长裤不说,还竖起衣领挡住脖颈,戴着手套和一个遮阳镜。
手套是那种能够露出五指的短手套。这好像是废话,不露出手指的话是很难弹吉他的。
哇哇,等一下。我说不是吧,她还穿着靴子的啊!
我的天,我这才注意到她穿着一双深黑色的长靴,就是那种类似于雨靴的靴子。三伏天穿成这样……难道她不知道什么叫热吗?那靴子里面肯定装满了汗水吧,毕竟气候是不会因为少女的打扮而改变的。
不对,她还是知道热的。
我见她每唱完一首歌,都会用一张白黑格子的手帕,不停地擦汗。
少女隐藏在遮阳帽阴影下的面部,估计是她唯一裸露出来的肌肤了。纵使遮阳帽挡住了阳光,她的脸蛋儿没有经受没有阳光的照射,我也觉得她的皮肤很白……我觉得光是拿什么纸张呀、冬雪呀之类的词语去形容她的肤色,已是不太贴切。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肤色,苍白得有些缺乏生气。
也就是上下打量这个奇怪的少女的时候,我发现她唱得真是超级好听的的!甚至比起很多专辑大卖的歌星都要强上许多。
倒也不是说她唱得确实好到了“世外高人”的那种程度。
我之所以这么喜欢听她唱歌,是因为我喜欢看着她为梦想努力的样子。你要看过了才知道,她努力时的样子真的好可爱的。
好了不说这些。
总之我一旦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跑去镇广场为她捧场。
有一次我打算主动给予了她一些金钱。
不料我这个举动,却是遭到了她的断然回绝。这位少女似乎并非是依此为生的街头艺人。
只是单纯地想唱歌给大家听么?
挺高尚的啊。
想来她一直都是不骄不躁地唱着。尽管根本没有什么人注意过她,尽管驻留于此的人大多都是诧异于她的衣着打扮,一会儿就会离去,她也还是在唱着。
不吃晚饭,从下午唱到晚上十点左右,她才是向我深鞠一躬道声谢谢,慢慢收拾东西离场。
日复一日,每天如此。
今夜十点、路灯散播着橙黄色的微光,站在街头的少女开始演唱起最后一首歌曲。只不过此次少女演唱的歌曲,并非以往那种悠扬典雅的外文歌。
她扫拨了两下琴弦,之后开始快速点弦。
她唱的是一首国语的饶舌。
我很喜欢RAP,我也一直蛮想听她唱唱RAP的。前段时间听她唱了首俄语歌,那弹舌技巧真是熟练到令人发指呢,不去唱RAP的话简直是屈才了。
不过这跟废话一样的歌词是个怎么回事儿喂……和她细腻的音色根本不合嘛,太违和了点。
我听到了什么“拜托”什么“事情怎么那么多”,什么“太多的事情让人好想摆脱”,还有“枷锁”、“是想死么”、之类的话语。
哈哈!我好像还听到她在唱“怎么还不脱”,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看样子这首歌的歌词该是她自己写的,乱七八糟、词不搭调。
不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擅长唱歌的她不一定还要擅长写歌。这倒也蛮正常的,
说实话,她的FLOW还不错,就是歌词奇怪了点。特别是配上她动情的声音后,感觉就像是一个女人穿着小洋装唱摇滚,还摔吉他一样。
可爱到令人发笑。
但是呢,当我真正想要笑的时候,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所以我就听她唱着、唱着。
到后边儿,我竟然不知不觉地同她一齐唱了起来。我附和着她,我小声地念着拜托,没有对象,不知该向谁,反正我就是跟她一起不停的拜托着。
真的没有对象。
街道上根本就没有人,除了向日葵和街灯之外,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我们像两个傻子一样重复着拜托,我不知道我在拜托什么,我只知道星星越变越多。
真的有好多星星呀,那些星星就好像是想把天空弄垮掉,让天空落下来压死我们了一样。我感觉天空离我好近,给我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弄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好在少女拨了几下琴弦,为歌曲收尾,才是让我缓过劲儿来。
“真的非常感谢,非常感谢您这几天能够来听我唱歌。
她一如往常的地向我垂身致谢。
“你太客气了,没什么好感谢的。”
“那么明天的话……请不要再浪费时间过来了。”
“诶?”
“抱歉。”
“不是,怎么会浪费时间呢?”
我想要将弯着腰的她扶起来,却又觉得与她身体接触不太合适,毕竟我们还算是两个陌生人。
“你不必介意的,完全不会浪费我时间。我很喜欢你的歌,毫不夸张地说:我是你的粉丝哦!”
“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言毕,她自己直起了腰。
“明天您来到这里的话只会白跑一趟。我知道您很支持我。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让您白白受累的话,我会心怀歉意。”
“啊?”
我装作不懂她意思的模样,想要得到确切的答案。
“也就是说——”
她拉长了尾音。
一旦将最后的希望扼杀掉,就会死心了吗?
似乎我原本就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说实话这种性格不太好,有点笨蛋的味道,死脑筋的人通常难以生存。
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佳木而栖,这些才是至理名言嘛。
密密麻麻的星星嵌在深紫色的天空中,少女抬起头来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我。我无法透过她厚厚的遮阳镜,看清楚她的眼神。
“今天过后,我不会再来这儿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