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谢,我已不记得自己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多久,或许是一年?也可能只有短短的半年,但不断重复着的日常让我的时间感变得模糊,我每日最期待的是便是薇薇安端着餐盘来到我的房间,邀请我去外面透透气。
碗中淡褐色的药剂倒映着我的脸,这段时间里我没事就喜欢拿起那本手抄本学习着上面的药剂知识,不得不承认这上面所记载的药剂知识比我看过其他的药剂典籍要高深的多,不过拜此所赐,我对药剂的成分也几乎了若指掌。
“我觉得我的身体应该没有那么糟糕了吧。”
端着碗,我有些苦涩的抿了抿嘴,对着站在我身旁的薇薇安抬了抬眸,薇薇安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意思,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白糖洒进了药剂中。
“呃..”
“现在就不苦了..应该。”
我苦笑着昂起头把那苦涩中带着一丝丝甜味的药水喝进肚子,一股暖意从我腹中蔓延,让我的身体充满了活力。
“说起来‘乱神症’到底是什么?我翻遍了这本笔记也没找到答案。”
我若无其事的拿起一直放在枕边的褐色笔记本熟练地翻动着,这里每一页记载的内容我都快能倒背如流了,但始终找不到所谓‘乱神症’的描述。
乱神症,这是一两个月前村长告诉我的名词,毕竟日复一日的喝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这实在让人痛苦。
不过我大概身体的确出现了状况,我不止一次听到薇薇安提到过我午睡说梦话的事,什么‘时间不够了!’‘快清醒点!’之类不明所以的词汇总是会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蹦出来。
时间过了这么久,除了每次睡眠都比较深之外,每日喝的药剂的确没有给我造成其他的副作用。
“诶?就要走了吗?不留下来坐坐?”
就在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薇薇安已经开始收拾带来的餐具了,这段时间的薇薇安让我感觉有些沉默寡言,虽然她对我永远都是那张可爱明媚的笑脸,但是我还是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
薇薇安果然抬起头对我露出了那熟悉温暖的笑容。
“嗯,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
薇薇安说完便抱着餐盘快速离开了我的房间,这几天都是这样,看着我吃完早餐便匆匆离开,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忙碌,我手托着腮望着窗外的风景,这风景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却也没觉得腻。
我随手拿起书桌上摆放着的简易药剂制作工具,从抽屉中取出一些在村子周边采来的药材,开始研究如何制作药剂,只有制作药剂才能让我快速消磨掉这段无聊的时光。
看着冒着泡泡的药剂我莫名的有种满足感,虽然我知道我现在制作的药剂根本不能喝,当然如果是用来害人的话,倒是完全没问题。
“你在干什么?”
窗外突然探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淡金几乎偏白的发色在这个村子里很少见,毕竟这里的大多数人的发色都如雪般洁白,我已经算是异类了,但这个年纪看起来比薇薇安还小一点点的女孩似乎和我是同样的异类。
“炼制药水,嗯,大概是炼制药剂..呃..”
我完全没有自信说自己实在制作药剂,毕竟那试管中墨绿冒着恶心泡泡的液体实在不能算得上是药水了。
“...药剂..讨厌。”
女孩松开了抓在窗沿的手,很嫌弃的与我拉开了距离。
“的确,药剂不是很好喝啦,但是放心,我马上就把这个东西销毁掉。”
我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要比我的嘴还要快,我瞬间将那失败品的药剂倒在了地上,石板地面被那诡异的液体灼烧着发出怪异的声响,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胡乱炼制的药剂竟然有如此的杀伤力,我的鞋子只是沾到了一滴那诡异的药剂便被烧出了一个动,我的脚背被药剂烫了一个拇指大的疤痕。
“哦哦!痛痛痛!!”
我抬起自己受伤的脚,单脚原地跳着,在旁人眼中一定滑稽的不行,但是那瘙痒又疼痛的感觉让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反应。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但是好在这种疼痛感很快便消失了,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背,除了有些墨绿色的污渍意外也没什么其他的痕迹了,这种疼痛瘙痒的感觉大概是这药剂敷在脚背上时带来的吧,我还以为自己的脚被烫了一个大窟窿。
女孩踮着脚似乎想要观察我的状态,我站直了身体抬起了还穿着带窟窿鞋子的脚。
“喏,没事的。”
“薇薇安姐姐不在了吗?”
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对方压根就没打算找我搭讪。
“你认识薇薇安?”
前段时间我一直和薇薇安呆在一起,也没看到有其他村子里的孩子找过薇薇安,说起来这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毕竟拥有这种发色的孩子大概整个村子里也只有她一个了吧。
“薇薇安姐姐很好..但是每天早上都不见了。”
女孩的眼神很清澈,但是情感却很少。不过她说薇薇安每天早上都不见了,很显然是来我这边了,也很显然薇薇安大概长时间和这孩子住在一起吧。
“薇薇安她刚走没多久。”
“嗯,再见。”
女孩没有更多的话语,简单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潇洒的让我觉得她压根就不是一个孩子,这果断毫不犹豫的态度就像是一个王者。
看着女孩的背影,我总感觉有些熟悉,我似乎认识她,却又..却又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我的脑袋里就像是隔了一层纱一般,有种怪异的朦胧感。
我甩了甩头,把这些奇怪的思绪抛之脑后,捏着那支还滴着药水的试管走出了房间。
“明明只是用了一点锯齿草和龙尾须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腐蚀性呢。”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清洗着试管,但很快我的身边多出了一个和我做着相同动作的家伙。
“真奇怪呢,配比没弄错,为什么效果差那么多呢..嗯?这不是小卢克吗?你也出来洗试管?”
村长平和的嗓音突然高了几度,这让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看你的样子,实验不是很成功吧,啊,没关系没关系的,一开始嘛,会失败也是很正常的。”
村长爽朗的笑着,丝毫不在意他身后的房子正熊熊燃烧着。
“我说村长,你家烧起来了。”
村长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试管,那一支有些发黄的试管缓缓沉入了木桶里,村长只是呆立了一秒,便抓起我正在用的水桶狂奔了起来。
“快救火呀!”
听到村长的咆哮我才后知后觉的站起身子将另一个木桶抓起狂奔,但是火势蔓延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得多,很快那木质结构的房子便已经被烧的劈啪作响了,村长有些泄气的看着自己燃烧的房子,对着倒塌的横梁象征性的破了一桶水。
“让它烧吧,反正自己会熄灭。”
这是村长烧掉的第四个房子了,村里的各位早已习以为常。听薇薇安提起过,村长之前还把自己家的房顶炸飞过,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药剂师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村长你又在做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研究吗?”
村长此时正蹲坐在自己房子的残骸旁发着呆,我好心的想要给他打打气,但这个老家伙根本没有失落的感觉,而是兴致勃勃的竖起了一根手指。
“听我说啊,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你知道安蒂莎之花吗?那是开在峭壁上的高岭之花,有着极强的生命力,无论是被风雪覆盖,还是被闪电劈中它都能顽强的生长,而我正在尝试将这种花强大的生命力提取出来。”
“是吗?提取花的生命力?那是什么?”
村长对药剂的痴迷可以说是让人感到害怕,只要提到药剂他就会喋喋不休起来,当然我也挺感兴趣的就是了。
“你知道的,药剂的作用是消灭人体中的病灶,让人恢复活力,但是假设,人体的活力就是生命力的体现呢?我就在想啊,如果把其他生物的顽强生命力转移到人的身上,那人是不是就不会轻易感冒了?”
我嘴角抽了抽,这种不符合逻辑的思维也只有这个疯子能想到了吧。
“你一定觉得我在开玩笑对吧,但我有证据哦,我用安蒂莎之花的生命力成功的让一直小白鼠强壮了一点,你看,我这个小拇指是不是有两个小窟窿,这就是之前那只小白鼠咬的,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我知道村长有时候说话会很脱线,但是在没想到会如此的离谱,我站起身子不打算继续奉陪了。
“说起来,小卢克,你又做了些什么?”
察觉到我要离开,村长很快便把话题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没什么。”
我倒不会像村长那样一说到药剂就喋喋不休,而且我也想把自己的失败作为谈资。
“嗯,龙尾须..锯齿草的混合液,还加了一点清泉露和薄荷,你是想做麻痹药水么?一上来就挑战这么高难度的药剂可不太好呢。”
我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看向了村长,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制作药剂的成分的,试管我已经洗干净了才对,而且那支试管也在刚刚被我一不小心丢进了燃烧的村长家里去了。
村长的目光朝着我的脚上瞟了瞟,答案显而易见了,那个家伙仅仅是闻到了我鞋子上的残留液便分析出了药剂的成分。
“很显然你把龙尾须的配比和锯齿草的配比弄反了呢,不然不会出现这么大的腐蚀性。”
村长摸着下巴上蓄着的胡须,撇了撇嘴,在我看来那是对我的嘲讽,他肯定想说‘你小子还差得远呢!’之类的话。
“但是对于初学者而言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如果误差再大一点很可能你的脚都会被烧穿呢。村长我以前呀,就做过这样的蠢事,把家里的橡石木方桌弄了个对穿,不过好在那个窟窿还能放得下一个烧杯,也算对那张桌子来了一次不错的改造了。”
村长站起身子拍了拍我的头。
“可不要小瞧药剂哦,药剂能够救人,也能够置人于死地,甚至改变世界。”
在我看来这又是村长对药剂的吹嘘,我敷衍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比起改变世界什么的,我觉得村长你还是考虑考虑今晚睡哪里吧。”
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村长对药剂的喋喋不休,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药剂师。
推开房门,我房间内还残留着之前制作失败的药剂怪味,就在我打算打开窗户打算换换气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下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好在我反应迅速即使撑住了身体才避免自己的鼻子和尖锐的窗沿来一次亲密接触。
“哪里来的坑...”
我看了看绊了我一跤的坑洞,石板的地面被贯穿露出了漆黑的土壤。‘如果误差再大一点很可能你的脚都会被烧穿呢。’我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村长说过的话。这个坑洞是我下意识泼洒药剂的地方。
配比..弄错的大概不是一点点吧,我望着那足足可以塞下一个拳头的坑洞苦笑着,我看了一眼被烧出一个窟窿的鞋子,我大概比村长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
‘他果然尝试了那个药剂呢,强腐蚀的药剂在他的脚上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或许神迹真的出现了?不,还不到...阿嘁!!’
夜空下的废墟旁,男人抽了抽自己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