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灰色的世界似乎变得明媚了许多，这是我如今的感觉，看着趴在我家窗台发着呆的薇薇安，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哟，基罗萨，早上好呢，今天吃什么呢？”
薇薇安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轻盈的落在地面，我家那布满灰尘的窗台甚至没办法在她洁白的衬衣上留下一丝丝的痕迹。
“地瓜。”
我理所当然的回答着她的愚问，推开了房门。
“今天我出门不会死了吧。”
“嗯，没问题哦，但是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反正你的家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所以也没有看门的必要，对吧。”
薇薇安理所当然的站在了我的身后，我不知为何总是没办法反驳她说的任何话，她仿佛知晓一切一般的神秘。
“会很累而且很脏。”
“没关系没关系，所谓不劳者不得食嘛，我也想出一份力呀。”
说着薇薇安撸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雪白纤细的胳膊，真不知道这个体格的她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碎石铺成的道路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踩在上面就像冬天的雪地一般，薇薇安毫不在意的踢起那些让人避之不及的灰尘，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
没走多久，我便来到了我常来的这片肥沃地，位于村庄一公里左右的林中，这林中存在着一块不大的宝地，也是我挖取地瓜的地点。
“唔..好有趣。”
“有趣？”
我蹲下身子掏出背篓中的铁铲，将那些灰尘铲到一边，看出隐藏在尘埃之下茁壮成长的根茎，我毫不犹豫的铲了下去。
“我的意思是这里的生命力，我竟然看不到它们的末路。”
“....我还是不相信你能看到别人的死亡。”
“我不是验证过了嘛，还是说你想说那是我歪打正着的？”
薇薇安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翘，她竖起食指指了指我铲下去的那块土地。
“往左一点，那里有个大家伙。”
我竟然老老实实的拔出短柄铁铲对准薇薇安所说的那块土地铲了下去，手感很坚硬，和以往的感觉不同，虽然这土地的确很硬，但这一铲子下去，我觉得自己铲在了石头上一样。
我不服输的用铁铲将表面的土铲光，薇薇安所说的大家伙才露出了真面目。
“这是你说的大家伙？”
我指了指埋在土里的石块，薇薇安有些抱歉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果然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歪打正着吧..”
当然我并不觉得她说的那些是歪打正着，只是想挖苦一下这个总是一副知道一切模样的家伙。
“我不打搅你啦..人嘛，总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嘛！”
薇薇安转过了身，依靠着树干吹着口哨，我继续进行着挖地瓜这一单调的行为，今天的运气还不错，大块头的地瓜足足找到了四个，够一天吃的还有富裕了。
“你在干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薇薇安便开始在周遭到处乱晃，时不时蹲下身子采摘一些野花野草。
“那些东西不能填饱肚子，虽然味道很好闻。”
“喔?你是这样理解的嘛，但是在我看来不一样哦，它们能在这片灰的大地上顽强的存活，一定有什么秘诀不是嘛。”
“...”
这的确是我没想过的问题，之前采摘这些野花野草也是因为它们味道很好闻，能让我平静。
“看这朵花是不是像蝴蝶的翅膀。”
“蝴蝶..？”
“你没有见过蝴蝶..？”
薇薇安说出了一个让我感到诧异的词汇，蝴蝶..那是什么东西？说到底鸟兽什么的这些对我而言都是传说了，这些飞禽走兽早就被那些大人物们圈养在了城镇之中，在城镇外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
“也对哦，这里除了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之外应该也没有其他除了人类之外的生物了。”
薇薇安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张开了自己的手臂，模仿着什么似的挥动着。
“就是像这样会飞的昆虫..翅膀很漂亮，五颜六色的..嗯，就像这朵花一样。”
“哦，是吗？”
我配合的敷衍着，薇薇安毫不在意的双手捧起那朵偏紫色的花朵，露出了笑脸。
“就叫你蝶草了。”
“它不是花吗？”
我扶着额头很无力的吐槽着，薇薇安将那朵花小心翼翼的受到了口袋里。
“花..太娇弱了，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中活下去，但是草就比较顽强..不是吗？”
薇薇安说着继续采摘着那些顽强活着的花草，真不知道那些花草努力生存到最后却被人采摘时会产生怎样的想法呢？不..花草没有想法。
“该回去了..”
我抖了抖沉甸甸的背篓，轻轻拍了拍沉迷于采花的薇薇安的肩膀，薇薇安衬衣胸前的小口袋早就被那些花草塞满。
“诶..我还没玩够..”
薇薇安恋恋不舍的看着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的地面。
“那我走了，如果碰到狂教徒的话，你自求多福吧。”
“今天不会有狂教徒的..”
薇薇安用非常笃定的语气回应着我。
“你昨天还说会在林子里碰到狂教徒..”
“那是昨天..今天不会有了。”
薇薇安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她的那双眼似乎正在诉说着悲伤。
“..是吗？那就好..”
我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只好敷衍的回应着。
“基罗萨..你觉得如果要拯救一个人需要另一个人的生命..那这种拯救是正确的吗？”
“嗯...”
我沉默了许久，出奇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就比如为了让我们不饿肚子，这些地瓜就得被我们挖出来然后吃进肚子里..拯救的对错我不太明白啦，但是对我而言..如果有一个人非救不可的话，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啦..”
“很有趣的回答呢..”
薇薇安的笑容很复杂，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神经质，但我也不打算深究什么。
“要走这边吗？”
薇薇安跟在我的身后走了许久，在一条岔路口停下了脚步。
“这边走更近，怎么了吗？你又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没..没有。”
薇薇安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这条路我走了无数遍，虽然走起来没有大路那么舒服，但是至少能节省几分钟的时间，还是很合算的。
走在这条布满灰尘的小路上，鼻尖传来了一阵淡淡的怪味，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
我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这股腐烂气味的笼罩，但却越走气味越浓，直到我看到依靠在树边被灰覆盖了的人形时，我才停下脚步。
“...这是。”
“狂教徒。”
薇薇安站在我的身后回答着我的自言自语，我有一丝不适的后退了几步，虽然之前也见到过死在路边的人，但像这样被灰彻底覆盖的人形，我还是第一次见，仿佛轻轻一碰他就会灰飞烟灭一样。
“所以.我做的对吗？基罗萨，拯救了你，却要让另一个人去死。”
“我不知道。”
按照薇薇安昨天所说，我会被这个狂教徒追赶，虽然逃脱了，但很快我也会死，死后的我..难道能够拯救他的性命？我不敢继续往下想象了。
“但是..你救了我..所以..我觉得你没有做错，虽然这个说法非常的自私，但现在..我的确非常的感谢你。”
“你还真是温柔呀，这样安慰我..的确让我好受了不少。”
薇薇安侧过头不再看向地上的人形，她加快了脚步跑到了我的前面，她走动时带起的风吹散了那可悲的人形，望着地上突兀的土地，这个人在世界上留下最后的痕迹很快就会被灰所覆盖。
“走吧，回家！”
薇薇安站在林子外回过头看向了我，我重新抖了抖肩膀，让半垮下来的背篓重新回到我的肩头。
“嗯..回家。”
这是我与少女的物语，一个关于爱与拯救的悲惨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