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破旧的家时已是正午,阳光努力想要穿透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可无论它有多努力依旧只能在大地上留下一丝丝的朦胧。
我拍了拍自己的头发,灰尘散落在了地上融入了灰堆里,薇薇安很熟悉的走进厨房取出了打火石,点燃了干柴,用提前消尖的树枝串起今天挖掘回来的地瓜。
“嗯..没有盐巴也没有其他调味品呢。”
“你的生活品质一直都这么高吗?”
薇薇安笑着,她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地瓜有些粗糙的表皮。
“嗯,温度刚刚好就是现在。”
薇薇安说着将叉着地瓜的木棍丢进了火中,干柴烧的劈啪作响,伴随着薇薇安的咳嗽声,过了许久她才灰头土脸的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呃,虽然看起来黑黢黢的,但还能吃。”
我看着表面已经碳化的地瓜,摇了摇头,的确能吃..只是大部分已经有一股糊味了。
“要不..你先吃?”
我斟酌了许久,把那黑炭般的烤地瓜递到了薇薇安面前,薇薇安抿着嘴用力的摇了摇头。
“所谓不劳者不得食,我也没出多少力气..还是你先吃吧。”
“你这完全是在逃避吧..”
看着薇薇安躲闪的眼神,我没好气的用手剥去了那烤地瓜的表皮,表皮脆的不像样,只是轻轻一碰,大半的地瓜便掉落在了地上。
薇薇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观察着我是不是品尝了她的佳作,我鼓起勇气咬了下去,滚烫的烤地瓜让我忍不住用力的呼气。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吧,虽然我很想这样说,但是..呸。”
我吐出了嘴里的烤地瓜,难吃到了极点,就像是在干嚼木炭一样,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软糯,咬下去咀嚼的瞬间就像是在吃炭渣一样。
“所以说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很难想象有人连烤地瓜都做不好,薇薇安昂起了头。
“是故意的。”
“恶心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呃..其实是不小心..刚刚盯着火焰有些看呆了。”
薇薇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从我手中接过了那坨不可名状的烤地瓜,塞到嘴里大口的咀嚼着,仅仅过了两秒她便扶着墙壁呕吐起来。
“看来..真的咽不下去啊...”
我拿起厨房里我用木片做的木刀将木棍上那坨残渣刮洗干净,好在薇薇安选的这个地瓜块头不算大,不然我得心疼好久。
“你啊,还是别插手所有关于食物的事情了。”
我重新串好地瓜蹲在火堆旁开始料理起地瓜来,将地瓜埋在炭火之下,用燃着暗炎的木炭烘烤着肥硕的地瓜,慢慢的烤地瓜的香气飘入鼻腔,我慢慢的取出烤地瓜,抖了抖上面的碳灰。
“喏,尝尝吧。”
我掰开冒着热气的烤地瓜递了一半过去,薇薇安双手捧着有些烫手的烤地瓜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
“唔!好..好吃!!这是什么?真的是地瓜吗?基罗萨,你说不定是个烤地瓜的天才!”
“反应好夸张..”
不得不怀疑薇薇安是为了掩盖之前自己失败作品的尴尬才故意用这么浮夸的表情来夸赞我,而且说我是烤地瓜的天才,这并不能算是夸奖吧。
“说起来,外围民不是应该有救济粮吗,为什么你要去挖地瓜填肚子?”
腮帮鼓鼓的薇薇安好奇的望着我,说道救济粮..根本就不存在,那些粮食从城中发放,经过层层剥削压根就到不了我们的手里,说到底也只不过是那些大人物为了体现自己的仁慈做的样子罢了。
“你觉得真的会有人愿意把粮食浪费在我们这些随时会死掉的人身上吗?”
“说的也是呢。”
薇薇安不再多言,三下五除二的将手中那半个烤地瓜咽下了肚。
“吃饱了就想躺在躺椅上美美的睡一觉呢。”
“要求可别太高了,我家里除了这一把椅子和那两张床以外没别的了。”
薇薇安毫不在意的坐在了厨房泥巴堆成的灶台上。
“所以说基罗萨呀,你的思维太局限了,为什么不自己做一个呢?反正时间还有很多嘛,闲着也是闲着,你平时到底是怎么消磨时间的?”
“我..”
我总不能说我一直平时没事就玩弄那些花花草草..只好老实的闭上嘴巴。
“走吧,出去找点素材作把躺椅嘛,你不觉得你的家太单调了点么。”
“..在找素材之前,你会制作躺椅吗?”
薇薇安自豪的挺起了胸脯。
“我可是全知全能的天才少女哦,这点小事难不住我。”
虽然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的确闲着也是闲着,但我确实不太想到屋外去吸那些不明的灰。
“安心安心,不用走太远,我知道哪里有材料。”
薇薇安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拉着我的衣袖把我带出了门。
“喏,把这篱笆拆一点不就好了吗?反正也没什么值得围起来保护的嘛。”
“...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我家门前院子的篱笆是用竹子做的而且围起来的范围还挺大,毕竟城镇外的土地压根就不值钱,只有时间够,想怎么圈地就怎么圈地。
我之前的确没有考虑过改善居住环境的问题,毕竟我只想要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嘿咻,看我的吧。”
还没我动手,薇薇安已经把角落里的那一部分篱笆全部拔掉了,她卖力的扭曲着那些充满韧性的竹条,很快一个形状莫名的框架竟然被她编织了出来,她那细细的臂膀竟然还有些气力。
“呃..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这样!”
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努力制作躺椅的样子,总之在她的妙手中,我家篱笆的竹条编出了各种各样的形状,唯独看不出躺椅的任何细节。
“完成了!”
我打着哈欠,耳边传来薇薇安兴奋的喊叫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摆放在薇薇安面前的所谓躺椅有些奇怪,半圆的底部让人感觉坐上去就会一屁股滑到地上。
薇薇安迫不及待的躺在了那怪异形状的躺椅上,摇晃着。
“这才叫生活呀..”
她开心的摇晃着那不平稳的躺椅,看着不断摇晃椅子的薇薇安,我竟然有些想要试试那把怪异形状的躺椅坐上去是什么感觉了。
“想试试吗?”
“没..没有。”
薇薇安不怀好意的站起了身子,拉着我走到了她的杰作旁,把我摁在了她的躺椅上,然后她拉着躺椅后面的把手开始摇晃起来。
我仰着头看向上下起伏着的灰色天空,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
“舒服嘛,所以说人生呀..就是要多多享受才行呢。”
薇薇安用一种过来人般的语气在我耳边说着话,我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个瞬间。
“明天咱们做些别的东西吧,让这里更有家的感觉。”
“听你的语气怎么像是把我家当做了自己家了。”
“嗯..反正你让我住在这里,所以也算我的家嘛。”
薇薇安轻轻摇晃着躺椅,陪我聊着天。
“薇薇安..为什么..你会接近我?”
“嗯,我不是说过了嘛,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存在,而且你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只不过嘛,现在还没到时候。”
“你说的这些我完全搞不懂,我什么都不会,为了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而且我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嗯..现在还不是时候嘛,我呀,可是全知全能的,你看我做的躺椅..是不是很厉害。”
“但是你不会烤地瓜。”
薇薇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手依旧替我摇晃着躺椅。
“我想要改变这个灰色的世界..但我一个人做不到,所以我找到了你,就算你现在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不还有我这个全知全能的天才在嘛。”
“为什么说的像是我要陪你一起拯救世界一样。”
“嗯,拯救世界,对对对!就是拯救世界,很厉害不是吗?神明赐予了我全知全能以及看透世界的这双眼睛一定是为了让我来拯救世界的吧。”
薇薇安一直笑着,她无时无刻都在保持着那让人感到温暖的笑容,看到她的笑容我总是能感觉到平静。明明母亲过世我的日子应该过得无比艰难才对,但是薇薇安的出现让这原本该悲伤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幸福感?这种让人浑身放松的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努努力,拯救这个不对劲的世界。”
“..嗯,我考虑考虑吧。”
“你笑了,是答应我了吧,从见到你开始就没见过你露出笑容呢,看来我已经打动你了吧,拯救世界,超级厉害吧!那时候人们再也不用躲避这可怕的灰,能够敞开肚子想吃就吃,能够喝到干净的水,路边不再有死去的人,那样的世界一定比今天看到的蝶草美上一百倍!不!是一万倍!”
我坐直了身子,看着灰色的天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陪你就顺手拯救一下这个可悲的世界呗。”
我学着薇薇安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半开玩笑的话。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但此刻,我的确挺想要和这个少女一起走下去,将她口中所说的世界描绘到最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