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留部分优势兵力守港是个明智的选择……潜在的敌人比面前的对手更可怕。
舰队以十几节的低速返港,以最大程度节省燃油,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但莱比锡和众驱逐们,以及新沉没的船,他们的躯骸仍在海底。
你们是最光荣,最值得钦佩的战士。
全是出自于他的大意……这感觉就像是字亲手爆破了他们一样。
异世界的海风,与原来别无二致,阳光也是。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征战在外,他将一直随舰征战,不像史实上真正的海军司令,在这个异世界里,他必须出战。
大舰巨炮的对决,是世间最宏伟最激荡人心的东西,好在有很多人也这么认为。
雷达上,敌人的光点正在向边缘移去,行迹追踪的记录也到了尽头,尽管显示屏上并没有额外的范围,但进入了地平世界,稍加改装一下绝对能捕捉到更远敌人的踪迹。
可是现在要如何改装呢。
只有战舰,港口,燃油,炮弹。维修设备?不存在的,只能靠损管自给自足了。这终究不是个办法,且决绝不长久。
神明又调皮而可恶地设下了转折。
舰长们一定也意识到了这些,并且体会得比他更真切。
“Captain, wie ist der Status des Schiffes?(舰长们,船只情况如何?)”
“Ich glaube,es muss repariert werden.(不容乐观,司令,我想需要修复。)”
“Der Torpedo traf die Steuerbordseite und stoppte den Zeitverlust.(右舷被鱼雷命中了,已及时止损。)”
“Mein Schiff wurde nicht von Großkalibrigen getroffen.(我舰没有被任何大口径炮弹命中,一切都好。)”
不愧是你,欧根。等等……布吕歇尔呢?沉了?怎么不说话?
原来是天线下方建筑被来了一发,够狠。
还有五个小时才能回港,他一点也不急,却又有点急。虽说不能被儿女情长所累,但挂念一个人的感觉真是陌生而熟悉。这种感勾起了他对前世的回忆,但转瞬又不敢发掘了,即使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他下到甲板去看,风速没想象中大,两门巨炮安静地在那里,经历了场海战,已不像原先那么激动,但仍压不住其强烈的魅力。
十九米长炮管,八百九十千克一枚炮弹,五分钟送走胡德。
他仿佛在这个没有年代的世界里又看到了那个时代。
这是一个时代工业的巅峰,兵器之顶点。
为何不说是杀戮机器……海军的目标是夺取制海权,因此他们只消像骑士一样战斗,直至一方的剑折断为止。
“Mein Commander, wann kommen die U-Boot-Truppen?(我的司令,潜艇部队什么时候会来?)”
“Entschuldigung.Ich weiß es nicht.(抱歉……我不知道。)”
林德曼在想念U556,这种感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不会错的。困于无字书不能带在身边,或许他现在就能回答这个问题。
(林德曼与U556艇长伍尔法斯多有交情,曾将乐队借其在U556下水仪式一用,伍尔法斯写下一封保证书,内容如下:
" 我们,U-556 号潜艇 ( 500 吨 ) ,在海神涅普顿的见证下起誓:无论是在海洋,湖泊,河流,溪流,还是池塘,U556 都将帮助俾斯麦 ( 42000 吨 ) ,击退所有来自海面、陆地和空中的攻击。" ——汉堡,1941 年 1 月 28 日,指挥官及 U-556 全体船员。
U556在打空了鱼雷后,在俾斯麦遭受重围之际仍陪着她,直至燃油不足被迫返航,可惜未能达成那份约定,在港内得知俾斯麦已沉入海底。)
神明无比残忍地将他们再一次分开……
他本就被神明像一枚棋子一样放在这里,给了他舰队,又给了他敌人,可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或者,神明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国王和公主会如何看待他呢,一个从昏死中醒来失了忆的海军司令,莫名从天而降般召来如此多钢铁怪物,前一个月还在打败仗现在就已指挥从没人见过的舰队得胜归来,真是可疑的足够。
待回港,已是正中午,离他初见这支舰队不到二十四小时。
诡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港区又凭空扩大了数倍,有海军宿舍,食堂,更多泊位,还有奇大无比的空仓库,唯独没有一件维修工具。
哇!神明,真够恶毒的,再这样下去有的船都要沉在自家港了。
他让侍卫传回战绩,和水兵们同吃了一餐,就回他的驻地了,第一件事就是看无字书。
“恭喜你,一场不错的战斗,但是你的损耗似乎很严重,不想修复一下你的战船们么?临冬港南偏西七度三十分四百海里,有好东西在等着你,抓紧时间哦。
神
明”
四百海里,也就是说至少一天一夜,还不一定被人劫走,狠,够狠。
他身心疲乏,但不觉得困,去找公主了。她已用毕了餐,知道他舰队回来的消息,莫非……?
门口的两个侍卫看见他,行了个礼,向里面报告什么,门就被仆人打开了,公主正等炸他,露出“你终于来了”的表情。
“虽然听说你回来了,但还是要让侍从传个信呀,如果也不记得来看我,那么我就不留情地生气啰?让别人担心着真不是个好习惯,你啊。”
“啊,真的抱歉,我以后会记得的,不好意思。”
“记得就好嘛……话说,你失忆的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什么叫失忆的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不过信任危机如约而至,大抵是脑内无端地放大了危险程度吧。
“在昏睡的时候,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包括时间。然后还感觉自己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非常模糊,一个画面也记不起来了,之后又回归到了这里。”
除了“那个遥远模糊的世界”是他即兴发挥的,其余的都是他未醒来时的真实感受。
“那些船,有关于那些船的记忆吗?”
“如果刻意要描述的话,很难说出些什么。但我一看见那些船,就知道他们是什么,能叫上来他们的名字,甚至认识舰长,他们知道我是谁,但没有和我相处的记忆。至于船的话……我能认识和理解每一个部件,还有重要的数据。”
他嘴一滑,差点把知道他们的历史吐出来,那问题就大了。
“你昏睡了很久……大家都很担心,但好在你醒过来了,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只是现在怪事比较多,我脑子有点乱……”
“没事的啦,还有我呢,”他牵住她的手,轻握一下,略曲下身,吻在手背上,“我的公主。”
房间内此时只有他们两人,显得很宁静,唯有壁炉里的火在跳跃着呼吸,阳光斜射进来,恰到好处地衬在地毯上。
冬日,海战,公主和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