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谜城的天空仍旧是那种几近透明的蓝,灿烂的阳光洒下夏天独特的气息。一架飞机偶尔拖着隆隆轰响滑过蓝天,等到孩子抬起头来寻找它们的身影时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道飘渺的轨迹证明自己曾经驶过这片天空,但又不愿染上一点点的蓝,固执地继续向前,从不滞留。
这就是天谜城。
被人和时光所遗忘的小城。可今年的这个夏天,时光止住它的车轮,第一次为这个小城停留一会儿。
一个女孩在祈愿露天酒吧那张靠着围栏的白色的圆桌旁坐下,要了一杯冰镇可乐。她悠闲地靠在椅子边,清澈的眸子望着天空上的飞机出神。
飞机正在蓝天白云间穿梭,转眼却一头扎进了微黑的不明液体中。
女孩的唇角微微上扬,浅笑,表示很满意自己的恶作剧。
没错——刚刚就是她把可乐举在自己与飞机之间。
飞机很快就越过了微黑液体,继续向着看不见的远方飞去。女孩调皮地眯起眼睛,满意地抿了一口可乐,从斜挎在腰旁的粉色包包里取出了一叠钞票,数都不数就堆放在桌子上,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一名酒吧服务员在膛目结舌的顾客间捧起那叠钞票,沉重庄严甚于手擎泰山,两眼登时切换成“RMB”并张大了嘴,好像恨不得一口吞掉那些钞票似的。他呆呆地朝着这位必须是败家女的女孩望了一眼,又低头看着手中女孩留下的钞票。
上面的第一张写着:米岚到此一游。
服务员想,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夏天的这个穿着公主长裙的单马尾女孩吧。
刚刚那架天空中的飞机安全登陆机场,乘客们正陆陆续续地走下来。在这人潮来往中一个男孩特别显眼,他穿着白色的休闲短上衣,搭配一条浅灰的牛仔裤,颈上挂着看起来很名贵的银项链。而最吸引人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点懒散,有点不羁。还有点其他感觉,可又说不出来。
有几个女孩在他的背后窃窃私语,大概是说着“那个男生真是帅呆了”这样一类花痴的话吧;在这些女孩再后边一点的挫男们像是偷听到了女孩的对话,只对之嗤之以鼻,满脸不屑的表情,好像在说“现在的世道不是用脸混的!俺们靠的是实力!是内在!”,可心中也暗暗地一点羡慕一些嫉妒一箩恨起来。
男孩低头看了眼表,跑了起来。
“跑什么呀?大家都不急,就你那么急?……”被男孩碰到的大妈不顾他“不好意思”的道歉,喋喋不休地开始骂街。
此时一名空姐踏着目测10厘米以上的高跟鞋“噔噔”跑了出来,手中抓着一张小纸片。此情此景,莫不是——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在这种场景下应该说出来的话。然而——
“先生!您的登机牌是假的!不要跑!”她望着已经追不上的男孩气得直跺脚,形象碎落一地。
“再见啦。”男孩扭过头,边跑边送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像触电的感觉传遍空姐全身,她彻底地被这个微笑迷住,整个人都僵直了,估计现在就算有个人拿刀捅她一下她都不会感到痛。阵风吹起,把她手中没抓稳的纸片吹走了,在明媚的阳光中随风翻动,轻盈得像根羽毛。
“嘛。这动作神态倒是对了……可这对话……差得也太远了吧?!”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人吐槽出这么一句,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纸片在空中像只自由之鸟那样翻飞,某个女孩在后面慌乱地追着,银白色长发随着一起一落。可纸片好像是特地在调戏她,每每在她纤细的手指就要够到时又顽皮地飞起。
“别跑啊!”她像是跑累了,停下来恨恨地盯着已经无法无天的纸片,无奈地撅撅嘴。
纸片大概是男生属性吧,听了她的怨言,果真乖乖地落在水泥路面上。
女孩走过去将它捡起,重看了一遍纸片上的字:天谜城公车南站01号。
“呀。”她苦笑着抓了抓如冰雪般的长发,自言自语道,“光顾着来玩了,还不知道公车南站在什么地方呢。”
“你好。你是要去南站吗?我刚好也是,一起吗?”
女孩背后传来很陌生的声音,她惊异地回头,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他的头发漆黑如墨,不算太短也不太长。没睡醒似的眼睛透着友好的光,校服右胸上别有刻着“景澄中学”四个字的奥运火炬校徽。应该是地道的本地学生。
“别这个样子看我,我又不是外星人。”他打了个哈欠,再次发出邀请,“一起吗?”
“嗯。”她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陈骐。对了,我先说明哦,是马字旁加一个其他的“其”的那个骐,不是奇怪的奇,不要搞错,我的朋友一直以为是奇怪的奇——你呢?”
“我?是——洛音哦。”
“咣当。”自动售烟机吐出一盒香烟。
穿得一身黑的男生伸手取出,点燃了一支,吸了一口,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是因为他没钱,买的是劣质香烟。而且这只是他第二次吸烟。
他也是景澄中学的学生,叫徐子建,吸烟主要是觉得酷,这跟他穿得一身黑的理由差不多。但他决不属于黑社会,内心还是挺善良的……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可家人在知道他第一次吸烟后都觉得他堕落成一个坏孩子了,见面就劈头盖脸地指责他,还不允许他反驳。这不,他刚刚才被家人骂完,心里老是有个恶魔对他说“他们说你堕落,你就堕落给他们看啊,让他们看见真正堕落的你啊,去啊”这样一类诱导的话。于是,他鬼迷心窍般地,第二次买了一包香烟。
“真搞不懂那些人怎么要用这么难吸的东西来装酷,”徐子建难过地吐了吐舌头,气愤地把刚买到手的香烟扔进垃圾箱中,“用这种东西想堕落都堕落不成啊,谁会吸这样的东西啊?!”
他把双手抄在裤兜里,低着头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偶尔用他的黑色运动鞋踢踢路边的小石子。一段路后,他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头上的牌子。
公车南站。
那就乘下一班公车回家吧。
他走到站台边站定,发现与他一起等车的还有4个人,单马尾的女孩和有着奇特的银白色长发的女孩以及两个男生。这两个女孩都挺漂亮的;两个男生中的一个男生也是景澄中学的学生,可他不记得他自己曾经见过他。
很快,远处传来公车的声音,且随着声音的迫近,公车的整体逐渐明朗起来,最后像个如约而至的朋友停在这5个人面前。
“哧”一声,车门敞开,5个人排好队走上去。
徐子建是最后一个上公车的,他在踏入车门的瞬间微微一怔,很快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班公车……除了他们的话,是辆空车!可自己在下面等车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人啊!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好,快走!”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冲着其他4个人大喊。
可已经迟了。
车门已经无情地关上,车子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也开始自行驾驶,就像是把他们关在一个移动监狱中。
大家开始惶恐地四顾,都预感到情况变得不太妙,可谁也说不上到底会发生什么或者他们会变得怎么样。
这时的陈骐显得特别冷静,他四处寻找着一般的公车都会有的安全锤或者其他可以移动的重物。可显然这班公车不一般,根本就没带有这些东西。他皱了皱眉,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掏出校服口袋里的诺基亚手机,狠狠地往一面玻璃砸过去。
“啪!”诺基亚碎成了几块,而玻璃呢?依然坚固不倒,连点擦伤都没有。
“诺基亚的实物跟网上的人的评论怎么不对版?不是说砸了坦克继续玩,想来就来任你虐吗?我以后不买诺基亚了!”陈骐心疼地看着已经没用的诺基亚,口中喃喃道。
“陈骐,这种时候你就别开玩笑啦。”洛音着急地说,“让我们先想想是继续乘车还是想办法下去?”
“糟糕!刚刚我应该先拨110求救的。”
“不用拨了。没讯号。”项链男指着手中的iPhone显示屏插嘴道。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
五个人一时间都惊愕不已,因为声音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一人发出的。
那么,到底是谁在说话?
不知道,5个人都不知道。
“O~K,O~K,”声音自顾自地继续说,“事不宜迟。那么现在,游戏开始咯!”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游戏?”徐子建因为不知道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发出来的,只好对着空气问道。他有种预感,不详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
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回答?我在问你啊!回答我!”
没有回答。
“喂!我……”
徐子建还想再继续问的,可他在一瞬间被人掩住了嘴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那是只光滑柔软的手,他依稀可以感觉到由手指传来的温度。
多么美好。
好像此刻即是永恒。
“你别愣着,我们有麻烦咯。”掩住他嘴巴的女孩笑着说,松开了手,“我叫米岚,你叫什么?”
他仍沉浸在幻想中没有醒来,足足愣了好一会才说,“徐,徐子建。”
“徐,徐子建。”米岚鹦鹉学舌般重复一遍他的话,“结结巴巴干什么?不好玩的哦。”
“而且,”她走到他的左手边站定,清澈的眸子直视前方,“我们算是一对了,可这下更不好玩咯。”
他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瞬间明白她说“不好玩”的意思。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5个人的位置已经发生变化。
他和她并肩而立。
对面也是他和她并肩而立。不知名的白发少女和被她叫做“陈骐”的男孩面对着他们。
最后一个人——项链男,正悠闲地坐在他们之间的座椅上,轻哼着欢快的小调。
可小调再欢快,也无法隐去这沉重的气氛,隐约地可以察觉到其中血腥的杀意。
这是怎么了?我们不应该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誓不两立、一相见就分外眼红的仇人?还有——
“你刚说的‘一对’是什么意思?”徐子建扭过头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米岚也扭过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一秒。
两秒。
“你是变态啊?!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的脸泛起一丝酡红,不由分说地随身包包拍着他,“变态!变态!”
徐子建苦得直喊冤。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的,他只是想问问“我们是不是一组的?”,谁知问的方式有点偏差。祸已从口出,他现在已经没时间解释了。可根本就是她想歪了好不好?其实就只有她变态嘛,唉~
“你们这是要闹哪样啊?”白发少女实在看不下去,有点生气地说,“米岚你要闹你等打完再闹!竟然当众无视我!看我的!”
她说完向前伸出双手,一边吟唱着什么一边向后移动双手。
凡她的手掌扫过的地方都出现了透明瑰丽的冰锥,密密地在她前面形成一个半圆的冰圈。
紧接着她手掌向前一推,冰锥都像得到命令似的向前弹射出去,如离弦之箭,尖啸着,怒吼着,刺穿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