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在铺满大地后渐停,家丁们用扫帚扫着门前雪将红灯笼取下并擦拭着上面的霜。
安子仲坐在堂屋内用茶盖抛了抛茶凑到嘴边小吸一口,然后抬眼望着坐在旁边的商涯。
商涯放下茶碗客气的笑道:“听闻令嫒昨夜遭遇刺客,可还安好?”
安子仲听完满脸严肃但随后挤出一个笑容,“并无大碍,您还亲自探望真是费心了。”
商涯把手放在双膝上缓慢摩擦,朝着敞开的安府大门外望去。
人们拉着一车车木材对着破损房屋敲敲打打,商涯看着他们吵闹声也不断刺激着耳膜。
“听说令嫒是偷跑出去的?”
“怎么可能,”安子仲将茶碗放下摆手否认,“是嫣儿她说想在结婚前最后玩一次。”
商涯听完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安嫣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掀开帷幔,她赤脚下到地上想推开窗户透气却发现窗户已经被木板封死。
闺房房门也被栓上铁链,铁链在安嫣的拉扯着发出一阵噪响。
安嫣用肩膀不停的撞击着房门,门外家丁发现小姐想要出来连忙跑到堂屋去给安子仲报道。
“老爷!小姐还想出来!”家丁大叫着跑到堂屋却发现商涯的浅笑和安子仲满是怒气的眼神。
他显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先前的博弈,商涯起身拍了拍衣角,“看来令媛还很有活力,那我就告辞了。”
商涯说完转身朝着大门走去,在他抬脚准备跨过堂屋门槛时,安子仲伸出三个手指说道:“不用再等了,三天后就成亲。”
“...希望令媛嫁入商家后不会再是这种性格。”
安子仲看着商涯离开的背影,也起身离座。
他走到安嫣门前,听见里面的大喊大叫就气不打一处来,招呼着家丁把门打开。
家丁刚刚把铁链取下,门就被安嫣用肩膀猛地撞开。门受力朝两边砸去而家丁也被冲倒在地。
安嫣有些雀跃的看着自己红肿的肩膀但随后便和父亲四目相对。
她还没开口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随后屁股狠狠的砸向地面。
安子仲收回停在空中的手掌,“你知道我刚刚在商家面前有多丢脸吗?”
安嫣捂着脸默不吭声,她起身拉住门扇回到房间将门重新合上。
安子仲想推开房门却发现门被安嫣用力抵住,“抵什么门,你给我让开!”
安嫣把头靠在门上轻声回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也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这间房间现在就像是她的蜗牛壳,只要进去了就会很安全。
安全到可以与父亲叫板。
安子仲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口慢慢压住怒火,“以后别在做什么大侠梦了,三日之后你就成亲。”说完吩咐家丁重新将门拴住就转身离去。
家丁将铁链重新套在门上,铁链缠绕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像是用指甲抓绕耳膜一般让安嫣感到一阵心烦。
安嫣踏着脏兮兮的脚掌重新钻进被窝,她侧卧着拿起脖间的绿色玉佩在手指间摩挲。
这块深绿玉佩已经被她摩擦的圆润光辉,安嫣把眼睛靠在玉佩上直到完全挡住视线。
她在玉佩中看见了月亮以及月光下暗波粼粼的海洋,有个人轻柔的缓缓步上沙滩,篮子里携着彩色贝壳。
月光将他映成了晶莹剔透的样子,抹上银色。
旁边是温柔的大海,头顶是浩渺的星河。
安嫣渐渐分不清这个是梦境还是现实,是回忆还是遐想。
她只觉得犯困然后缓慢的闭上双眼,捏着玉佩蜷缩在床上,仿佛整个人都睡进了星海。
不知过了多久,安嫣在半梦半醒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吵醒。
家丁将门前的铁链取下,侍女连连道谢双手端着食物侧身用肩膀顶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侍女将托盘放到桌上来到安嫣床前,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该吃饭了,小姐。”
安嫣听声音发现是服侍了自己十几年的侍女勃然变色,起身掀开被子质问道:“为什么会被发现?”
侍女支支吾吾的说着是被安子仲发现,安嫣听着她的阐述将信将疑,“不是说让你别出声吗!”
侍女听见安嫣这句话才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安嫣大概是相信了自己。
同时也不得不对陈乾又高看了几分,他的先见之明已经夸张到说是预知未来也不为过。
安嫣在黑暗中蹙起眉头,她把侍女给自己的解释在脑中梳理了一遍:
安子仲半夜突然查房——导致被发现。然后他就派人寻找自己,紧接着家丁就发现了倒在拐角处的自己和旁边站着的白衣少女。
还有后来和白衣少女一伙儿的男人......
侍女看着安嫣认真思考的模样又不由得紧张起来,安嫣想了想感觉没什么问题就对着侍女说:“我要和你商量个计划。”
安嫣凑到侍女耳边给她说了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如果对于以前的侍女来说只能是想想根本不敢付之行动。
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一切全部都一丝不苟的朝着陈乾预定好的路线笔直前进。
侍女听着安嫣的计划但魂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个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晚上。
黑暗中,侍女用被子捂住面庞直到空气稀薄而呼出的灼气也越来越多。
就在她后悔答应安嫣偷跑出去的要求时,却听见门被缓缓打开的声音,在那一刻心脏被提到嗓眼。
那人站在黑暗中,站在床前看着用被子挡住容颜的侍女俯身说道:“你睡了吗?”
侍女听着好像是个陌生声音于是慢慢拉开被子却看见安子仲严肃的眼睛,吓得面色苍白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跪在他面前磕头道:“老...老爷,是小姐让我这么做的,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安子仲扶住不停磕头的侍女的肩膀让她站起来,“我是来和你谈个生意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比以往听见的声音年轻了十岁不止。
借着月光,侍女只感觉眼前这位“老爷”越来越不真实。
安子仲笑着擦拭着侍女额头上的血迹,“初次见面,我叫陈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