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嫣？”
安嫣感觉有人在叫她，她慌忙低下头擦拭泪痕，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与衣服。抬头望去时，那个叫她名字的人却不是慕雪，而是一位陌生女人。
“你叫我什么？”安嫣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女人，她小声问道。
女人听见这个问题皱起眉头，她把食指按在下嘴唇上思索起来，“我应该没有认错人才对。”随后弯下腰将摊开的手掌伸到安嫣面前，“腿脚还能动吗？”
安嫣抓住女人的手，另一只手扶在门上，缓慢站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还没散去，他们站在雨后湿漉漉的街道上将目光齐刷刷的对准这两位女子。直到她们离开。
离开了众人灼热的视线后，安嫣捏着那位女子的手小声启齿道：“我们有见过吗？”
“有啊，只是你自己不记得罢了。我与你父亲还是忘年之交。”
安嫣听到关于她父亲的话题忽然激动起来，“那你能带我进安府吗？我很想进去。”
女人沉默片刻有些无奈的摇头，“现在安府的人全部换新了，他们连你都不认，怎会认我。”
“为什么？”
女人没有说话，她只是扶着安嫣沉默的走着。就这样走了一会儿，直到四周安静的氛围被酒馆的热闹给覆盖时，才开口答道：“因为你父亲不是死于意外，是蓄意谋杀。”
她说的很轻，像是风吹过草地时发出的“沙沙”，但仍然一字不漏的钻进安嫣的耳朵里。
“我开始也不相信，毕竟安老爷食客众多，大部分都是高手。但当我看见商家少夫人是寻音时，才明白过来。而之后的几天，我有试图找过你...但声音永远比脚跑得快，因为比起找到你，我先得到了安老爷去世的消息。”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安嫣对这番云里雾里的话感到困惑，“你的意思是寻音吗？”
女人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为什么想要逃婚？”这句话像是责备，但听上去却不严厉，语气十分柔和。
安嫣不敢看女人的眼睛，她垂下脑袋支支吾吾着，半天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良久，才带着胆怯的小声说道：“是，是因为我逃婚的缘故？”她说话的声音开始发颤，她很害怕女人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安嫣都没有听见女人的声音。她悄悄抬头望去，看见女人正捏着下巴在想些什么。直到女人将脸转过来，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这个表情蕴含了许多东西，安嫣大多都没读出来，但她读出来了回避。女人不想回答安嫣刚刚提出的问题。
这也让安嫣更加确信了自己问题的正确性，“为什么？”她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一边抹着止不住的眼泪一边连连否认，“不可能的！逃婚不可能引发这么大的事情。”
“逃婚本身就是件大事。”女人轻轻抚摸着她发抖的肩背，然后看了看周围热闹的景象，只是这些热闹都和安嫣无关。她身处在热闹的旋涡中，却丝毫感觉不到闹。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种冷，像是昨年洛城冬天时吹来的销骨寒风，像是夜晚里死寂沉谧的无人街道。
安嫣的视线被不停流出眼眶的泪水模糊，她甚至感觉到眼睛开始发痛。但眼泪就是止不住，伸手擦拭了许多次，也仍会流出来。就好像她的眼睛正经历着不亚于昨年洛城的冬天，瞳孔深处的冰川随着眼泪开始松动落下晶莹碎雪，暗河也在冰层下涌动。
此时此刻，她的眼睛里，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寒冬。
安嫣止不住的抽噎让整个身体都一颤一颤的，女人轻轻拍打着安嫣的肩膀安慰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我也没说这件事就和寻音有关。”
“可是，”安嫣用大大的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女人，“你说父亲的死和我逃婚有关。”
“因为现在寻音是你，要是安老爷死了，她不就可以掌握本应该属于你的财富？而且啊，你又不经常露面，洛城认识你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安府的仆人又全部换新了，这让我很难不去怀疑寻音。”
“她不是那样的人。”安嫣辩解道。
女人看着安嫣露出心疼的神情，“没有人会抗拒财富，特别是那些本身就不曾拥有过财富的人。有机会改变自己做一辈子家丁的命，为什么要拒绝呢？在这个世界上不要太轻易相信任何人，因为当你在黑暗中痛苦时，就连影子都会离你而去。”
“不过我恰巧认识一个人，她是位很厉害的杀手。我可以叫她杀了寻音，替安老爷报仇。但现在你在我旁边，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能...只打一顿吗？”
女人听到这个天真的建议忽然笑出声来，“杀手都是很贵的，只打一顿不是划不来么？而且啊，寻音是这场事件的主谋，她不是好人，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恶人要用恶人磨。”这句话的最后一字，被女人拉的很长。仿佛是在提醒安嫣，寻音是坏人，不用为她考虑。
安嫣没有说话，但她摇了摇头。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让你进不去安家，杀掉你父亲的人，不恨么？”
“但我不相信是她。”安嫣说话的声音很小，她自己也没有自信，“你...你能让你的朋友去找找证据吗？我想先看看证据。”
“可以。”女人将双臂环在胸前，安嫣刚才的哭声虽没有打破热闹却也有几个人探头观看。
女人见状便拉着安嫣离开了，天空仍是灰黑色的，云层也浮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再次下雨。
“你为什么会帮我？我明明都不认识你。”
“因为你是他女儿。”女人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所以我才会帮你，同时也在保护着你。因为你突然回来势必会打乱某个人的计划，所以我不想你也像安老爷一样，死的莫名其妙。”
安嫣跟在女人身后，直到女人停下脚步，“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你可能要暂时和我待在一起了。”
“我可以去找慕雪，她会保护我。”
女人听见安嫣的话语立刻摇了摇头，她十分严肃的说道：“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这样对你对你的朋友，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安嫣觉得有些道理，慕雪毕竟还受着伤。她不应该一直活在慕雪的庇护下，于是同意了女人的要求。
女人见安嫣同意，就带着她来到了风花雪月的望青楼，“你可以暂住在这儿，因为没人会想到安家大小姐会住在青楼。这里也是你最好的藏身之处。”
安嫣看着望青楼门前笑吟吟揽客的女人们，下意识排斥起来，“我不想呆在这儿，你不说能保护我吗？”
“话虽如此，但我无法对你寸步不离。而且我也不会把你一直留在这儿，我要去找我的朋友拿你想看的证据不是？就只住一晚。”
“那我能先去和我朋友说一下吗？”
“最好不要，因为这样也算是间接把你朋友牵扯了进来。”女人看着走出来的老鸨，将安嫣朝她那边推了推，“放心吧，我明早就来接你。”
安嫣朝前踉跄了几步，站稳身形后回头望去，“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毋，毋恨蝶。”
在两人交流完毕后，老鸨让其他女子带安嫣进去，直到安嫣走进青楼才来到毋恨蝶面前递给她一个钱袋。毋恨蝶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憋笑般将钱袋收入囊中，用手挡住嘴唇，“你在今天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带安嫣来这里，可明白？”
“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