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纸屑在慕雪的抛掷中缓缓下落,头顶处的那束亮光若隐若现的照在她身上。四周安静极了,甚至能听见安嫣浅浅的呼吸。
“这里有光,肯定还有路。”慕雪打破沉默道,“没谁设计暗道不留后门的,不然那样也太傻了。”
慕雪缓缓坐到地上,背靠着石墙,“但现在我想先休息一下,顺便想点儿事情。”
安嫣也坐在慕雪旁边,肩膀贴着肩膀,她们抬头就可以望见那束圆柱形的光,光下漂浮的尘埃像是被缩小了无数倍的宇宙,里面藏了亿万星河,在眼前闪闪发光。
“我感觉上天好会察言观色。发生了让人难过的事情,它就下雨。高兴,就天晴。不过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你呢?”安嫣找了个话题将头转过去,她看着慕雪发呆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慕雪轻轻啊了一声,“这种大雨,我见过一次。但是没看清,那天晚上的橘黄色灯光太刺眼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下的是雪。”
思绪随着慕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开始迅速倒退,她想起了那个吞噬一切光芒的夜晚,想起了那场似乎是要将地面击碎般的大雨,也想起了余光处越来越近的刺眼车灯。
周围学生们冷漠的讨论,让这个世界越来越安静。静得甚至能听见一个陌生的男音,整个身体随着这个声音开始左右摇晃,他好像在喊:“慕雪,慕雪。”
再次睁开眼睛,一切都变了。没有大雨,没有夜晚,也没有看热闹的学生。取而代之的,是雪。视线里的整片天空都被密密麻麻的雪花包裹,它们纷纷扬扬,缓缓下落。
眼前是位完全陌生的男人,他脸上焦急的表情搞得自己和他很熟一样。屋檐上还站着另一个男人,但没有看见他的模样,他在当时只为自己呈现了一个准备离去的背影。
后来才知道,那场车祸是让自己穿越的罪魁祸首。穿越到这个叫慕雪的姑娘身上,但为什么是我呢。这种想法在穿越之初就存在,只是在浑浑噩噩的三年里被逐渐遗忘。那三年什么事也没做,只是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和陈长安。
但这一切被邀请函给打破了,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牵引着,难道,安嫣必然会和我扯上关系?灵血、七灵门、雪葬花、灵狱草......当时段渊抓住安嫣时,的确听他说了关于灵血之类的话,似乎很稀有。
如果灵血的事情被发现,她会成为万人争抢的对象吧。慕雪悄悄将脑袋侧过去,注视着安嫣在光柱下细长的睫毛,安嫣好像发觉了慕雪的视线,抿着嘴唇说道:“总感觉好安静啊,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想的事情里有你。”
“关于我的什么?”
“关于你的一切,就比如...你刚才在想什么。”
安嫣听完只是露出一道浅笑,并没有说话。
就像慕雪没有把灵血的事情说出来一样,安嫣也没有坦诚相待。
“好啦,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去了。”
慕雪说完将手掌贴在石墙上边按边移动着,她想知道墙壁会不会有可以按进去的机关。但走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稍微用点力拍打也不会发出空洞洞的声响,整个墙壁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实心的。
无功而返后,慕雪又把视线对准了放在石台上的散雪剑与木匣子,这两个东西可以轻易的拿起来。掂量掂量也不是很重,慕雪想将散雪剑扯出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拔不动,不管她使多大力剑口处都纹丝不动。
借着头顶处的光芒,凑近仔细瞧了瞧,剑鞘与剑柄贴合的十分严密,就连缝隙都看不见。像是被封死了一样,慕雪把剑放回原处开始捣鼓起木匣子。
安嫣靠在石墙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慕雪,看着她将木匣子放到耳边轻轻摇晃,又看着她把木匣子放下重新拔剑。
她并没有参与解密,反而心事重重。安嫣蜷缩身体将手臂从小腿处环过去,把面容埋在双膝之间,“如果我以后不能再待在长生门,或者我死了...我是说如果啊,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慕雪停下拔剑的动作朝安嫣望去,她知道安嫣为什么会这样问。因为安府的事情解决后,她作为安府的千金自然是要继承这庞大的家业,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想溜出去就溜出去。这还是最好的结局,最坏的就是商府将安府吞并,安嫣被顶替。
但这只是最好与最坏两种情况,其中还有无数的变数。能决定结局走向的,并不是慕雪或陈长安,也不是毋恨蝶。而是安嫣她自己,她如果放弃那就会倾向坏结局,如果决定去揭发毋恨蝶那就有可能倾向好结局。
可毋恨蝶为什么会纵容计划里最大的变数,活着呢?而刚刚安嫣的那句话,是不是证明她也知道了自己是最大的变数?
慕雪总感觉安嫣能活着也是毋恨蝶计划里的一部分,但她脑海里的无数假设都像是遇到了看不见的阻碍般,无法被理顺。废掉自己的武功、设计让寻音代替安嫣、让安子仲死于意外、联合商涯吞并安府......
这些计划都一丝不苟的朝着毋恨蝶所预想的道路前进,至少在目前看来,是这样。
“你为什么会说自己如果死了,这种蠢话?”
安嫣抬起头朝慕雪看去,“因为,我父亲的书房后有一扇暗门。那里是安府的金库,商涯想吞并安府无非是看中安府的钱,只要我在那儿放火,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别告诉我你想留在那儿。”
“那扇暗门是单项通道,只能进没办法出。”
“在外面丢不是一样的?”
“从外面放火会被发现,而且现在安府全是商涯和毋恨蝶的人,不可能成功。只有进去后把门合上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我不想把安府让给商涯。”
慕雪看着安嫣缓缓吸了口气,“所以就想和安府陪葬?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我说了还有我,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解决这一切吗?我和陈长安已经被牵扯进来了,然后你告诉我,你要香消玉殒。你这是在逃避责任,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后,我和陈长安怎么办?长生门怎么办?曾经侍奉了你一辈子的那些家丁们,他们怎么办?”
“然后在地府见到你父亲,你要怎么说?‘我成功保护了安府,我和它一起被烧死了’之类的?别把事情想得那么悲观,我们甚至都没能从这个破地方离开,你就已经想到了离开之后的事情。看着我,把头埋那么低干嘛。我又没凶你,就声音稍微大了些。”
慕雪看着安嫣一动不动的样子朝她走过去,然后在她跟前蹲下,“不要想着用死解决问题。你原来不是说要等时间把你带走吗,这还没带走就自行了断。会不会太亏啊。”
“拉住我的手。”慕雪缓缓伸出小拇指,“我会帮你的,能不能信任我。”
慕雪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之前还和陈长安说自己是累赘来着。但在时间经过的今天,她说出了让自己都觉得不像是自己会说出口的语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安嫣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慕雪才重新站起来并拍了拍她的脑袋。
安嫣抬头望着慕雪拔剑的背影小声问道:“我们明明没有过多的交集,你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帮我?”
“因为我喜欢听你和我讲你的过去,喜欢看着你对自由进行幻想时的表情。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会象征性的回一两句,但其实我更喜欢沉默的听。因为你的声音就像风铃一样,可以发出悦耳的脆响。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惊鸿一瞥吗?不经意的一眼就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我也是喜欢,特别是在听见你的笑声时,我悄悄抬起的眼睛。”
慕雪说完耳边传来“呛”的一声,散雪剑的剑身在光芒下闪着亮晃晃的白光。随着散雪的出鞘,整个暗道开始猛烈摇晃,她们眼前紧锁的石门正缓缓移动着,越来越多的亮光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