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奈?"云略打破这短暂的寂静,"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
"不,还不是时候……"铃奈突然低下头来。除了boundary的其他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原来是这些奇怪的东西附在墙上,地板上……我想还有天花板上。"她试图扯下脚底的什么东西,"……看来是这些东西让周围的温度比这房间里更低了。"
"这绝对是白夜浪客的能力。绝对没错!"马萨卡从走神的状态突然暴起,对着墙上类似于壁纸的坚韧物质效仿铃奈施力。
"……不行。我做不到。"铃奈长叹一口气,"boundary!你来。"
boundary翻了个身就跃起来,一把抓住像地毯一般的黑色物质竭力向上一扯。屋里经这一拉,脚下的地板像被抽起来一样,简直如鸡飞狗跳,人与机在房间里差点翻滚起来。但是即便如此,boundary也没能拉断这柔软但高强度的东西,浅尝辄止,倒头便睡。
"……现在我明白了。怪不得没办法瞬移出这监狱……"铃奈感受着指尖上的冰凉,不由得嘀咕着,"这东西的内部和另一面确温度很低……但是我们所处的这一面是真的闷热得要死。我们看似被关在监狱中……实际已经被困入这个无形的牢笼里了。"
马萨卡随手捡起另一块木板,对着墙壁发射出去——木块打进墙上那黑色的泥潭中,再次发出奇怪的巨响,正如对天花板的打击那样。马萨卡缓缓走近,却只看见木块嵌入物质之中动弹不得。
他的嘴张得像能塞进十个猕猴桃。
"先别绝望……也许其他的什么东西可以毁掉它。来人扯块衣服?"
虽然可能只是看起来是这样的,但就算在缺氧、异味、闷热的环境中,铃奈依然保持着难能可贵的冷静,并镇定且坦然地继续尝试。
云略顺手把自己劣质上衣的袖管扯掉,现在半截袖变成了背心。
现在,除了boundary,每个人都拭目以待。铃奈把碎布点燃,小心翼翼地对着地板烧灼,那黑色的坚韧物体难以耐受高温,居然开始蠕动,很快就松垮到可以轻易从地板上脱落。
"……太好了。"克诺长舒一口气,"我们的下一步做什么?"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竟没人开口说第二句话。每个人都在等待铃奈发布命令,而铃奈只是搓着手上那团像阴影的黑色物质,像是等待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铃奈还是一言不发。她抬头看着周围被粉刷的相当难看的墙,又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这真是怪事。"铃奈的手中爆出火焰,黑色物质顿时就像汽油被烧着一样点起熊熊火球,房间里传出巨大的响声。
"……哎,别那样!"克诺吓了一跳,"你会引来的对方能力使的,队长!"
"……不,我可以肯定……关押我们的‘白夜浪客’已经不在这地方了……"铃奈看着四周,"大家看看墙。"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睡懒觉的boundary。boundary差点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本质意义上的墙。谢谢。"铃奈翻了个白眼。
"……这没什么变化。只是……哇,我头一次觉得沃克加德的粉刷风格这么糟糕。"云略瞪大眼睛仔细看着。
"……这也许不是什么粉刷。看,这些东西只是因为我脚下的缺口……"铃奈随手点燃了一团粘液,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就已经开始支离破碎了。他们不像马萨卡遇到的攻击那样能够被白夜浪客本人控制。"
墙上的坚硬黑漆状物质在火焰下变得柔软,成片地脱落,随后有了生命一般不停挣扎,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我就知道这是他的能力!这就是他的影子!"马萨卡像个大号的扩音器,一把抱起一团粘液,"你们看,你们看!"
"……太恶心了,马萨卡!把它放下!"云略被马萨卡甩了一身,有些粘液还在她的衣服上蠕动。
克诺面对着这有些过于抽象的场景,大脑好像当机了。
"……我头皮发麻。"克诺长舒一口气,"……这……这……这不该是影子……影子……影子是没有实体的……我不清楚这种东西是一种生物,还是某种被超能力赋予了行动能力的物质……"
"我不管。我懒得去换称呼了——啊!"马萨卡被一团很大的影子砸中了头,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马萨卡!"
"他没事。你们继续。"boundary再不说话就让人以为他是尸体了。
"……我没想到这东西恶心的要命……"铃奈尽最大努力去接受,但还是歪着嘴角。
一团接一团的粘液全都从各处脱落,天花板上的则纷纷落到几人头发上,云略因为头皮上传来的剧烈刺痛感而大叫。
"……虽然我不清楚这玩意的原理……但它……滚开!"铃奈甩掉爬在她腿上的影子,"但它们确实是在脱落……真恶心……"
"我们快出去吧。"浑身是泥的马萨卡站起身来,"我一定要抓住白夜浪客本人,然后用臭水沟里的泔水把他的胃填满……"
"难道就没有一处能让我们落脚的地方?"年轻的瞭望员把望远镜架在眼睛上。因为他的睫毛过于浓密,场景就像茂密的灌木丛里伸出一支枪管。
"还得等等。这地方暴民太多……埃尔文,你……"瞭望员回过头来,看到了刚把埃尔文打晕的boundary。
“不。”瞭望员随后骂了一句脏话。
"……你问我是什么感受?多半就是……通畅且清新。"克诺伴着boundary的厮打声,像欣赏音乐一样闭着眼呼吸。
被关在牢房中的六人三下五除二从楼下摸到船尾。几人能看到除boundary以外的所有人头发全都乱得像鸟巢,只是因无伤大雅和不自知而忘记开口罢了。
原来这牢房处在一艘护卫舰中。此船不同于商船那样满是虚有其表的武装,也不像黑旗舰那样蛮横地耀武扬威,只是中规中矩却威慑力十足,很自然地泊在港口中,港口外全是圆翼党组织起来的渔民在打砸抢掠,无辜的外城居民们惨叫参天。
"……这革命……多少差点组织性。"铃奈顺着小洞看去,抓了抓自己有点发白的头发,"……马萨卡,看看这船上的情况。"
马萨卡随手摸奖一样几个大脚踹开最左边的房门,这里居然就是存放收缴来武器的地方。
"……哇,我运气……可真好。但我现在可不需要武器。"马萨卡双手抓住松动的门,“强哥,帮个忙!”
boundary随手把昏迷过去的两个人扔到一边,一言不发赶到马萨卡身旁。两人同时使力,马萨卡见螺丝已经崩掉,便反身一脚把门板踹倒,两人险些绊倒在一块。
"……你们在搞一些奇怪的沃克加德收藏吗?"云略很难理解这种迷惑的行为,只是看着两人摆出各种滑稽的姿势。
"这叫……侦查的艺术。来看看我怎么发挥体型优势!"
扛着门板的马萨卡嘿嘿一笑,一个箭步把门板送到观景台外,死死卡住栏杆,随后摸上门板,顺着洞泥鳅似的钻出去了,这场面颇为流畅,但碍于体型,他的下半身却只能卡在船里动弹不得。
“很不错的‘体型优势’……”云略无情地毒舌道。
周围所有的人都只是在看热闹。铃奈很清楚地知道这场耍宝不会有任何成果。
“不,不,不……这……这就够了……嘎!”马萨卡两腿一蹬,干瘪的肺发出奇怪的声响。
现在,他躺在门板上,仰望天空。
"……真有你的。"铃奈瞪大眼睛。
"……怎么样?"克诺拿出笔记本。
"很好!很好……这地方是船地第二层,很多炮管,然后我想……人都在甲板上。”马萨卡不想再因为废话连篇被埋怨,所以便极其快速地作出了推断,“不过……瞭望员需要在这种地方获得视野吗?"
“他们需要找个借口抽烟而已。”boundary捡起地上烧了一半的烟卷。
“多姿多彩的……沃克加德价值观。”马萨卡伸脖子瞪眼,试图得到更多信息,“……很多人在甲板上大喊大叫!我想起码这艘船下半部分是安全的。”
“那就赶紧回来。”铃奈算计着什么东西,“你在那个位置吃了枪子可没人能照顾得到……”
此刻的船上弥漫着不安的气氛。这些本该护卫着教皇城安宁的士兵们全然不把陆地上的骚乱放在心上,反而是为着什么东西而担忧不已,却不敢外露,依然佯装出战无不胜的锐气。
队尾的云略拉着优碧卡,低头把卡在指甲缝里的粘液剃出去。优碧卡长到脚的头发在刚才这段时间里被她连续打了好几个结,编成一条麻花辫。铃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警惕地查看周围的情况,马萨卡和boundary则站在她的身后,中间夹着克诺。
"……实在是很怪。"克诺的头发还是像个鸟窝,"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在教皇城的船上……但这船没有武装巡逻,监狱没有重兵把守,武器都像垃圾一样随处堆放——"
"那很有可能说明这艘船……不属于教皇城的军队。"铃奈皱着眉头,伸出手指触摸墙上的挂画,"看……这地方到处都是‘白夜浪客’留下的痕迹。而且,这幅画……"
几人循着铃奈的手指看去。他们清楚地看到在这拥挤走廊的墙壁上挂满了褪色的画。这些出现得不合时宜的艺术品确实不该是军舰会有的作风。
"……队长,烧了它。"克诺隐约能看到画上的人影。
"好主意。"铃奈嘀咕着什么,像个娴熟的纵火犯,食指上瞬间冒出火舌。
大火烧却了画布上的粘稠物质,燃烧的黑影成片成片快速掉落,没有让画布被一齐点燃。马萨卡在黑影开始蠕动前狠狠地在它们身上踩了几脚,像是跺死一群蟑螂。等到火焰和粘液都消停下来,几人才终于有时间能够一睹画中人的容貌。那人容貌颇为年轻,栗色短发下脸庞瘦削,眼睛深深凹陷进颧骨上方。他一身军装精简干练,身旁应该就是心爱的猎犬。在一人一犬的背后满是黑影,而这些浓雾一样飘着的东西并非是残留的粘液,而是真正地被画进了画布上。
“呃……我不觉得……教皇会这么年轻。”云略挑着眉毛。
“而且也不该这么丑。”马萨卡傻笑着,“这画家很尽力地去美化他了,可惜他丑得是这么棱角分明。”
“我说这人就是‘白夜浪客’,谁同意,谁反对?”铃奈踩在一旁的木桶上,把另一副画点着。随着粘液脱落,画中人长相也是如此,不过这次明显进行了过量的艺术加工。
“哇。这幅画过分了。我还以为是韩剧男主。”云略在背后接好铃奈,让她能简单地从木桶上下来。
“现在我想没什么异议了。这整艘船都是‘白夜浪客’的。他是个自私的小军阀。”铃奈耸耸肩,她背后的克诺也拿起一张画,擦干净上面的粘液,是一张巨大的狗脸。
“一群普遍缺乏凝聚力的家伙。”boundary毫不留情地开口,“海盗船上的那群乌合之众也是这样,和他们打就像砍瓜切菜。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呆在海上战斗?”
“我想这个问题真的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铃奈把自己面前的一撮头发拨到另一边去,“现在他画上的阴影都在脱落,说明‘白夜浪客’真的出现了什么特别反常的情况。来吧,我们走……去把这护卫舰上的东西查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