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唯独没有她
大雨过后的清晨，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路上偶有积水，映着同学们三三两两前去教室学习的身影。
敕无言从宿舍里出来，身边是苍绯暝。
他扭头发问：“这一次我打败了安德鲁和压枝两个干部，功勋怎么算也够了吧？”
苍绯暝点点头，认可了他的努力：“当然了，只要期末考试不挂科，你就稳了。”
敕无言闻言，心情也是有些舒畅，也许将来不用再战斗就可以安稳地升到第二教室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紫月姬一样会来送饭，自己就把学生卡借给……
他怔住了。
为什么要把学生卡借出去？他应该把学生卡借给谁？
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正在敕无言苦恼之际，苍绯暝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东西，上楼准备去拿。
一群头戴纸袋的人立刻冲了出来，准备对他发起偷袭。
“不要打扰我！”心烦意乱的敕无言叫了一声，伸出双掌将迎面扫过来的两根棒球棍稳稳捉住。
他直接双手一扯，将两个人拉过来之后补上肘击。还没反应过来的袭击者捂着肚子倒下了。
又有几个人挥着棒球棍冲了过来，敕无言冷静地作出判断，下蹲一个扫腿让他们通通摔倒。在对着胸口一人来了一拳以后，他一个侧翻躲过旁边几个人的追击。
剩下的人不到五个。敕无言从最左边开始，一步迈出之后重击了他的手腕，打得他再也握不住球棍。
他闪过侧边的突然袭击，扭身用肩撞再打倒一个。这个倒霉蛋倒下的时候扑倒了迎面而来的自己人，后者也被敕无言重重地踩了一脚。
还剩两个人了，敕无言踢起一根球棒丢了个出去，把拔腿就跑的逃兵击倒。他最后蓄力一拳，打在了已经吓呆的那个人面前三寸停下。
这个人自己吓晕了过去。
解决了这些家伙之后，敕无言拍拍手，松了口气。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被人欺负也会恳求苍绯暝放人一马的敕无言了。
正想着，苍绯暝出现了。他手里提着敕无言的无色太，抛了过来：“自己的武器，自己收好。”
敕无言接住了无色太，眼睛黯淡了一下。
即便自己再怎么去逃避，战斗也会来到自己的身边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过，既然无法停下来，那就继续前进下去吧，因为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使命。
敕无言背上无色太，坚定地随着苍绯暝一起去了第一教室。
当他再度坐在第三排、放下书包的时候，不知为何看了一眼左侧。
那里空无一人。
他觉得有三个字在唇齿间环绕，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敕无言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似的。
时间过得很快，午休时间的紫月姬如约而至，将装了饭盒的布包放在了敕无言的面前。
可敕无言还没开始吃，一个怒气冲冲的男生就从大门冲了进来。他一眼就看见了没事人一样的敕无言，立刻上前。
紫月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他一把推开。盛怒之下，他直接给了敕无言的脸一拳。
眼看着这人揪着敕无言的领带还要再打，紫月姬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小言！”
“这和你无关！”对方根本不管她的阻挠，蛮横地将她推倒在一边，冲着敕无言又是一拳。
敕无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严肃地盯着他：“有什么就冲我来，对女孩子发火算什么本事？”
听他说了这番话，男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有本事！你厉害！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救我姐姐！”
敕无言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他的神色有些茫然：“你的姐姐……是谁？”
那男生浑身都在颤抖，粗重地出着气：“我叫叶良橙，我的姐姐是你的同学，叶玄梓！”
敕无言如梦初醒，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阵难受：“你说谁？叶玄梓？她是什么人……”
“你这个混蛋！看我不打醒你！”叶良橙被彻底激怒了，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然后又一拳砸在他的腹部。
敕无言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脚步：“叶玄梓……她……我没有救她……”
“对啊！你说！你为什么不救我姐姐，反而要选这个贱人？！”叶良橙已经失去了理智，连连挥动双拳去殴打愣住神的敕无言。
“放过小言吧！不要再打他了！”紫月姬哭喊着苦苦哀求，但也只是杯水车薪，他完全无法动摇暴怒的复仇者。
叶良橙一脚踢开了抱着他的大腿的紫月姬，顺手也给了她一巴掌：“我恨不得你们这对狗男女一起死了才好！”
“你闹够了没有！”沉默了许久的敕无言也爆发了，架开了他的手之后发出一声大喝。
他完全想起来了，那三个字就是叶玄梓，那个人就是叶玄梓。是他曾经许诺，要永远保护的人！
“你就没想过自己错在哪里吗？”敕无言看着正要再次扑上来的叶良橙，发出了质问。
“我有错？哈哈哈哈，你疯了吧，我有什么错？”叶良橙被他的话逗笑了，一脸凶狠地看着敕无言。
敕无言不理他，径直走过他的身边，抱着地上的紫月姬摸头安抚：“的确，我见死不救是无法原谅的行为。但是你不要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你是不是在火炬社那里欠下了沉重的债务，而且加上叶玄梓的钱也还不清？”
“你……！你怎么知道！”突然被戳了痛处的叶良橙的攻击架势骤然一滞，“再说了，这和你们之间的事有关系吗？！”
“关系可大了。”敕无言失望地摇摇头，轻轻吻了紫月姬的额头之后站起来，直面对方，“如果不是你欠了巨款，叶玄梓她就不会被火炬社的人讨债；如果她没被讨债，我也不会挺身而出为她解围；如果我没有为她解围，也就不会在之后决定保护她，她也不会傻乎乎地跟着我误入隐居者森林。一切的起因都是你，你知道吗？”
叶良橙难以置信地退后了几步，刚刚还恨不得将敕无言大卸八块的愤怒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无尽的怀疑：“不可能……不可能……姐姐居然是因为这件事才会认识你的……”
敕无言走上前去，握紧了拳头：“所以，叶玄梓的死，作为弟弟的你也有间接责任。”
他随后一拳打了出去，将叶良橙揍翻在地：“而且，你真是个糟糕的家伙。让女孩子哭的，都不配做男人。”
叶良橙两眼无神地站了起来，恍恍惚惚站不稳身子。
敕无言再度走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要痛扁我一顿，来替姐姐教训我吗？还是替他现在的女朋友讨回公道？真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我自己闹得笑话！
叶良橙索性闭上眼，任他处置。
敕无言叹了口气，开口说：“首先我要感谢你，因为你的一番殴打让我发现自己的生命力变得更强了。只是短短的时间里，我身上的伤已经不再痛了。”
叶良橙睁开眼，对他所说的话不明所以，他这是唱哪出？
敕无言又垂眸认错：“但是，我也要向你道歉。我确实对你姐姐见死不救了，现在还把她不知怎么给忘记了。当时看着她消失在我的眼前时，我的痛苦也和你一样，请相信我……所以，我请求你的原谅。”
叶良橙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他万万没想到，敕无言居然真的如此态度诚恳地向自己道歉请求原谅。
这个任性男孩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事到如今，无论他再怎么闹腾，再怎么毒打敕无言，叶玄梓也不会再回来了。他只是在企图发泄自己的孤单和害怕，只是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而已。
他到底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叶良橙抹了一把眼泪，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原谅比起仇恨更需要勇气，承担比放手更需要毅力。他也许会慢慢地变成姐姐期待的那个男子汉，但至少不是现在。
“起来吧，让你受苦了……”敕无言心疼地扶起紫月姬，用手掌覆盖了她脸上的红印。
紫月姬摇摇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敕无言搂着她娇弱地身体，轻声地说：“下一次，我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紫月姬伏在他的怀里，试着安慰心中有苦难言的敕无言：“嗯，有希望总是好的……”
厄难沼泽。
泥泞的地面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水坑，风里尽是泥土与草木的气息。
一块泥土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要出来似的。
那一刻，连欢快歌唱的风也静止了，一切都在等待着什么的重现，神圣而肃穆。
一颗新芽颤着叶子向世界打了个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