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作为盘踞在雪山脚下的城邦，欧滋利克的雪景时常会出现，但今晚的落雪，却比往常要来的更多。
「什么情况啊，这种天气，明明已经是晚上了。」
月碧神社的房间里，红发的双马尾少女看着雪景，脸上露出一抹不快的神色。
「唉，还打算去买点药材回来，偏偏是在这种时候……算了，忍耐一下吧，就当是为了贝兹。」
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少女收起一副不开心的表情，稍作整顿便来到了门前。
而当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男生吓了一跳。
雉坐在神社的门前，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正偏着头看着自己。
「唔喂！吓死我了！冷不丁的坐在那里干什么啊……」
「……有些事想问下你。」
毫不掩饰的发言，这让艾蕾儿不禁感觉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你这家伙，怎么感觉怪怪的……」
并未回避雉的询问，艾蕾儿俯身坐在少年身边，再度开口，
「所以，你想要问什么？」
「……贝兹的病，不是一般的感冒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讲过了吗，那就是感冒而已啊。」
「买回来的药材，并不是用来治疗感冒的。」
「……」
「硬要说的话，那更像是补充阴气的药物……贝兹所患的，应该是吸血鬼特有的疾病吧。」
「……什么嘛，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看着雉毫无表情的脸庞，艾蕾儿苦笑着叹了口气。
「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实情……这里面有很多原因，现在也没办法告诉你，或许在以后你会得知的吧……总之，这些事情也不需要你操心了，我会让贝兹重新恢复健康的……」
「猎魔人。」
「……你说什么？」
「和猎魔人有关系，对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雉并未回答她，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猜的。」
「……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想过去知道这一切……只是现在，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拜托了。」
雉的眼神里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可言语之间却让艾蕾儿感到无法拒绝。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啊，雉。」
「……」
「真的要听吗……？这些故事，可不怎么有趣啊。」
「拜托了。」
「……唉，真拿你没办法。今晚我给你说的这些，不可以告诉贝兹哦。」
回头看了一眼贝兹房间紧闭的房门，艾蕾儿缓缓开口。
「贝兹的父母……和家人，都是被猎魔人杀害的。」
「……」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欧滋利克的城门外……乞讨。说实话，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你，大概我再也不会去想吧。」
「……抱歉。」
「在那之后，原本收养了我的神社原主人，也将贝兹安置在了这里。在她去世后，神社里就成了我们现在这样二人相依为命的状况。」
「……」
「贝兹她，一直没有详细告诉过我猎魔人究竟对她们的吸血鬼家族做了什么。我只知道，贝兹是在她父母和佣人的保护下逃出来的，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到现在为止，她都没能再见到自己的父母……」
「……」
「至于她现在患病的情况，其实并不是是猎魔人造成的，而是吸血鬼家族天生的诅咒，而这诅咒被开启的那天，却正是猎魔人袭击的那天……具体的内容，我没办法告诉你，但你要记得，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能试图给她提供血液，不然，积蓄在她体内这几年来对鲜血的渴望，会在那一瞬间爆发，她就再也不能作为正常人活下去了。」
「……」
「要说的，也就这么多。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去给贝兹买药去了。」
看着雉一言不发的样子，原本准备起身的艾蕾儿最终还是选择重新坐了回去。
「你这家伙，真的没事吗？脸色很难看啊。」
「……我没事，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么多，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我才不相信我说的这些能让你害怕成这样。」
说着，艾蕾儿伸出手去，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雉的额头上。
「艾……蕾儿……？」
「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真是的，上次做魔导器的时候也是，不要总是想着一个人把一切都包揽下来啊。」
「艾蕾儿……我……」
「我问你，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明明在你眼里，我其实没有必要说出来的，对吧。」
雉微微抬头，看向艾蕾儿的脸，少女带着温柔的笑容，就这么和自己对视着。
「其实，我和贝兹也蛮自责的，毕竟都相处了这么久，我们却还对你有所隐瞒……如果是家人之间，完全没必要这样做的，你说是吧。」
「……家人……」
「我和贝兹，早就把你当成家人了哦，雉。」
少女和煦的笑容，逐渐渲染了少年的整个视野。
被不安包裹的内心，被违和感纠缠的情绪，被无能为力支配的神经，此刻好像都不存在般，化作了虚无。
「是啊……我们，应该是家人了啊……」
「你这家伙，终于肯笑了。」
看着雉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和显露出的笑容，艾蕾儿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一开始看到你就觉得你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都是我在胡乱瞎想而已。」
「真的？不可以再一个人去承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哦？」
「嗯，毕竟，家人之间是不能相互背叛的，对吧。」
面对着艾蕾儿满脸的不解，雉如释重负般，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你这家伙，果然还是不太对劲……不过，能恢复精神真是太好了呢，雉。」
语罢，艾蕾儿缓缓起身，站在了雉的身前。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说出来哦。我去给贝兹买药，这期间就麻烦你好好照顾她了。」
「等一下……」
雉突然开口叫住艾蕾儿。
「这个，你拿好。」
一枚刻画着绿色纹路的硬币被塞到了少女的手中。
「这是……」
「护身符。」
「你这人啊，我看起来像是需要护身符的人吗？」
「就当是礼物好了，收下吧。」
「……真是看不透你。算了，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就收下好了。走了，拜拜。」
「嗯，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着艾蕾儿走下石阶，雉的表情逐渐恢复平静，脸上却是没有了白天时的阴霾。
「家人吗……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那不如，就把这样的感觉保持下去好了。」
熟悉的少女声音传来，雉回头看去，贝兹不知何时站在门旁，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你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雉不也没有休息吗？」
这么说着，贝兹走到方才艾蕾儿的位置，坐了下来。
「而且，你和艾蕾儿还在这聊得那么开心。」
「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没有。只是看到你把硬币交给她，明明我都还没有。」
说着，贝兹撅着小嘴，仿佛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啊……」
「我不管，雉你要补偿我。」
「那到时候，我也给你做一枚你专属的硬币好了。」
「说好了哦。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希望现在就有实际一点的，像这样……嘿咻。」
一边说着，少女的身体突然倾斜过来，就这么将头枕在了雉的腿上。
「呼~雉的膝枕，好舒服。」
「原来你一直打着这种主意啊……外面太冷了，还是回去吧。」
「不要，倒不如说，这种温度刚刚好。」
「这样啊……」
看着身下贝兹甜蜜的样子，雉终究还是不忍催促她起来，就这么任由她躺在自己腿上，抚摸着她的秀发。
「……贝兹，你是怎么看待……家人，这个词汇的？」
「家人啊……我的家人，就只有艾蕾儿和雉而已哦。」
「诶，我也算是家人吗？」
「当然了，倒不如说，为什么你会觉得不是啊？」
言语中略带嗔怒，贝兹仰面看向雉的脸庞。
「我呢，从小就很艾蕾儿生活在一起，没有什么家人的概念，只是觉得，能和她遇见真是太好了，可能这就是我心中家人的意义吧……对雉也是一样哦，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说，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贝兹……」
「太好了呢，雉，你的眼神又变得明亮起来了，白天时候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你嘛。我都知道的哦，因为我最喜欢看雉你的眼睛了，明明是人类的眼睛，却那么清澈，那么诱人……让我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一会……」
「……」
少女的一席话让雉不禁有一些脸红，可贝兹好像并未注意到自己言语中散发出的暧昧，依旧进行着诉说，
「我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觉得，能和雉相遇真是太好了……也许在你把我从地蜥手下救出的那一刻，我就这么想了吧……真的，很感谢你……明明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吸血姬而已……你却能一直包容我……包容这样的我……」
「贝兹并不弱小哦。在我看来，背负着这么多走到现在，你已经十分强大了。」
「嘻嘻……雉总是这样，说一些让人害羞的……话……呼……呼……」
兴许是困意逐渐笼罩上来，少女的声音愈加微弱，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雉的腿上睡了过去。
少年无可奈何地轻拍着贝兹的小脑袋，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般。
可下一秒，怀中少女朦胧之中呢喃出的话，却重重打在了雉的心上——
「最……喜欢你了……雉……」
「……好好睡一觉吧，贝兹。」
带着各种复杂的情愫，雉抬头看向雪夜之上的圆月，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
…………
「有些事，不得不去做了啊……」
「为了守护这份……家人的名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