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醺,树叶之上带着初晨的露珠。
“还是要走吗?”
白姼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整理着行囊,寂静良久,她才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愣了下,笑出声来,“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他默默叹息,心底溢满了柔软的怜惜,“留下来好不好,过些日子我处理了手上的事,我陪你一起去怎么样?”
心灵深处险些要冲口而出,而最终她咬了牙,“那终归是不同了。”
“我……”她又想说什么,好一阵,终于仰起脸凝望着他的眼。“求你一件事。”
“你说。”
她咬了咬唇,“听说你要杀徐子静?”
徐子易心里大概也知道她突然这么问的原因,但是却不好开口,他还在想该如何回答的时候,白姼又转了回去。
“徐子静能不能交给我来,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他的目光很柔,话语却很坚决,“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她没说话,只是眸子中带着疑惑,看向他。
“你处理完了,要回来给我做饭,这么多日子,我已经习惯了吃你做的饭了。”
她愣了愣,没再说话,整理好行囊,走了出去,徐子易跟在她后面。
外面的颜霓裳和朱瑾已经在等着她了,她朝着马车上走去,没有一丝回头的意思。
“白姼。”
她的脚步停了停,又接着朝马车走了过去。
“千万小心。”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她语气突然轻松下来。
“徐子易。”
“我在。”
“若是我有命活着回来,剩下的数十年,只要你不嫌弃,我都给你做饭。”
徐子易也笑了起来,眸中掩不住的欣喜,“那你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拎起日阿剑,她深深地回望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目光中的马车消失在城中,徐子易转头进到了府中,本该是空空荡荡的府上,却是突然多了许多人,若是白姼在这里,却是要大吃一惊。
屋内一片静窒,皆望着靠在椅子上凝滞不动的人。逆光在徐子易侧脸勾出一抹深暗的棱影。
“你们带着我的手谕,沿途给她护航,注意别给她发现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也别回来见我了。”
屋内的人齐声领命,各自退去了安排,屋里恢复了静谧。窗外的松柏在阳光下清亮,剔透得仿如碧石。
...
白姼她们日夜兼程,不出半月余,她们便从京城前往了扬州。
九月的扬州,虽是没了三月时的草长莺飞,却也是满眼绿意。
朱瑾看着前方的城门,转头朝着车里道:“小姐,我们到扬州了。”
时隔多日,再回到扬州,倒是有几分熟悉的感觉,看着出来迎接自己的人,她眼里多了些怀念。
“姼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印象中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中,只是脸色有些憔悴,她朝着苏芷摆了摆手,
“小姨。”
苏芷得到消息,早早的就在城外等她们了,如今重逢的喜悦过后,她搂住了眼前的人,有些哽咽。
“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朱瑾在旁边接话道:“小姐你不知道,苏姨找你找疯了,听说你在雍州出现过,终日在雍州那边寻你。”
苏芷拍了拍她的头,“多嘴。”
被人记挂的感觉是真的不错,心中涌起无数话,汹涌的险些冲喉而出,可到最后她只是拥抱住了苏芷,道了一句,“我回来了,让小姨为我担心了。”
“我也听说了不少,受了这么多苦,要是让你娘知道了,我日后下去见到她,可怎么和她交代。”
“嗯,算是吧。”
苏芷见她似有难言之隐,暂时放弃了追索盘问,一径欣慰的感叹。
“先回去再说吧”
...
片断的话语穿过长窗飘入,她始终是谈话的中心。
不过她说的少,都是听大家说。
天空投影下来,反射着光芒,在这个时刻光早已不再强烈,淡淡的光幕泄下来,能看到一些明显的界线,是琥珀色的。
“我要去西戎。”
白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倒也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随意地说出来,眼神还看着外面,表情很平静。
“刚好教中有个任务是要去西戎的,不如就交由你去?”
冯毅的话让苏芷有些奇怪,不由问出了声:“是什么时候来的消息,为何我不知道。”
“就前几日,倒是一直忘了和您说,如今提起,这才想起来。”
他的话有些奇怪,冯毅做事一向让人放心,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的失误,但是既然如此,有人陪着她去,总比她一个人去好些。
拧了拧眉,“你若是要去,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注意些安全,别让我总是记挂。”
苏芷答应了她,倒是让她有些开心,回来之前她就在想,若是苏芷不答应她去该如何,现在解决了心头的事,她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徐子静一日不死,她就一日难眠,一想到有人会对她和她的亲人造成威胁,她就一阵心悸,和虚悫道人不同,徐子静是会主动出手的,若是让他蛰伏久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必须得趁他病,要他命。
她这样想着,大厅中嘈杂的声音突然就有些刺耳,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头也有些晕,和苏芷说了声,她就打算回房休息下,想来应该是连日的奔波,马车上颠簸造成的。
朦胧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各种奇怪的面孔凌乱的浮现,化不开的猩红淹没了她的双腿,腥味逼得她透不过气。梦里都是她熟悉的人,充满各种难听的咒骂怒斥,声声都是指责,不论如何挥剑都如恶魔的低语一样徘徊在耳际,迫人烦躁得发疯。
她一直往前走,怎么走也离不开那片猩红的沼泽,只有如影随行的恶毒咒骂,双腿渐渐沉重得迈不动,眼中除了猩红,只剩下浓得窒息的黑暗。她疲倦得要命,却不敢停,一停下来身体就会缓缓的沉入血色的沼泽之中,没有地方可以稍供停歇,那样长而望不到尽头的路,她不知自己要去哪里,麻木的跋涉中,她突然看见了苏鞠,只不过脸上带着血色,她伸手过去,眼前的人突然就倒在血泊之中,紧接着就是徐子易……
猛然睁开眼,血红和残肢消失了,只剩静谧的房间。似乎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突然睁开眼睛,还没有适应过来,一阵恍惚过后便能看见东西了,
幽暗的房间陈设熟悉,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依稀能听到秋风拂过树叶掉落的声音。
粗重的呼吸来自鼻端,心脏狂跳不止,那只是一个梦……
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精神也有些萎靡,昏昏沉沉的又躺下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迷糊之中的时候太阳就出来了,后半夜躺了会,精神好了不少。
朱瑾在门外敲了敲门,端了早饭进来,是她最喜欢桂花糕点和莲子粥,许久没吃过了,她倒是有些想吃了。
只是东西到了嘴边,却是有些反胃,也不知是不是连日马车上颠簸的缘故,热得慌,心口一闷,只觉胃急缩,不适感瞬间涌上喉中,却是什么也没吐,只得厌厌的将手里的点心放下。
她这样子却是吓到了朱瑾,她的样子有些焦急,“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叫霓裳姐姐来给你看一下?”
“这些日子坐马车可能有些不舒服了,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她扶了扶额,有些无力的问道:“出发的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倒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次我们去西戎,可能要去好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不过我听说西戎那边稀奇古怪的玩意挺多的,小姐你去过,你知道吗。”
看她一副小姑娘的样子,白姼倒是有些想笑,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平日里还老取笑自己。
“没有,和我们这里差不多的,东西也都一样,没什么稀奇古怪的。”
“啊,我还听说那边很好玩呢。”她一下就变得失落了。
“走吧走吧,去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苏芷那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虽然是知道这次去的人有些多,但白姼过去的时候,还是被吓到了。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上面装满了东西,不知道是些什么。
“这是要搬家吗?”,她还是有些咂舌。
“你们这次去的时间可能有些久,路上总得带点东西,西戎那边我也不清楚,又捎了些你爱吃的东西,总之都是你用得上的。”
苏芷的样子这时候倒是和记忆中的苏鞠重合了起来。
“小姨,你这样子可真是像极了我娘,唠唠叨叨的。”
“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西戎那边可能很危险,你要保护好自己。”她顿了顿,“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去,我总是不太放心。”
“我自己可以的,你就相信我吧,真的,我在西戎也过了差不多一年了,我心里有数的。”
“那你一切小心,记得定期传消息回来,万万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