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不能陪着你了。这是她唯一能读懂的意思。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灵魂都要而飞出身体。
白沫就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偶，被人抛上了高空，然后重重的坠落到地面上。娇小的身躯紧贴着水泥马路，翻滚着做了几个转体运动，然后背部猛地撞击在路边的栅栏上。
白沫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不堪重负的骨骼被碰撞挤压后，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悲鸣。胸口有一股强烈的烦闷感，促使着她双手撑起身体，伴随着一阵强烈的恶心，白沫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液。
火辣的胃液灼烧着喉咙，血液的腥甜充斥着口腔。白沫努力抬起此刻无比沉重的脑袋，因为大脑供氧不足的缘故，从而导致白沫的视线严重模糊。
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随即又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上。
细嫩的双手早已磨破，过膝长袜上也满是破洞。因为衣物破损而裸.露的腹部上，插着一截生锈的铁片。鲜血浸湿了单薄的毛衣。
白沫痛苦的皱着眉，一手捂住了受伤的腹部，不经意地向远处撇了一眼，随后她的瞳孔骤然缩紧。
先前横冲直撞的卡车，现在已经停在了大街上，变形的车头冲进了街边的商店。卡车掉落的零件，杂乱无章的散落在地面上，而在马路正中央的位置，一具残破不堪的躯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一片血泊里。
白沫不敢相信似的捂住嘴巴，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溜走，缓缓地划过她的脸颊。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马路中央，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沐辰。
“沐辰……”她颓然跪坐在地上，轻声呼唤着沐辰的名字，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白沫摇晃着沐辰的身体，然后慌忙地缩回了双手，她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掌心，颤抖的目光一一扫过，少年身上沾染着血迹的部位。
一缕刺目的鲜红从沐辰的额头滑落。鲜血逐渐在他的左脸颊上蔓延。
白沫的身体无力的瘫软着，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她失声痛哭，仿佛在向上天倾诉着它的不公。
哭声戛然而止。
沐辰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正在试图抬起，压在身下已经麻木的右臂。
“沐辰，你有没有事？！”白沫慌忙地抓着他的手，沐辰虚弱喘着粗气，然后举起沾满鲜血的手，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却不料把血迹也留在了脸上。
“有点疼。”沐辰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没关系，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白沫慌乱地翻找着身上的口袋，沐辰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眼眶，抬手按住了白沫的胳膊，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的时间不多了。”
翻找着电话的双手变得僵硬，白沫看出了沐辰眼中的绝望，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谢谢你喜欢我，沫沫。”
白沫强忍着内心不断涌现的悲伤，努力地微笑着，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溢出眼眶。沐辰看着她别扭的笑脸，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舒缓了，似乎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了。
沐辰失去了温度的手，无力的从白沫的掌心里滑落。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白沫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哀伤，倒在他的怀里抱头痛哭起来。
随着白沫每一次的哭泣，她肺部储存的空气就相对应的减少，直到她因为强烈的窒息感而喘不过气，被眼泪模糊的双眼才无意间看到了一团火光。
先前停在街边的那一辆卡车，硕大破损的油箱中，泄露出了大量的汽油，此刻全部都流淌在光滑的地面上。被撞倒的街灯旁有一截裸露的电线，闪烁的电火花点燃了汽油迸射出璀璨的火光。
喉咙的灼痛，身体的痛楚，全都不想要理会了。白沫牵起沐辰的手，躺在拭去的恋人怀里，安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跳动的火蛇很快吞噬了卡车，然后在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中，裹挟着硝烟的高温席卷了两人。
……
身体像是沉入了黑暗的深海，断裂的意识拼凑出过去的记忆。白沫感受到了一阵轻柔的风，她细长如蝴蝶翅膀美丽的睫毛抖动了两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到处都是云雾缭绕的景象。她侧过脑袋的同时，看到一缕柔顺的金发从额前垂落。然后双手撑地缓缓地起身。
白皙的小脚踩踏着脚下这团毛茸茸，柔软的像是云朵一样的地面，倒不如说本来就是云朵。
身上的伤痛消失的无影无踪。握着身上仅着的白色长裙的裙脚，白沫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个四周都是一片洁白的陌生地方。
一阵清脆而紧急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循着铃声的源头走去，一群和她一样身上仅穿着一件长裙的孩子，每一个都是如阳光般璀璨的金发，此刻正安详的躺在地上，睡颜如同婴儿般乖巧可爱。
不远处的云团上竖立着一扇大门，金色的栅栏门高大的像是直通天际。门锁上悬挂着婴儿手臂粗细的锁链。
先前铃声让她感到心慌，这扇大门更让她觉得诡异。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不知道。
“沐……辰……”习惯性的喊出少年的名字，却在中途顿住了。阴郁的眼神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白沫神色黯然的走到一处空地上，抱着双腿表情阴沉地坐下。
不远处传来栅栏门打开的声音，以及锁链独有的金属碰撞声，她都毫不在意，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一双温柔的手抚上她的肩膀，白沫表情阴暗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她有一头柔顺的金黄色长发，蓝宝石般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对她的担忧。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女人的声线很成熟，然而脸上的笑容却还有几分稚气。
“这里是哪里？”白沫空洞的眼神满是心碎。
“这里是天堂哦～”女人的声音带着很多温柔的味道。
“那么，为何我的恋人不在这里呢？”说着，白沫眼中的哀伤又加重了几分。
“这个，如果他不在这里，那么就只能在另一个地方了吧。”女人有些苦恼的皱眉。
“他在哪里？”白沫期待地抓着她的肩膀。
“大概，也就只能是地狱了吧？”女人看到白沫眼中的高光瞬间消失，急忙说:“不过，还是有办法可以见到他的……啊！”
白沫牢牢的抓紧她的肩膀，迫不及待地喊道:“我要见他！快带我去见他！”
“别着急，我的孩子。可否先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我叫白沫。”
“那么，沫沫，你先跟我回到我的住所，我们再讨论你的事情好不好？”
“好吧。”白沫只好点头答应。“阿姨，你的名字是什么？”
“诶，我的名字是秋月.爱莉薇儿，当然你叫我月儿就可以了。不过要叫姐姐，不要叫阿姨哦～”说完，爱丽薇儿牵起白沫的小手，带领着她前往自己的住所。
去往爱丽住所的途中，白沫看到天空上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建筑物，白色的宫殿上点缀着金色的花纹，一束瀑布从宫殿门口倾泻而出，宛若银河倒挂。
白沫指着那座宫殿说:“月儿姐姐，那是什么啊？”
“那个是主神米迦勒所居住的宫殿啊。”
“主神米迦勒？”白沫不解地看着她。
“对啊，明明是个很可爱的主神，却总是一脸认真的成熟大人样子。”爱丽耐心地解释着。
“那么，那些水都留到哪里去了？”白沫又指向那条瀑布。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诶，硬要说的话，大概化作人间的雨露了吧？”爱丽尴尬地挠挠头。
“这样啊。”白沫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没过多久就到达了她的住所，也是一座宫殿，只不过比起米迦勒的要小多了。
进入宫殿以后，白沫才发现内部只是一个水池，清澈的水流从宫殿顶部的雕塑上流下，汇入到巨大的圆形水池里。
“好的，先来洗个澡吧。”爱丽笑着说。
“哦。”白沫不情愿地点点头，伸出小脚试了试水温，然后脱下白色长裙跳进水里。爱丽欣慰的笑了笑，接着也脱下了裙子，优雅地走到水池里坐下。
“月儿姐姐，你刚才说的地狱是哪里？”白沫轻轻地测过身子。
“怎么说呢？听那些去往地狱的堕天使说，地狱好像是一片荒凉的样子吧。”爱丽无奈地摊开双手。
“这样吗？”白沫缓缓地闭上眼睛，疲惫的靠在水池边上。一片黑暗中，她感受到有人拉起她的手，温柔地搓洗着，力道很轻。
“我可以自己洗的……”白沫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她。
“毕竟小沫沫是我带的崽崽嘛，照顾新生的崽崽可是每一个大天使的责任。”爱丽骄傲地扬起头，然后继续为她搓洗着，白沫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
洗完澡换回长裙的白沫，坐在精致的梳妆台前，照着镜子擦试着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月儿姐姐，堕天使是什么？”
同样换回长裙擦拭着头发的爱丽，拿起一把梳子给白沫梳着头发，一边梳头一边说道:“堕天使，自然就是堕落的天使啦，至于是因何而堕落的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还补了一句:“沫沫你问这个干什么呢？”
“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真的有啊。”
白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及腰的黑色长发变成了柔顺的金黄色，眼睛也变成了深蓝色发光的宝石。皮肤似乎比以前细腻了一些，除此之外发生的变化，似乎只有瞳孔中逐渐加深的灰暗。
那是在内心深处不断蔓延的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