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弥在她和零分别的地方没有找到他,哪里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接着琳弥在附近发现了一扇黑洞似的门。她走近仿佛深不可测的门,门内散发出的气息令她感到分外熟悉,而且从外观上也可以判断这扇门是通往冥界的。
“这门是零大人开启的……他已经收到消息了?”琳弥自言自语地说,“可是这门为什么迟迟没有关闭?这只是一个通道而已,开启后不久应该会自动关闭的……”
琳弥忽然脊背发凉,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
“莫非……零大人出事了?!”
冥界。
漆黑深邃的天宛如一张巨大的幕布,遮挡住了全部的光。也许生长在此地的生物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光,黑暗是他们最好的生存环境。土地的颜色比天空还要浅一点。冥界少有风,自然少了风化作用,地质比其他地方都要硬,无土壤的环境也让冥界很少生有植物。
依稀可见远处耸立着一栋高大的黑色建筑,其余小型建筑物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它的周围。芷屽清楚他此时身处的地方是冥界的中心城市——天冥城,这是自己从前居住的地方。地缚神的宫殿——地缚神殿就在此处,地缚神殿同时也是众大臣商议国事的地方,前往那里可以了解到最新的战况。
这是芷屽由地缚灵成为地缚神的地方,芷屽自然再熟悉不过。“我来带路吧。”他说道,于是带着雷雅和羚希前往天冥城之中最高大的那栋建筑物。
雷雅和羚希来到冥界后身体都没有大碍,这让芷屽十分放心。雷雅自感冥界的压力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自己释放异能,有可能减弱自己的攻击力,但她没有告诉芷屽。
冥界的城镇与幻世相仿,只是这里的建筑都是全黑色的,若不是清楚城镇里的这些居民都是亡灵,雷雅还会误以为他们是住在黑色风格城市里的人类。
好像有个叫作帝葛雷曼的国家,也和这里一样,没有白天,整个国家都是黑色的。雷雅不自觉地回忆起脑海中储存的地理知识,不过就算这里的建筑物换成彩色,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这里没有阳光,物体也不会反射出颜色。
羚希好奇地左顾右盼,似乎很想逛逛这个从未来过的地方,但她也有一定的自觉:自己是来帮助芷哥的,不能添麻烦。芷屽等人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居民们都一如既往地进行着自己的日常生活,似乎没有人认出芷屽这个大名鼎鼎的地缚神。
无论身处哪里都是存在感薄弱吗?雷雅有些想嘲笑他。
三人来到地缚神殿的围墙前,只见门口站着一排顺练有素的士兵,将大门包围得严严实实。雷雅暗想这才像样嘛,哪像某些从苏伟德尔进口的漫画,在皇宫大殿这种要地只安排两个弱不经风被主角一打就飞的守卫,让人笑话。
“来者何人?”领头的士兵手持一把镶有宝石的宝剑,挡住三人去路。从气质上看此人绝非等闲。
芷屽不发一言,召唤出表明自己身份的专属武器——死神镰。镰刀无声地划破空气,其威严的姿态毕露无遗。
众士兵见此物立即整齐划一地列队两侧,一齐躬身,让开一条路。领头的士兵用严肃而又凌厉的声音说道:“恭迎地缚神大人!”
“恭迎地缚神大人!”他身后的众兵卒齐声道,吼声响彻整个大殿。
芷屽大步流星地踏入地缚神殿。雷雅对此阵营早已见怪不怪,羚希却感到很新鲜,经过行礼的士兵时还忍不住碰碰他们,看看他们能否保持不动如钟的状态。
在将要到达殿门前时,一个身穿黑袍的深蓝长发少女快步迎上前来,掩饰不住内心激动的她惊喜地看着回归的芷屽,“地缚神大人,我们在神殿等候您多时了!”她身上的黑袍带有鹰形徽记。许多和她同样身穿带徽记黑袍的人也纷纷走上前来。
她及她身后的众臣一齐将右手搭上左肩,半跪行礼。少女垂首,声音颤抖地说:
“您终于回来了!我等冥界众臣已经在大殿里等了您五百年了!”
——五百年?!
雷雅听到这个数字后着实吃了一惊。羚希也惊讶地张大了嘴。
芷屽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起来我离开冥界确实有一年多了呢……”
只过去了一年多?!莫非人界的一天是冥界的一年?!
芷屽解释说:“我原本没想在人界花那么多的时间,但追求了一年多都没有结果我也没办法……”
雷雅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琳弥老想着抽他了。
芷屽扶蓝发少女起来,“欣,我听说死灵界入侵冥界了,才急忙赶回来,这是真的吗?”芷屽直奔主题,以此表现自己的尽职尽责。但无论怎么挽救形象都已经晚了。
这个名为“欣”的少女——现任冥界将军、冥界军队统帅、群臣之首,权力仅次于地缚神的亡灵,恭敬地对芷屽汇报道:“两界战事一直很紧,但死灵界最近动静少了些,可我方也不能放松,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还会再攻打过来。”欣看着芷屽满是崇拜之情,与琳弥看零时的眼神相似。虽说亡灵的寿命比人类要长上许多,但五百年也不是个小数目,她竟然能等待芷屽那么久,可见她对地缚神的耿耿忠心。
欣看向站在芷屽身后的两名少女,保持着职业笑容请示道:“这两位是……?”
“他们都是我的妹妹。”芷屽向她介绍道,“她们随同我来处理冥界事宜,同时也是非常优秀的战力。”
谁是你的妹妹了?我可从来没答应过吧?雷雅很想这么吐槽,但这里是冥界还要给芷屽留点面子。
“原来如此,感谢二位对地缚神大人的照顾。”欣向两人微微躬身以示敬意,“一路上各位都辛苦了,请随我来,我给你们安排单间与洗漱,我这就命令厨房给你们准备用餐事宜……”亡灵不需要进食也能存活,但也并非不能进食,用餐在冥界也算是一项娱乐活动。
“不用了,我们不久前吃过晚饭。”芷屽说,“真的没有什么需要我紧急处理的事吗?”
“目前是没有的。”欣略微有些疑惑,“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这样啊……”芷屽回想起那个死去的亡灵从三天前开始找自己,换作冥界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了吧?也许事情早已经处理完毕了。失去大显身手的机会让芷屽不免有点失望,但他很快又振作精神,“好容易回来一趟,就让我一口气将死灵界收复吧!”
欣欣慰地笑道:“地缚神大人果然有王者的志向,如果您还有精力的话,我带您去处理一些您离开后落下的文件怎么样?”
被夸奖后芷屽未免开始洋洋得意起来,“当然,一人做事一人当,带我去吧!”
欣安排侍者带领雷雅和羚希去看她们的房间,自己则带着芷屽前往地缚神日常办公的地方。
“除了一些必须您亲自处理的文件外,其他事务我已经代您处理完毕了。大部分文件只需您签字确认就好。”欣边走边说道。
芷屽大方地笑道:“真是谢谢啦。其实欣你不用这么毕恭毕敬的,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的姐姐,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换了一种语气对着他苦笑道:“你还是这么随便啊。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呼你的姓名吧?拜托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身份,也请有一些地缚神的自觉。”她的微笑不再充满崇敬,而是自然地露出姐姐对弟弟所有的亲昵笑容。
“抱歉抱歉,总是给你添麻烦。”芷屽不好意思地笑道。
欣闭上眼睛将手抚上胸口,露出幸福的表情,“不过你回来,我是真的很高兴。我盼望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让你费心了……”芷屽露出抱歉的浅笑。
“不过你刚刚说的话我可不会当没听见哦。”欣露出坏坏的微笑,“不把死灵界收复,我可不会放你回去哦。”
“饶了我吧……我只是说着玩的。”前代那么多地缚神都没能成功收复死灵界,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若是真能收复死灵界,他的功绩和经历都绝对会载入史册。
“嘛,反正你现在的首要工作就是把文件都处理了。”欣推开一扇雕有花纹的铁门,只见二十平方米的房间内堆满了纸,办公台已然被白色的纸海淹没,只留下了一小片写字的地方,整个房间就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欣还非常贴心地在纸的海洋里留下了一条通向座位的小路,就等着芷屽将这些工作全部消灭。
芷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堆能压死他的文件。
“那么,这积攒了五百年的工作就拜托您了。”欣又换上了下属应对上司的标准微笑。
“欣姐姐……”芷屽用哭丧的脸可怜巴巴地看向她,希望能从可亲可爱的姐姐那里得到一丝帮助。
微笑仿佛固定在了欣的脸上,“这些都是您必须亲自完成的工作,我去给您准备饮料……人界好像有一种叫咖啡的提神饮品吧?刚好前些天有人弄到了一些,我去给你拿过来。请稍等。”
话毕欣无情地关上铁门,独留芷屽和这堆文件纸同甘共苦、相濡以沫、长相厮守。
“请好好工作~☆”门外传来欣的声音。
“就算你加了‘☆’也不会改变你已定的腹黑属性……”芷屽欲哭无泪地吐槽道。
……
雷雅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沉思。
这间单人房不小,却仍是单调的黑色,雷雅不是酷爱黑色的某些中二病患者,泛滥的黑实在是让人审美疲劳。
她伸手摸了摸暗色的床单,那并不是棉布或者纤维,而是另一种令人说不出名字的陌生材料。雷雅第一次拥有这种触感,却也让她非常舒服。
她的心依旧是沉甸甸的,沉重的空气闷得她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一双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不知是否是冥界强大的压力所至。
进入这个黑色的世界后,雷雅深感自己陷入了一场阴谋的中心。
不,在很久之前,自己就已经陷入阴谋旋窝的中心了,但正因为是风暴的中心,身处在其中的人才是最安全的,亦是最无法察觉到周围异样的,但随着暴风雨逐渐逼近,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自己察觉到了旋风的存在,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并不身处在中心呢?
她想起了一个人的脸。
芷屽。也许他才是真正的中心,所有丝线的连结点。自己或许只是因他而掀起的、风暴的一部分。
“爷爷,我该怎么办?”雷雅将自己抱成一团。
——自己从前看不起的人类,比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次日,地缚神殿,大堂。
十六根雕有魍魉各姿的图腾柱支撑着整个大殿,黑色水晶制成的地板光滑得没有任何拼接痕迹,好似直接由一块硕大的黑水晶横向切割制得。十六根黑色图腾柱上点缀着上百个指甲大的发光装饰,让整个空间被朦胧的光影所笼罩。
芷屽坐在十三阶梯之顶的宝座上,俯视群臣。众大臣身穿别有不同徽章的黑袍,排成两纵队,左文右武。
欣站在他的宝座旁向众人致辞:“地缚神大人归来,将重新领导冥界。五百年来冥界与死灵界一直势均力敌,地缚神大人的重归必将扭转这个局面。关于两界以及冥界发展的问题,各位大臣有何进谏?”
一位年轻的开发部部长走出纵列,行礼后道:“在此我推荐一名精英来地缚神殿任职。”
“准。”芷屽道。
话毕一名有着暗红长发、橄榄色双瞳的少女走进大殿,向座上的芷屽与欣微微低头行礼,便道:“我名为依比,来自魔煞深渊旁的修罗城,种族为修罗灵,慕地缚神之名前来,自荐军师一职。”
“军事一职责任重大,需要有顾全大局的判断力和精明的头脑,你何以胜任此职介?”欣替芷屽问道。大部分时候,都是作为左右手的欣代芷屽发言,以免他这个笨蛋说错话,因此导致这个笨蛋永远都是傻瓜。
依比面不改色地应对自如,“地缚神大人离开冥界许久,想必还不了解冥界当今的状况吧,就让鄙人帮您分析一下现状如何?”
“请。”芷屽清楚这时候必须由自己表态,他不可能什么都靠欣。
“冥界与死灵界如今仍保持通商状态,但双方都将物价拉得很高,交易量降到了最低点,想必现在战意最高涨的是民间。死灵界的特色商品一直都是记忆水晶,这种水晶能记录一定数量的照片和录像,而这种技术是死灵界特有的。除记忆水晶之外,死灵界还拥有很多高技术商品。而冥界向死灵界出口的一直都是矿产,只是这些矿产价格低廉,即便大量出口也难以获取红利。曾有专家统计过,死灵界每年从我们冥界吸收的利润就高达九亿克尔拉(注:冥界货币单位)。九亿克尔拉是什么概念?能起两座地缚神殿。而冥界与死灵界之间的通商已长达几万年,他们用从冥界赚来的钱干什么?供养他们的政府?训练他们的军队?根据最新的军事报告,死灵界与冥界在近五百年间展开了大大小小共七十九场战役,其中只有三十七场战役冥界获胜,六场战役以和平协议结束。而最近一百年,冥界获胜的战役只有区区的六场,这意味着死灵界正越来越强大。而且最近的商业战,也是由死灵界首先涨价而挑起的。去年死灵界在还未发生商业战时向冥界进口了大量低价的矿物,是从前年均进口量的五十倍!这一举动虽然乐坏了冥界的矿产商人,但其中也暗示死灵界正在疯狂储存资源,至于他们在密谋什么,也应该不言而喻了吧。”依比说得头头是道,站在他身旁的官员们都不禁频频点头。
欣俯身对芷屽耳语道:“她刚刚列举出的数据,的确属实。”
“你的意思是说……死灵界正策划着进攻冥界?”芷屽问道。
“没错,而且这场战争的规模肯定与往常都不一样。因为之前的数场战役都是由于外交、经济等问题而发生的摩擦,双方出动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超过百万。但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的客观理由,而是死灵界单方面地想要进攻冥界,显然是蓄谋已久的一战。”依比回答道。
芷屽问:“那么关于此事,你有何妙计?”
依比答:“鄙人认为,冥界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扩充军队、训练士兵,但兵贵在其精而不在其量,切不可强制征兵。同时,须尽快将边境当地居民撤离,以免战火伤及无辜百姓。除此之外,鄙人建议地缚神大人亲**问军营,鼓舞军心;亲临民间,体恤民生。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
“说得好!”连芷屽都忍不住夸奖她的口才,众官员们也纷纷跟着鼓掌。
“大人过奖。”搏得满堂喝彩的依比再行礼,她谦卑又彬彬有礼的态度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好感。
“依比表现得如此出色,的确能够胜任军师一职。”芷屽表态,认同声此起彼伏地在底下响起。
“谢大人。”依比又一次垂首行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试衣间内。
谋得军师这一职位后,依比披上了代表地缚神殿高级官员的黑色长袍,别上了代表军师的蛇型图案纹章。
“虽然是土得很的黑色,但还是先忍忍吧。”她面向镜子,向后挽了挽自己暗红色的长发。倒映在镜子里的凤眼充满了魅惑,她此刻仿佛一只妖艳的狐妖。
“用这双眼睛,还有谁不会被我迷倒呢?”
她深情地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