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工作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夫人到哪里去了?”
安排完孩子们的晚餐,夫人似乎就不见了踪影,虽然她总是这样,但这次却让肯尼兹感觉到一丝不安。
打扫完厨房夜幕已经降下去有一会了,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里待到这个时间。
昨天在这个时间,正差不多正睡在流浪汉的窝里,还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今晚自己该住哪呢?
肯尼兹祈祷着老板的酒馆能够开门,尽管现在口袋里的钱可以租上一夜空马厩,他还是想见到老板,然后希望能打听到更多的事。
如果老板愿意,他还想多说说自己的事情。这样他或许就能打消自己的疑虑。
从厨房离开后整个教会似乎变得异常寂静,很难想象不久前还有一堆孩子在这里打闹玩耍。
肯尼兹一路提着小灯笼走到了大门,他发现前面有另一盏灯亮着,仔细看去原来是夫人的女仆。
“晚上好,在等夫人吗?”
“不,夫人和孩子们睡在教堂。我在等你,肯尼兹先生。”
“等我?”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更何况如今对方还是一位漂亮又能干的女仆,所以在纯情的肯尼兹耳朵里听起来仿佛就像是在暧昧的告白。
“肯尼兹先生无处可去对吧。”
塞西尔一句话道中了他的痛处,但也只好如实点头。
“今晚就来我家里住。”
“不不不……我睡酒馆就行了。”
“从今天开始就没有酒馆了。”
肯尼兹不理解她的意思,所以伸着脖子朝着远处望去,他记得附近不远处就有一家酒馆。
曾经深夜还能够听见酒鬼们吵闹的街道,现在却如同消失了般死寂。
一般来说,发生这种事情,就代表这座城镇要走到头了。
脑海中不停回荡老鬼说过的话,如今的景象仿佛就是预兆,宣告着即将发生一些无法想象的大事。
“能等我先去一个地方吗。”
“我能跟着吗?”
“求之不得……”
熟悉的老酒馆门口,木板紧紧封着大门,就算去敲门也始终没有人回应。曾经去过的其他酒馆也是一样。周围甚至连居民生活的声音都不曾发出。
肯尼兹开始相信那孩子所说的话,所以身边的这位女仆让他赶紧更加恐怖。
“要不然今晚试试睡大街如何?没准会遇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塞西尔看出了肯尼兹内心的绝望,毫不留情的打算嘲弄他一番。
也正因此,肯尼兹放下心来,确信她还是个普通人。
“这是夫人做的吗?”
塞西尔听到后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没想到对方会问起这个。但既然会问,至少说明他已经知道了部分事实,也打算认真的去了解不知道的部分。
“那就好办多了,跟我来。”
两人走过的道路后慢慢扬起大雾,渐渐的笼罩起整座城镇。
“随便坐。”
塞西尔拿下灯罩,点亮了房间里的两盏油灯。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狭小的空间,破旧的房间干净的只有床和一张桌子,其余的地方空荡荡的完全感受不到生活的氛围。
肯尼兹简单打量了一眼房间,找了一个最能让他安心的角落,盘腿坐了下来。
“坐到床上也可以哦,我并不介意跟男人亲密接触。”
“还是算了,我睡这儿就好。”
说不上为什么,或许只是直觉,如果今晚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自己下半生一定会活在无尽的后悔之中。
“魔女是不是也邀请你帮助她逃跑。”
“你在说茉莉吗?难道你也是?”
“曾经是,但是我们失败了。”
“发生了什么?”
“她有解释过这座城镇的魔力流吗。”
“嗯。”
是茉莉曾经提到过的话题,也就是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大多应该也在塞西尔身上发生过。
她们曾经也试图逃跑,正如我现在打算做的一样。但是她们失败了。
那就是说夫人其实是知道她要逃跑,那为什么表现的无动于衷?
“那就省事多了。如你目前所知道的,整座城镇的魔力都聚集在教堂那里,也就是现在的孤儿院。魔女有跟你解释理由?”
“嗯……她说是夫人……”
肯尼兹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实话。毕竟眼前这个人比他更了解茉莉还有夫人。
“知道魔法……魔女好像把它叫做魔术,知道本质吗?”
“转换能量?”
“那是使用魔术的本质,看来她没有打算告诉你啊。魔术的本质是,引导能影响现实的语言转换空气中的魔力。”
完全无法理解……
“就比如说‘风’。”
塞西尔看出了他的疑惑,因为这些知识大部分人听到都会觉得迷惑。
话音刚落,放在桌子上的油灯在封闭的房间里被吹灭。
“火。”
油灯又重新亮起。
塞西尔的做法同茉莉为他治疗时,还有填补围墙时差不多,就是茉莉的魔术似乎更高效省力。
“风和火,平时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并不会产生刚才的情况。因为这两个字并没有被赋予转换魔力的能力。”
“我记得魔术使用的是专用的语言。”
肯尼兹儿时曾经学习过魔术,他当时的老师只抱来了一大堆书籍,教他认识发音,然后莫名其妙他就被告知没有学习魔术的才能。
“没错,我们称之为阿萨神族语。这种语言被神灵赋予了影响现实的意义,然后传授于人类沿用至今。”
“这和教堂又有什么联系。”
“那座教堂是上古战争时期建造的防御工事,那时的教会为了庇护民众,建造初期就在内部写满了符文,而符文就是组合起来的特殊意义文字,用于吸收魔力并展开防御。而如今好像只剩下储存魔力的符文还有封印可以运作。”
“那和街道的居民消失有什么联系?”
“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逃跑失败的前几天也发生了这种事,大概是都躲起来了。因为第二天大家就又正常的出现。”
真的是这样吗?肯尼兹仔细打量着塞西尔的表情,她不像是在撒谎。
“你在怀疑我吗?”
“没有,我在想事情的时候就会是这个表情。”
“塞西尔有听说过鼠人的事吗?”
“那堆恶心人的家伙?死我也不要去跟它们打交道。”
塞西尔的眉角微微一皱,表情是掩盖不住的厌恶。
其实大部分对正常人对鼠人都是这种态度。常年与鼠人打交道的日子,使他在约赫姆从来没有结交到一个朋友。
“你和茉莉逃跑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夫人又做了什么?”
“这个待会再说。首先,得要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称呼那家伙为魔女?”
这是存在于很久之前的词汇,通常会和传说一同出现。但无一例外,全都是作为负面的存在,影响最大的一次应该是三百多年前,被称呼为“诸神的黄昏”的一次战斗,据说直接导致了十一位主神和大量优秀的魔术使死亡。
那是像自己这种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战斗。
从那之后,又经历了长达数年的“魔女狩猎”,到如今,几乎已经消失殆尽。
“那孩子超乎常人的魔术技巧,你差不多也该见识过了。”
“嗯。”
“那是拥有一定天赋的普通人拼命努力到年老,才能够勉强达到的程度。既然能够如此熟练的使用魔术,为什么自己不逃出去,我想你也有过这样的疑问。”
“她说过年纪太小逃出去会被人怀疑……”
她为什么要担心被人怀疑?这突然变成了肯尼兹内心动摇的一枚种子。
“如果只是一个拥有天赋的普通孩子的话,就算被怀疑,装成逃难的孤儿也不会有人过于为难她。事实上她其实有两个理由。一是,我在来到这座城市前,就接下了一个由四大主神国联合颁布的通缉令,内容是找到九年前尤克特拉希尔的坠星。”
肯尼兹听到坠星后,突然记起早些年自己逃亡时,曾亲眼见到过天上一颗被称之为世界星的星星坠落。
九年前?是自己记错了吗?
“那颗星星,最后找到了?”
“诶,而且你我都认识。”
“!?那孩子是!星星?”
“不仅如此,而且极有可能是三百年前最惨烈的战争中,某个被封印的邪恶魔女。”
一般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她在做白日梦。肯尼兹也不例外,他完全不相信那个善良又有些毒舌的孩子,会是那种超出常识的存在。
能够支撑他想法的还有一点,如果她真的是塞西尔所说的魔女,为何要大费周章连着拜托两个人帮助她逃跑。
“一脸不愿意相信的表情呢。”
“只是觉得,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为什么要让你我帮助她,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对她来说应该轻而易举。”
“的确,这也是我确信她和那颗星星有关的原因。然后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理由。据说夫人从刚捡到那孩子起,就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之处,然后利用了那座教堂,耍了点小聪明就与那个魔女签订了服从契约,把她限制在了教堂的范围内。”
“但是!”
肯尼兹清楚的记得那天他被茉莉救下的事情,她已经能够走出那座教堂。
“她已经能够离开教堂了,对吧。这或许就是如今这副景象产生的原因,夫人在收集魔力,魔女如今应该还无法完全离开这个镇子,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她离开了会怎么样?”
“这个镇子的所有人,包括夫人还有我,估计一瞬间就会被火海所吞噬,然后化成一小堆草灰。就像她的故乡,那个什么都不剩的村庄。”
大火一夜之间把村子烧了个精光,只活下来她一个人。这是不久前才从老鬼那里得知的。
“你有什么证据?”
“直接的证据暂时还没能找到,不然我也没有必要大费口舌来跟你解释这么多。不过嘛,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塞西尔露出了别有意味的笑容,仿佛在说着,接下来她会说的内容完全取决于你的回答。
“至少到现在,我都没有说过不信任你。”
“机灵的家伙。”
肯尼兹松下一口气,看样子是答对了。他想知道更多的事,所以绝对不能就此打住。
“这就要说回我们计划逃跑的那天。”
塞西尔抚摸起,像是在回忆那些发生过的事。
“最初一切都非常成功,魔女的计划远比我想象的要周密,甚至一度让我产生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有必要……”
肯尼兹现在也在思考,自己的存在对她的逃跑而言是否有必要。如果没有,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夫人的出现,情况才出现了逆转,原来魔女想要真正逃出这个地方,需要有一个人来帮助她解除契约。”
“破除契约?具体要做些什么。”
“这我就不太记得了……为什么会忘了?”
看着陷入疑惑的塞西尔,肯尼兹不惊开始怀疑她说的内容的真实性。
“总而言之最后还是失败了。因为我亲眼见到她被落下的石锥贯穿心脏,倒在血泊之中。”
“心脏!?”
对于一般人来说,那是完全足以致死的伤害。
“没错,我亲眼看到她被石锥击穿。之后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夫人跟我解释了实情,并邀请我担任她的女仆,一同照顾孩子,以及监视魔女。”
“但是贯穿心脏,就算是所谓的魔女,也应该难以用魔术活下来。”
“魔女是不会死的,就算将她们分尸,也迟早有一天会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塞西尔的说法让肯尼兹不禁去想象那幅场景。而场景的中央正是沾染了血迹,被贯穿在教堂中央的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