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嘶——”
他伏下身,右手五指点地,沉下心来调息,构筑力臂的形态、分布与衔接。
“只好用全力了。”
他暗暗咬牙,左手扶住右臂。
“以线连点,以臂织面......”
他倏地睁开眼,掌心向大地按了下去,一次又一次。
——力臂权衡·花岩翘雩
外兽们的攻击戛然而止,防壁免于破碎。
而轰鸣不绝于耳,爆尘更甚。
大地在哀鸣,天空也黯淡下来。
直到烟尘散去,士兵们才看到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兽群彻底消失,荒原千疮百孔。
而已经被打造成丘陵地形的荒原之上,仅存一座座大小各异的岩石之“花苞”。
“噗...咳!”
塔布丁的口鼻之中溅出鲜血,脸上的疤痕也崩裂,左手捶在地上撑住才勉强没有倒地。
“啧!真费劲啊,但是......!”
他的右臂看上去受了很大损伤,而他仍未放松警惕。
随着塔布丁的脱力,“花苞”们似乎不再含羞,接二连三地绽放。
又是一阵轰鸣,逐渐打开的花苞的中心激射出滚烫深红的液体。
顾名思义,岩花盛开,祈来血雨的一招。
——那之后被采访的士兵是这么说的:
“我至今不敢相信那不是魔法,不,或许将那种力量称为魔法确实有些冒犯。”
“那不是人智可以企及的领域,只能说是神所为之。”
“看到‘那个’的时候我已经确信了,边防实力的缩水是错觉,那个人的到来说明之前的防御措施都是小孩子拿着玩具和宠物对打。”
——层层叠叠的岩板倾倒下来,“花蕊”处被压缩到极限的兽群酱汁几乎射入云霄,倾盆血雨给大地染上猩红。
正如一朵朵盛开的大丽花。
过于巨大,妖艳有余。
而兽群?哪儿还有兽群。
盛放着血与骨与肉的岩盘之上,唯有塔曲奇仍站立着,一尘不染,滴血未沾。
“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他苦笑着,流下一滴汗,
“不过是用一只右手,就把我的小伙伴们全部榨成了混合果汁?原生豫者居然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么。”
“不过......”
塔曲奇微笑,纵身跳下岩板。
本应像一滴从花瓣上坠落至地,摔个粉碎的塔曲奇,身影转瞬之间闪现到了塔布丁的正上方空中。
“还没完!”
契阔的兄弟二人异口同声道。
“散开!!!”
但是身边的兵士已经来不及执行塔布丁的命令,巨大的冲击拍在地上,将塔布丁周围的士兵全部吹飞。
而塔布丁本人处于冲击的中心,几乎被钉进地里。
“唔——!”
“科科科, 有没有听说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呀?”
反应过来的时候,塔曲奇已经从十几米高的空中落在地上了,行动轨迹完全无视了物理法则。
遭受了冲击的空地上,的确显现出了手掌形状的凹陷。
只不过那手掌的大小绝不是人类规格。
塔曲奇开着玩笑,在军中踱步如入无人之境。
“充其量只是人类啊,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道’的力量。”
他哂笑着将塔布丁的头踏在脚下,肆意踩弄。
“科科科,高高在上的弟弟也有今天,把角锯掉以后,倒是块不错的垫脚石。”
在士兵眼里,眼前的魔族相当于踩着偶像的脑袋。
但他们到底是一个个硬汉,愤怒即刻超越了恐惧。
“喂!小屁孩,把你的脚拿开!”
剑兵们冲了上去,意图围住塔曲奇。
“别过来!”
塔布丁用尽全力呐喊,却终究没能阻止。
“科科,都一样憨。”
塔布丁只是笑着挥了一圈手,环形的冲击将包围上来的士兵全部打飞。
“啧!”
塔布丁恼怒了,他看准塔布丁的空档,对地面按下了左手。
塔曲奇周围的地面被撬起,将他裹住。
“还以为你只会搞些大场面,没想到小把戏也挺在行嘛。”
没有搭理石墙中的塔曲奇,塔布丁继续向地面发劲,石壁越叠越厚。
他以为塔曲奇的能力是异常快的速度,可是下一刻塔布丁会明白这个认识是错误的。
那是更邪门的东西。
石之花苞还未来得及绽放便炸开了,塔曲奇却安然无恙,站在原地背着手,一动未动。
“没用没用。”
塔曲奇向塔布丁伸出手掌,瞬间,巨大的冲击将塔布丁吹飞。
“好——,”
塔曲奇开心地拍拍手,如果不是那横形的瞳孔,他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小孩,
“其实我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儿生气的哦。不如大哥哥们就让我撒会儿娇吧?”
Scene③——镜头转到鸹栖槁。
“嗵——!”
指挥室的门被踹开了,接着,睡着的鸹栖槁副典狱长——柏落,被扔到地上。
让她醒来对于除了刻栮以外的人来说,从来都是件难事。
工作人员们主观上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不住颤抖。
门外,几乎堵塞了通道,无数触手睁开骇人巨眼。
“糟糕,入侵者!副长怎么了!?”
“典狱长还没回来吗!快啊!”
白从容走进,每走一步,都好像死亡宣告离这些胆小的文职人员更近一分。
终于,触手纠集在一团冲进了指挥室,如洪流一般扫荡了室内的一切。
“呱——!”
浪鸦们凄厉地叫着,死命拍打翅膀,可惜却连最后的求救信息也发不出去,便被触手吞噬,只留下一地漂亮的蓝色羽毛。
工作人员们被这些触手死死按在墙上不得动弹,只能看着白向他们一步步走近。
“你...你是谁,为什么,这是什么...!不要靠近我啊!!”
——目生惧·惧象化
长满眼睛的触手贴在工作人员的脸上,恐惧影像的反映传输,让他们在受折磨的同时丧失了清醒的精神。
恐惧,有趣。
白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然而如今却感受到,这力量带来的不是心绪的压抑,而是驭使权与力的激昂。
“这就是你们抱残守缺的和平?明明什么都守护不住。”
白走近一名未受攻击灵缇族小姐姐,她吓得说不出话来,而泪水止不住往外冒。
“帮我个忙,好吗?”
白压低声线,如同鬼魅,而那名可怜的女性连点头都做不到。
“传信到西侧外兽防线,事不关已经沦陷。他们守护的后方已经不存在了!”
触手将墙壁按碎,把工作人员带到墙外,在坠落必死的高空,白的威胁还没有中止。
“过多的恐吓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你看看吧。”
白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狱。
灾害横行,火势连天。
关内已经是一片末日降临之景。
白将工作人员拉回房间内,就受害者的感受而言,她宁愿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她不敢和白对视,但一脸疑惑。
“试着顺应一下时代潮流,如何?”
少女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威压,那态度完全不像是在给建议。
至于柏落为什么到现在还一睡不醒?
原因之一是疲劳,而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闻到了大姐的气味。
对于柏落而言,大姐就是那种一到场就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存在。
——鸹栖槁地上一层大厅
刻栮终于赶到,站定在大厅中央。
“唉。”
空旷的大厅,似乎连叹息也能产生回声。
“我不在的话,真的不行吗。”
她脱掉制服帽随手丢掉,外翻头顶犬耳,用发箍固定。
“又没法给自己涨工资,真不知道哪天会过劳死。”
贫嘴着,她双膝跪地。
——跪拜,那动作包含着的本来是请求、致歉或敬畏祈祷这一类被动的意义。
然而,刻栮所做的,是不折不扣的震慑和命令。
她俯首将翻过的耳朵贴上冰凉的地面。
——耳生惧·树惧溢出
只要是生物,恐惧这种感情向来都是铭刻在命之基石上的。
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死后历万年而不腐的大椿,如今被化名为“鸹栖槁”。
树心几乎被掏空,树皮大部分被改造成墙面,可它的树根仍在不懈汲取地下暗河的水流。
它还不想死,它至少还恐惧着。
而恐惧,可以成为刻栮的力量。
“这是我的主场,听见了吗?”
当然,因为固体传声的效率是最高的。
“不想死的话,就把恐惧奉献出来为我所用吧。”
垂垂老矣的大椿,喷发出难以言喻的巨大生命力,全部转化为了黑亮的菌之花,怒放于鸹栖槁的每一个角落。
Stage.10 Streng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