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①何为“表”,何为“皮”?
——是我们最先看到的一层,也是使我们最先不可视其中的一层。
那么,何为“析”,何又为“离”?
——是氧、刀、胃酸,或者暴龙的牙。只要是,可裂肤、断肉、蚀脏器,见骨髓之物。
此即为窥得本质的唯一途径。
但,这真的是得以理解的有效方法吗?
——事不关东侧抗击外兽前线
在众散人以及官兵的齐心协力下,外兽的入侵开始呈现颓势。城市的破坏被控制在了最小限度。
群力而为之事少不了先导或中心人物。如果在这时捻去那棵燃曳在暗夜中,微光灼目的灯芯草,燎原便死于摇篮。而再度被黑暗拥抱的,可就不只是森林了。
“那位小少爷,嘿,”
齐莉立于废墟之上,踢开脚边不能继续称之为衣裳的破烂布料,吐下烟头,踩灭,
“会是‘搅拌机’吗,还是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破坏者’?反正我都不讨厌就是了。”
“那么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泷源看似不经意地摩挲着戒指,出现在齐莉身后。
“吼...这不是龙太子嘛,您的身份和观光客可不太能兼容——”
轰——!
“不详的家伙......”
地上最强的弹指在俏皮话的尾尖爆裂。
无需多言,泷源早已切实感受到了齐莉身上深邃而猛烈的不详气息:就像被瘴气缠绕,肺中泵入有形之气,却无法将其从喉咙拽出的窒息感。
废墟被夷为平地,烟尘散去。
魔族女人毫发未损,只像是遭调皮的风掀开了兜帽,银发若瀑倾泻在空中,一对盘角尖头直指太阳。
她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天空,又像是在炫耀自己仍存于此,仰天大笑。
“就是要这样才好啊!光明、黑暗,只有一边实在无聊,两方斗争的混乱才是永恒!太!!棒了!!!”
“疯子...”
泷源拔出青铜佩剑,面色向来难看的他,此刻眉间又添了一分凝重。
“嘿,虽然被毓子杨说时机未到,不过你要是在这里去死的话,场面会不会更盛大热烈一些呢?”
齐莉将手比作铳枪,眯起一只眼瞄准,血色横瞳之中射出的凶光更甚子弹。
Scene②——同一时间,事不关西侧边防要塞外
塔氏兄弟的战斗落下帷幕。
“是我赢了。”
塔曲奇喘着粗气,单膝跪地勉强支撑着身体,虽然有着超越魔族的高速再生能力,但此时多脏器受损,全身数十处挤压伤致骨折骨裂,左目失明,右腕缺损......身负各种一般而言致命重伤的他,光是再生就会耗尽体力了。
“......”
而相对地,塔布丁五体投地,右臂整体复杂性骨折,精神力透支导致的脑部损伤,还有强撑至此累计的伤势,说实话当场死亡都不奇怪。
“你可真够狠的啊......”
塔曲奇颤抖着喉音瘫坐下,打消了站起来的念头,
“若是没有操之过急地祭出杀招,我可能真的就这么挂掉了呢,哈哈...笑不出来...”
塔曲奇看着持续抽动的弟弟,叹了一口不般配他的幼童外貌、很长的气。
“我也总算,算是打赢你一回了吧?明明是哥哥,从小打架就没赢过你呢。”
“为什......么...”
塔布丁挣扎着抬起头,用下巴拖拽全身,朝哥哥的方向艰难地蠕行。
是在问塔曲奇为什么能够从自己全无保留的一击生还吗?
还是对塔曲奇的行踪不明,以及重逢后却成了魔族抱有疑问吗?
或者两者都有?
“...哼哼,秘密哟?”
塔曲奇左手食指颤抖着抵住嘴唇,示意自己的缄默,以及请求弟弟的噤声。
为什么是请求?毕竟把弟弟的头踩进泥土里,这种事现在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一个手势,连带回绝了两个问题。
但并不是所有谜底都不值得现在揭晓。奋力一战后的将军,必须、也值得奖励。
“很有意思的运用。”
操着满意而饶有趣味的语气,缓步走来的男人掀开了斗篷的兜帽。
粗犷的胡渣,厚实的面庞,干练的卡其色短发,如果不是那极黑的横瞳、头顶赫然如同王冠一般环绕着的四对立角,男人看上去或许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大叔吧。
“...不,不可能...!”
塔布丁挣扎着,瞪大了充血的双眼,目眦尽裂。
“第三体...你,你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哎呀,”
男人缩头,摆摆手,
“可别动气,少年,越是滥用‘道’的力量,反噬可是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哦。”
他转向塔曲奇,双手在空中画着不明所以的线条,最终指向塔曲奇:
“我只是来取回寄存物罢了。”
“寄存物?”
塔曲奇冷笑一声,踉跄着站起来。
塔布丁见状,笃定了塔曲奇异常的再生力不可能是来自于种族的优势。
“那你就是那个什么...第三魔王?看上去很弱啊,不就是个普通大叔...哈,事到如今,以为我会感恩戴德,乖乖把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拱手奉还吗?”
“哎呀...我的确很弱,那也比你强一丢丢吧。让你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乖乖把捡到的东西还给我,这种事,我还是能凭那一丢丢做到的哦。”
被称为魔王的男人手指画着圈,滑稽地笑道。
“别把我看扁了啊,大叔!”
塔曲奇的左掌对向魔王,冲击——
没有如期而至轰飞那个男人。
而塔曲奇的左臂,从指缝开始纵切成了五等分。
“唔......!!!”
他闷哼一声,用刚恢复的右手捏紧被切片的左臂。
“有趣,但是肤浅!”
男人拍掌,乐不可支,
“我的力量本应是更难理解,更值得发掘的,实在是粗糙的运用,但是又很有趣!没想到这部分力量竟然能变成攻击和移动的手段!肉体的辐射性放大与逆向缩小,将这两过程的时间压缩至极限,便能做到拟似瞬间移动的动作,也可以伪造不可视的冲击。浅薄的想法,却有着十分创意!就好像看厌了的海平面上突然冒出一只新种水母——”
“原来是这样...在一瞬间改变肉体大小的能力...?”
虽然对这个局面仍费解,但好歹塔布丁的疑问解开了一环,
“所以那时不是对抗我的力量,而是顺应我的力量缩小身体脱离了压制吗......”
“谁是水母啊!大叔,别在那儿自顾自滔滔不绝讲课!”
塔曲奇怒吼着消失在了其他两人的视野中。
而再度进入两人眼帘的他,四肢尽失,犄角截断。
“混蛋.....!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下兄弟二人的境地相同了。
“......将这个能力施加于外物,是很难的,”
男人先前的被唐突打断“课堂”,面色少了轻快,冷峻凸显在笑脸上,
“所以你选择施加于自身,且不论这会对肉体造成多大的负担。”
他走向只得在地上蠕动的塔曲奇。
“你...你不要靠近我啊!”
塔曲奇的脸上久违地露出了惊恐神态。
“我不是很喜欢骗小孩,只比你强一丢丢不是谎话——”
男人一把攫住在地上拼命蠕动着后退的塔曲奇的脖颈,开着残酷的玩笑,
“抱歉把你削成人棍,毕竟我现在很弱嘛,要不然我提不起来啊——只能说是相性不好,我目前持有的能力天克相对位移。更别说,像你这样的小屁孩,拿着一把玩具刀,就能对大人造成什么伤害吗?”
“放...开...”
塔曲奇从狭窄的气道挤出反抗声,而现在的他就连双手抵抗也做不到。
“放轻松,仅仅是接触就可以,不会很血腥的。狗狗总是喜欢主人多一点,但也不会做出背叛代养人的事来。”
两人体表的相接之处涌出物质,某种耀眼又黑暗的东西自塔曲奇流进了男人的身体。
“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男人微笑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塔曲奇惨叫。
奇异的是,不论是被削去的四肢,还是断掉的角,都在惨叫中飞速再生了出来。
“放开他!!!”
塔布丁不顾生命,怒而驱动了玄道能力,撬起岩层隔开了塔曲奇和魔王。
但看上去,交接仪式已经完毕了。
“不是说了别动气吗?”
大叔魔王嘟嘴致塔布丁以可怜的表情,
“给少年你一个提示吧,我很喜欢给少年郎提示的:如果不找到强弱间的平衡与绝对差,你会死得很快的哦。”
“你说什...”
塔布丁的意识,在这里就断开了。
——
“‘刹那的爱丽丝’吗...”
被称为魔王的男人重新戴上兜帽,看着自己的手,不无自嘲意味,笑着摇头,
“呵呵,自身的变大与缩小,齐莉可真是会起名,这不就搞得我好像是那种,呃,硬要夺走小孩子玩具自己玩的差劲大人一样,嗐。”
“只是,不得了的一对兄弟啊,”
男人扛起塔曲奇,离开战场,
“一个是凭着零星的指点‘悟道’到这样的高度,一个生来无能,却贪心不足地身兼两种我的力量碎片。这般超脱常识的家伙,以后只怕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啊,说的我有点想吃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