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看着围着圆桌就坐的凯米撒、莲、克克子、拉斯特,他总感觉气氛有些略显尴尬。
作为一个不属于革命军的“外来者”,他确实有些尴尬,但是尴尬的可不仅仅只有杰拉德,事实上,在座的所有人,似乎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
当然,比起尴尬,现在杰拉德最主要的情绪反而是震惊,这甚至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因为他听到了很多他这一辈子都闻所未闻的故事。
革命军的诞生,“炎之境界”的龙族,以及最重要的,最让他所震惊的,重生了一万次的勇者。
而此刻,莲正在叙述着的真相,已经接近尾声了。
“对不起,大家,我和无名骗了你们……”莲低下了脑袋,她的表情很愧疚,但是很快,她又抬起了脑袋,“但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们,我只是为了无名,动了一点私心,他真的……真的很可怜......”
“那篇日记已经被无名销毁了,他说他想要向前看,但是你们知道吗?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本日记里的内容……”
“那本日记里透露出来的失望、绝望、挫败……里面还穿插了一些有关于前一万次里的回忆,他被一整个帝国欺骗了几乎一万次……我根本无法想象无名在这一万次的重生里所遭受的苦难……”莲的话有些断断续续,仿佛光是回忆那本日记里的内容,就让她感到很心痛了,同时,她也在反省自己的错误。
“这是无名的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他都已经想要放弃了,想要体验一些普通的生活,但是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却出现了,是我当时的固执与纠缠,才让无名选择出山的……”
“对不起,虽然,虽然我现在也才知道,连神明也认定无名是唯一的勇者……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让无名承担勇者这个名号了……”
“大家,你们都知道吗……”
“一万次的失败,其实无名从没有放弃相信这个世界,放弃拯救这个世界,他只放弃了一件事情……”
“他放弃了相信他自己。”
“这么说来,无名右手上那个烧伤的痕迹……”克克子这才想起来,以前无名的右手背上是有非常明显的烧伤痕迹的。
“没错,他右手上是有纹章的,但是他自己将其烧掉了,他真的觉得是自己配不上勇者这个称号。”
莲的双拳紧抱,她盯着自己交错的大拇指:“无名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但是我希望大家知道,至少现在,在革命军治下的百姓、平民,他们眼中的我们,都是成功的,或者说,我们在成功着,而我们在别人眼里‘成功’的原因,是少不了无名的。”
莲说到这里,抿着嘴,局促地摸着手:“我们是同伴,但是我和无名向你们隐瞒了很多事情,这是事实,包括他当时自说自话去‘炎之境界’找拉斯特的时候,他不希望灵魂魔法被很多人知道,当时他只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我一个人,然后便离开了……”
莲站了起来,面色沉重:“我知道,我欠你们什么,所以……”
随后,莲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杰拉德保持着沉默,老实说,他现在除了对整个故事感到震惊的情绪,并没有多少其他的情绪,毕竟他不是什么勇者,也不是革命军的一员,他算是“外来者”,仅凭莲的讲述,杰拉德也很难代入到其中去。
但是他还是很老实地待在了这里,也向在座的这些人给予了他的尊重,至少,这里的所有人,现在都是值得信任的,而无名对杰拉德而言更不一样,他不仅值得杰拉德的信任,某种程度上,他还是杰拉德的救命恩人。
在这里与杰拉德有相同感觉的其实还不止他一个,还有拉斯特,拉斯特后来也在众人的协力下终于解除了来自伊安的控制,想起了无名。
拉斯特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勇者”才来到革命军的,龙族传统的教育里也没有多少勇者这个概念,他是为了帮助无名终结灵魂魔法与曼哈克的罪恶,为了龙族能够打破祖训,从“炎之境界”重返艾恩克大陆才来到这里的,加入到他们中去的时间也有些晚。
拉斯特尽管与凯米撒、莲等人相处得也很融洽,但是他第一个接触的外界人类还是无名,对他而言无名始终是那个无名,是不是勇者无所谓,倒不如说无名从前和他闲谈时给他讲的那些有关勇者的故事反而更真实了。
拉斯特本身虽然已经活了六十多年了,但他的心智还是和孩子差不多,思想也很单纯,他甚至还对圆桌上奇怪的氛围感到有些奇怪。
最重要的,还是克克子与凯米撒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莲……”克克子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复杂,她彻底被震惊到了,光是重生就已经够不可思议了,关键还重生了一万次,如果是别人,她是肯定不会相信的,但是这种话偏偏是从莲的口中讲了出来,却又发生在了无名的身上。
“莲……”
看到莲如此郑重其事地向他们道歉,克克子看着有些心疼:“莲,大家都各有各的难处,你不必这样……”
“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相信你们的,当时才加入到你们的时候,我也是渴望得到信任的那个人,我明白这种感受……”
克克子长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地让自己接受无名是重生了一万次,然后逐渐让自己的语气坚定起来:“我可以理解你,我也可以理解无名。”
说着,克克子把目光看向了凯米撒。
事实上,还是凯米撒的想法最为重要,毕竟无名让他成为了勇者,他的战斗力在座的除了杰拉德可以和他较一较手腕,也没人能和他匹敌了。
凯米撒恢复之后,尽管他已经理解了无名,但是他还没有明确地将自己的心意向莲与克克子说过。
但是对于无名重生了一万次的经历,凯米撒还是第一次从莲这里听说,这确确实实震撼到了他,但是震撼之余,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对自己师傅的理解和钦佩。
于是,凯米撒站了起来,坦然地面向莲:“我接受你的道歉,莲,但是起身吧,这一切该到此为止了。”
莲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意思?”
凯米撒微微一笑,将他右手掌的纹章展现给了所有人看:“知道吗?当初的我,是必死的,当时,我也向你们隐瞒了这个事实。”
“必、必死的?”克克子与莲听到凯米撒说出了这样的话,瞬间愣住了。
“没错,这是这个诅咒所带来的……”凯米撒向莲与克克子解释了自己这个诅咒的真正由来,“我不知道当时在曼哈克的手里是怎么能奇迹般地活下来的,我只知道,当时是师傅救了我,他失去了一只手臂。”
“他却是向我隐瞒了很多很多,有些,甚至是一些不该隐瞒的事情,有些,明明是他不应该独自承担的事情,但是……”
“他一直都是付出了最多的那个人,他也一直都是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人。”
“他是我的师傅。”
凯米撒面带微笑,他的话语与表情,已经告诉了莲与克克子他的心意。
“凯米撒……”看到凯米撒早就释然的样子,克克子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咳!咳!”
就在此时,杰拉德皱着眉头,意味性地重重咳嗽了两声,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我大致也了解了你们内部的一些情况,但是看样子现在似乎你们已经把矛盾差不多解决了,所以……”
杰拉德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耸了下肩,摊了摊手。
莲立刻会意,神情归于严肃,面向杰拉德:“杰拉德先生,所以现在无名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里,我们要怎么帮助他?”
“森林要塞以北的地方,我相信你们都听过有关于那个地方的传说,我们曾不断派出过侦察小队,但没有一支队伍是可以活着回来的,当时无名自信地提出要帮我去北境平定魔王军,让我很惊讶。”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伊安去森林要塞那里的,但是他说过,,如果我真的成功地唤醒了你们,那就让我告诉你们,去那里找他。”
“就那么简单吗?没说让我们注意什么?那伊安该怎么办?如果她还在无名的队伍里呢?”
“我也不清楚无名要怎么绕开伊安前往森林要塞,当时我们也无法在那里耗费太多时间,我没有详问无名一些事情的细节。”
“……”
“既然这样,我们也得去把无名找回来!”
“你们大可以去把无名找回来,但是现在可能光是到达森林要塞,就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杰拉德在这时加大了音量。
“这是为什么?”
“这是我犯下的一个错误,很严重的错误,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错误的话,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知道我的等级是怎么来到LV100的吗?”
杰拉德话音刚落,在座的所有人,脸色变得更加沉重严肃了。
“欧克联合国现在,大概率已经被‘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