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次？你是……我的归属？”
绝望感在慢慢地攀升，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种绝望感，甚至比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兰艾儿的那一记背刺还要痛苦。
“祭品……牺牲……”
我的命运似乎在被否定，我的努力似乎被这两个词汇淹没了，这位老者没有说答案，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就把我否定了。
我是什么？
我为何而存在？
我源自哪里？
我经常会考虑这样的问题，但是当一万次的重生逐渐形成了惯性，当“勇者”这样的称号与使命摆在了我的面前，我不会把这样的问题放在眼里，因为重要的是拯救，总有事情出现在我面前，需要我的力量。
但是现在，我被抓到了这种神秘之地，同时还遇上了拥有这种级别力量的老人，他还与曼哈克、伊安的出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最重要，是现在我与他的关系。
他说，他是第零次。
“你……你到底是谁……”我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力一点，但是却反而更加为自己塑造了一种无力的挣扎感。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泽尔洛的脸色依旧是那种超脱的淡漠，“看着我的脸。”
我看向了泽尔洛的脸，那苍老且满是皱纹的面庞上还是和之前一样，给了我或多或少的熟悉感，但是我还是无法在我的记忆中寻找到与他相符的面貌。
“哦，这算是我的失误了……”泽尔洛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这家伙，应该还从来没有衰老过吧？”
我彻底地懵住了，望着泽尔洛的脸，说不上话。
“那这回你可以好好地看一下了，看看你年纪大了是什么样子，我的年纪可不是一般的大了，理论上来讲，我应该还比你大个二十几岁吧，当时我是几岁来着？嗯……看来我是连这种事情都忘了啊……”
“我……我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事情，但是这个老者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现在的样子，是我衰老过后的样子，这张脸之所以会给我熟悉感，是因为这就是我的脸。
“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明明……”我轻摇着头，我不相信，这简直不可思议，那我这一万次的重生是为了什么？我这勇者的身份为什么成了祭品？祭品，又是谁的祭品？我所做的牺牲，又是为了什么？
“看你现在的样子……是还不愿相信，还是没有理解啊……”我感受到了泽尔洛审视的目光，但是我现在已经近乎放弃思考了，我既不愿意相信，也没有理解，但是绝望感却已经因为泽尔洛的只言片语，以及我自己的潜意识，逐渐上升，直至终末。
我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炎之境界”所看到的自己的灵魂界限，那个由九千多个影子围成的圆的纯白空间，当时在那处所拥有的记忆与实感，以及只有我能从灵魂境界中保留记忆的独特性……
但是最重要的，是那一道圆，由我的影子所组成的一道圆。
我的命运，真的只能是一道圆吗？真的只能没有终点地走向自己的尾巴吗？
“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第零次……为什么你会呆在这里，我、我应该是勇者啊……被赋予了使命的那个人啊……那魔王在哪儿？更多的魔王干部在哪儿？还有，还有……”
“你应该是清楚的吧？无名。”泽尔洛摸着他白色的长须，“无论我是不是魔王，无论你是不是勇者，哪怕是换别人来经历这一万次，最后的结果，还是不会改变吧？”
“最后的结果……还是……不会改变……”我不自禁地复述起了泽尔洛的话。
“理论上来讲我并不是魔王，当然了，在别人的认知里，我可能就是那个魔王，这里，也就是魔王军，但是坦白的告诉你吧，魔王，是假的，勇者，也是假的，为什么是假的，因为他们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里，我这个魔王死了，会有新的魔王出来，你这个勇者死了，也会有新的勇者出来……”
“恶是永远无法根除的，就像永远会站出来，抵制恶的善一样，所以！”泽尔洛两手一摊，像是要介绍什么大礼一样。
“你能说自己是好人吗？无名。”
我愣住了，这种问题，我很早就清楚了，我的恶行有很多，甚至可以说是数不胜数，我不是一个好人，甚至被定义为了“混沌”，我低下了脑袋，无言以对。
“很巧，我也不是什么坏人，这几千年近万年里，我一个人都没有杀过，当然了，我也是有不是好人的自知之明的，因为我制造了……嗯……是不是得用数以亿计形容啊，甚至可能还要更多一点的魔物，它们确实杀了不少人。”
“制造魔物……你果然是……”果真如此，魔物真的是被制造出来的，这和我最初猜想的完全一致。
“我果然是什么？魔王吗？我说了吧，魔王什么的，勇者什么的，这些都是一些无聊的称谓，也是人们心中的期许，但实际上，他们什么用都没有，我想传达给你的，我之前一直在煞费苦心想要传达给你的，始终只有一个信息。”泽尔洛依旧选择保持着自己超脱的闲适，“你来自于我，而不是来自于这个世界。”
“啊……”一种像是突然失语了一般的呜咽声。
我为什么，会发出这种丢人的声音……
我在害怕吗？还是……
“看你的样子，果然，应该是更偏向不愿意去理解的吧……”泽尔洛困扰地摇了摇头，摸着自己的下巴，“我是真的不想再废时间和你较这些口舌了啊……毕竟这里还有一个捣蛋的家伙需要解决……”
我看到泽尔洛将视线移向了那个被巴尔赫钢水晶制成的绳索所捆绑的恶魔少年。
“不行，我要，我要……”
我的话甚至都来不及说完，泽尔洛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做出了一个下压的动作，我所躺在的地板上竟然直接消失了，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闪耀着十色极光的如虫洞一般的漩涡出现在了我的身下，我悬浮在了半空中只停留了半秒，紧接着，便有一种强力的压力将我迅速压向了涡流，我没有任何余力进行反抗，直接被吸了进去。
尽管没有任何参照物，甚至连空气阻力都感觉不到，但是整个被吸入的过程之中，我陷入到了一种近乎无尽的坠落感里，不知何时才能停下，在无数飞舞的流光之中，我回身看向上方，此刻泽尔洛已正站在漩涡的边缘，淡漠地俯视着不断下坠的我，宛若一位审判长。
“不要，不要！！！”
我想泽尔洛伸出了手，明明距离很远，我却想要抓住他，我想抓住的，并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背后所拥有的真相。
但是在无尽的坠落与压迫感之下，我无能为力，甚至无法使出任何技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泽尔洛离我越来越远。
这虫洞一般的存在已经开始从边缘慢慢地呈螺旋状关闭，泽尔洛的脸与身体已经被遮住了，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而当洞口关闭的一瞬间，周围的流光迅速消失，空间迅速沦为彻底的黑暗，但是坠落感仍在继续。
但是就在我眨眼的一瞬间，坠落感便消失了，但是没有任何砸到硬面或软面的实感，就像是单纯地停住了，眨眼之后，我的视野由黑暗变成了纯白。
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这里是……”
我迅速起身，离奇的是我可以在这种空间找到支撑，但是这纯白的空间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呦，你也到这儿来啦？”
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我迅速转向声音的源头，我看到了一个蓝发少女平躺在远处，她的模样，是兰艾儿的模样，但是当我看到了这名少女眼神中的烦躁、冰冷，我便迅速地判断出来了，她是兰艾。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惩罚，惩罚的原因就是没有好好看住你，还有，免得你再来问吾这是哪儿，喏。”兰艾抬起了手，手指指向了一处方向。
我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彻底地呆住了：“这……这怎么可能。”
我看到了，无数个影子，无数个影子所组成的圆，那些影子现在全部变成了一道道微薄的残影，但是，依旧围绕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圆。
“这里……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像你的灵魂境界？因为这里就是。”兰艾不耐烦地接过了我的话，没有给我震惊与理解的时间。
“你已经见过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了吧？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兰艾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没有回答她，我也无法回答她，我只是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无力地抱着脑袋，宛若一个一无所有的赌徒。
“哼……也不知道是告诉了你哪件事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算了，看你这情况也不会变得更加糟糕了，那我也就坦白了吧……”兰艾伸了个懒腰，将视线看向了别处。
“知道吗？我可是恶存在。”
“我一直在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