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原?”
听到夏冬的询问,羽川疑惑地偏着头。
“战场原同学她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
夏冬含糊其辞地回应道。
“——呃,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哦——”
“你想想看,战场原绯木多这个名字不是很独特又有趣吗?”
“……战场原是地名姓喔?”
“啊——呃,不是指那个啦,我说的是,对了,是下面的名字。”
“战场原下面的名字,叫做绯木多,对吧?会很奇怪吗……黑仪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是土木用语吧。”
“你还真是无所不知呢……”
“我不是无所不知啦,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羽川虽然一脸莫名其妙,却也没刻意追问,“真难得啊,夏冬同学,居然会对别人感兴趣。”她说。
“我只是关心一下同学而已。好歹也是你任命的副班长。”
羽川露出伤心的神情:“我还以为你忘掉了你身为副班长的事实呢!”
“十分抱歉!”夏冬面无表情地收起了刚刚相和的手掌,“明明是羽川太认真负责了,我感觉有没有我都无所谓。”
“这么说的话,我以后会尝试把一些事情请夏冬同学分担的。这样的话,我也能够轻松不少。”
“多谢班长大人的信任。”
两个决策者的闲话到此为止了,夏冬和羽川翼积极讨论关于高中生涯第二个文化祭。
羽川翼无疑是个认真的人儿,绑着整齐的麻花辫加上戴眼镜,循规蹈矩品行端正,而且在老师之间的风评也很好,这年头恐怕就连在动漫当中,也会被列为濒临绝种的稀有存在。她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在担任班长,也许毕业以后也会继续担任某种干部——她的品格就是会让人如此联想。简而言之,她就是班长中的班长。“她根本就是被神选上的班长吧?”甚至有人会私下散播如此以假乱真的传闻。
而很糟糕的是,呃不对,这应该是好事吧,总之让人极为困扰的一点是,羽川是个非常心地善良,喜欢照顾人的女孩。然后更糟糕的是,她同时也是个非常固执的人。过度认真的人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一旦下定决心,就算是用卡车来拉也拉不动。
用祖上的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犟!
夏冬提出了好几个议案,比如咖啡厅、鬼屋,但是都被她给否决了。
“这次文化祭,必须给大家以深刻的印象。”
“那直接上话剧好了。”
夏冬放弃自己,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呀,就是话剧!”
“不!你等会儿,如果是话剧的话,那剧本怎么弄?”
“夏冬同学不是励志要做小说家吗?”
“那是小说家,不是剧作家!而且编剧那里还催着我月底交稿呢,我哪里有时间想话剧。”
“夏冬同学!刚才不是还在说自己存在感低,想要替我分担一些吗?”
“呃……”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但是,夏冬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那选一个经典曲目不就好了。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
“不行,这个话剧社已经进行一个多月了。”
“好吧。”夏冬放弃挣扎,“我尽量在明天给你初稿。”
一听夏冬这么努力,羽川反倒是关心起来:“没问题吗?还是要注意休息的。”
“没问题。”
夏冬已经走到教室门口。
“对了,战场原是个怎样的人?”
“战场原吗?战场原这个姓氏乍看之下感觉很危险,不过呢,她是一个很正常的优等生。头脑很聪明,扫除时问也不会摸鱼偷懒。但她只是在完成任务。我试过用各种方式和她攀谈,可是她似乎主动在自己四周,筑起了一道墙——”
“不愧是班长。”
“可是……那道墙——还真难突破。”
羽川如此说道,以沉重的语气。
“你还要忙多久?”
“你在担心我吗?……呵呵,再有三十分钟就好了。”
“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夏冬同学。”
“再见!”
夏冬推开了教室的门,离开教室,反手将门关上,刚踏了一步——
“你在跟羽川说了什么?”
突然有人从身后叫他。
夏冬转过身。
一如羽川所说。
锋利无声地划过空气,战场原并没有用力,也没有施加恶意,仿佛只是拿着美工刀要划开一张纸。
夏冬知道,裁纸刀能划开的不只是纸。
他向后倾,又退了一步。
“咔嚓!”
牙关咬紧的声音。
张嘴,夏冬拉开距离。
“你想干什么?”
他没有声张,因为教室里还有一个羽川。
拿着美工刀的战场原过于危险。
战场原没有说话。如果夏冬被轻易地制服,她或许会吐露一些心声,但是现在——
“不要多管闲事。”
战场原冷冷地说。
“我不觉得一个一上来就想爆人口的家伙有资格这么说,战场原黑仪同学。”
“你向羽川同学打听完我国中时候的事情,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找班导保科老师?还是要三步并两步,直接跑去找保健室的春上医师问看看?”
“不不不,为什么要这么大的火气?”
“我本来是想直接告诉你事情的缘由,省得你不知好歹地查下去。”
“明智的选择。”
夏冬诚心诚意地赞扬。
“戚……没错,我——没有体重。”
战场原用咂舌来讽刺,随即道出事实。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以我的身高体型来看,平均体重应该是比四十五公斤再多一点。”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体重。
“不许产生奇怪的联想,刚才你脑中浮现了我的**对吧。”
夏冬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没见过女人吗?家里好歹有个妹妹。”
“恶心。”
她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还说不说了?”
“我的平均体重应该是比四十五公斤再多一点。然而,实际体重却只有,五公斤。”
密度是常人的十分之一,稍微强一点的风就会被吹跑了吧!
“嗯,说正确一点的话,体重计上显示的重量虽然只有五公斤而已——可是我自己察觉不出来。现在的我和四十几公斤的时候,感觉上没有任何变化。”
假如骨骼密度是这种数字的话,立刻会变成骨质疏松症吧。甚至连内脏和脑髓,也无法正常运作。
所以,并非这么一回事。
并不是——数字的问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直盯着我胸部看,真恶心。”
“不不不,明明是它们的引力太大了。”
……看来战场原是个自我意识强烈的高中女生。这也难怪,毕竟有着如此美丽的容貌——真想叫她多多想墙壁另一边埋头工作的班长大人和不知道在哪里做善事的天使看齐。
“其实,想一想的话,这样也不错。常人十分之一的体重,估计你随便跑跑就可以成为世界冠军的吧。”
但是,战场原没有理会夏冬。
她在既不是国中生,也不是高中生,也不是春假这个模糊的时间,遇到了一只螃蟹。
螃——螃蟹?
她说螃蟹吗?
所谓螃蟹——是指中秋吃的,那个螃蟹?
甲壳纲十足目的——节肢动物?
——螃蟹?
显然是的。
螃蟹带走了她的体重,彻彻底底地被带走了。
她去过医院,但是结果令人心寒。医院的结论就好像是事情打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也只能解释称这个样子。
所以,她在请他沉默,忽视,自扫门前雪
战场原讲给他听,用自嘲的语气讲出荒谬的现实。
夏冬大体明白了。她需要帮助,而他尝试话疗。
“这个宇宙中可能存在一种我们完全不曾知晓的语言,那只能证明我们的浅薄。”
“……”
“我今天刚刚成为侍奉部的一员。所以,如果战场原同学感兴趣的话,可以听我讲一个故事。”
“……”
战场原依旧沉默,或许她在想侍奉部是什么。
“这个无所谓。我要讲的故事在中国和日本都广泛流穿,甚至西方国家也有相似的版本。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人把自己的影子卖掉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呢……他后悔了。”
“你什么意思?”
“影子的形成其实很简单,就是一种光学现象。但是,从很久远的年代传承下来的神话故事,让人们相信,黑漆漆的影子承载着人的一半的灵魂。当然,也或许拥有其他的含义。”
“你想要帮助我?别开玩笑了,我应该说过我不要廉价的同情。你又能够做什么啊,我只需要你保持沉默,别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就好了温柔也会——被我视为敌对行为喔。”
她张开五指,握着各式各样的文具——前端尖锐的HB铅笔、圆规、三色原子笔、自动铅笔、油性麦克笔、别针、钢笔、剪刀、等腰三角形的三角板、三十公分直尺、量角器、各种雕刻刀。
“你这是想要开店的吗?”
夏冬冷不丁地吐槽。
“离为蟹,外刚而内柔。”
“……”
沉默,良久地沉默,至少夏冬看不出战场原到底在想什么。
“关于体重的事情,我能够想到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说来自中国的嫦娥和日本的辉夜姬。这二位的传说你应该听说过吧。”
“你是说,我像嫦娥、辉夜姬一样?”
“真是自以为是。”
夏冬实在忍受不了战场原时时刻刻地炫耀她美丽的行为。
瞧瞧他夏冬,他这么帅还说什么了吗?
“就像故事中的人用影子换取了财富,而你用体重换取了你想要的东西。或许不是什么体重,是别的。而体重只是那个东西消失的带来的副作用。”
“比如?”
“羁绊,因果。用科学来讲就是,社会关系。像是辉夜姬中天人要给她吃不死药,是因为她与凡间的人有了很复杂的关系,沾染上了因果。而不死药可以斩断这些因果。”
“刚才听起来像神学,现在又开始科学。”
“科学无法解释的,只能用神学来解释。”
“你有办法?”
“……”
“代价是什么?”
“……哎,一个人情怎么样?”
人情……战场原看着夏冬的眼神有些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