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在补充了一顿清淡而营养充足的午餐后，在格温德琳的强烈要求下，夏言又不得不强忍着火气去准备Low Tea，这是英国人雷打不动的习惯，就像那句英国民谣所说：“当时钟敲响四下时，世上的一切瞬间为茶而停。"
日光未烈，只是浅浅的投洒在桌边，清爽的夏风从窗户涌进，驱赶了格温德琳缱绻的睡意，只是皱着眉头不停用手杖轻敲着桌子边沿，盯着夏言忙碌的背影发呆。
传统的英式下午茶，遵循着品尝点心，品赏茶具，品味茶水的步骤。而点心也是分成三层：第一层为三明治，第二层为传统的英式松饼，第三层则是甜腻的水果塔。品尝顺序由咸到甜，让味觉完全激活，最后再细细品味茶中真味。格温德琳自然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马虎，慢条斯理地品尝完经典的去边面包制成的薄片黄瓜三明治后，轻啜一口红茶，才端正坐姿，对圆桌另一边的夏言开了腔。
“我…”
“如果你是要打那把剑的主意的话，那就抱歉了。”
毫不留情地拒绝，先打消她一切不该有的念头
但是格温德琳并没有退缩，而是极力用温和的语气向夏言解释：“我并不打算讨要那把剑，我只是想寻求合作。”
看到夏言稍微平静一点的目光，她立刻接着说：“那是一件圣遗物。圣遗物，我想您比我要了解它的含义。”
“历史上，传说中的英雄们所流传下来的，具有与其传说相应的力量的器物。”
又啜了一口红茶，整理一下思路，格温德琳重新开口了：“那么，我应该拿出请求的诚意来，首先更坦率一些地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格温德琳·梅特林克，身份是中学生兼魔法使，这边这位——”
格温德琳指了指倚在桌旁的手杖：“她叫梅非斯托靳勒斯，是我的友人兼合伙人。”
说着，手杖立即像名绅士一样，彬彬有礼地向夏言行了一礼。
无视了手杖的行为，夏言站起身，冷冷地瞪着格温德琳。
夏言不喜欢无谓地浪费时间。
“我想听到的是更有价值的东西，而不是小孩子无聊的胡言乱语。”
“你想让我证明一下吗？”格温德琳毫无畏惧地扬起眉毛迎上夏言的目光，伸出左手。
手掌上方的空气开始扭曲，充斥着微光，夏言感觉到了明显的空气流动。
轻轻将手掌按在桌面，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桌子里传导一样。
下一秒，夏言杯中的茶水翻涌着，汇成一只小海豚腾跃而出。
望着可爱的海豚，夏言思忖片刻，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掌将海豚拍碎，茶水溅了满桌。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夏言重新坐下，心里开始盘算其他事。
“接着说。”
“我想请你帮忙和我一起找出‘碎片’，并摧毁它。”
夏言抬起手打断她：“碎片是什么？”
随手把玩着手里的茶具，格温德琳斟酌着词句，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所谓‘神代的碎片’，即是神代结束，诸神离去前往更高次元的世界时，在地球上残存的部分权能和意识的集合体。”
“在脱离沉睡后，这些碎片会对地球产生巨大的影响——例如北海的‘黑之界’，还有大明辽东的那些怪物，都是神代的碎片对周围环境、生物侵蚀的结果。其影响之大，我想，出身大明的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确实，从万历末年起，辽东的女真一度崛起，但很快，由于未知力量的影响，大量异化的怪物不断出现，迫使辽东的居民逐渐迁入关内，短暂的女真政权也随之消失，只有辽东军还在关外苦苦支撑，守卫着京师的北大门。如今的辽东，任何电子通讯技术都无法使用，也不能被卫星探查，几乎成为了无人区。20世纪以来，几任大明内阁都曾尝试过收复辽东，都没有取得成效。辽东总督已经成为了无人敢担任的官职。这些，夏言心知肚明。
“然而最危险的，是让这些碎片接触到人类，被侵蚀的人，会短暂的获得碎片的力量，成为危险性极高的「半人半神」。这些半神会不断将周围的生物侵蚀，并对附近的一切展开无休止的破坏，直至己身燃烧殆尽。”
格温德琳露出忌惮的神色，“最重要的是，如果不及时销毁，半神消亡后释放出的神力，会很快扩散，最终随洋流传播到全球，造成世界范围的灾难。你已经见到辽东的惨状了。”
夏言明白这不是在夸大，立即问道：“那你又有什么办法阻止神力在我们打败半神之后扩散？”
“领域级魔法，就像结界，把神力限制在其中。”格温德琳比划着。
“说得很好，看来你已经有了充分准备。”
“但是，我拒绝。首先，我是‘拿着’圣遗物，而不是‘持有’它，我帮不了你。”
“其次，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你做好了准备，就自己去解决一切，我不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帮别人白出力。”
夏言再次站起身，转身离开。
她发觉事情不得不变得很遗憾。格温德琳知道了圣遗物的事，这一点很危险，足以让夏言走不出英国。而她具有的力量未知，不在自己掌握之中，对于一个不是盟友的人来说，更应该排除。
她不得不趁着格温德琳不注意动手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少了一个放假在家的独居学生可能要一两个月才会被察觉，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
就在她打定主意的同时，格温德琳也站了起来，跟着她身后。
没有人知道这只看起来空着的剑袋里装着什么，出剑解决一个几步远的人只是一瞬间的事。
格温德琳一边跟着她走，一边用左手抓住右臂。
走过一扇窗前，格温德琳的身影反射到夏言眼中，确认了两人的距离，夏言毫无征兆地动手了。
剑袋中不曾见到的三尺七寸长刀出鞘，优美的锋刃映出淡淡的日影。
迅疾地拔刀，转身，格温德琳分毫不差地映入她眼中。
“退场吧，魔法使小姐。「秘传·新阴流·浮舟」！”
夏言的心里很平静，平稳的呼吸与沉着的心态是剑士必备的素质。她已然看见格温德琳不幸的下场。
然而下一瞬间，时间，开始凝固。
除了格温德琳和她身后五米的路径以外，整个世界都被瞬间减速，变成了黑白色。
夏言的刀刃被减慢到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甚至连她神经系统中以不可测速度传导的电信号²都被减慢到几乎不再运动。
刚见面时，格温德琳就注意到了夏言的目光，沉静得像鞘中的剑，隐藏着锋芒。如果说那时还没有什么预兆，那么对谈时，夏言犀利到毫不掩饰的目光已经足以戒备。
稍微欣赏了一下平稳地停在空中的刀锋，格温德琳从容地顺着路径走到五米外，然后…
“时间开始流动！”
夏言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斩击落空了。
不可能，我刚刚两次确认她的位置…夏言咬着牙想。刚刚有一瞬间，格温德琳好像动了。
“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合作？”格温德琳毫不介怀地问。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持有者。”夏言将刀举在身前，谨慎地回答。她丝毫不敢放松，刚刚的一幕实在难以理解。
“你将会是，注定会是。”格温德琳笃定地说。
“不如今天先去休息吧，今晚再想想。”格温德琳舒缓了一下紧张的气氛。
“……”夏言还是接受了建议。能展现刚刚那种实力的人要下手是不需要拐弯抹角的。
………
格温德琳站在卧室窗前。
从头脑深处传来恶魔的低语。
“…她好像对命运一无所知啊，格温。”
“圣遗物是不会对圣遗物起反应的，它只会对另一名持有者起反应。这一点毋庸置疑。”格温德琳的右臂不由地僵硬了一下。
“不过你别喊我格温，我虽然认可你是我的友人，也不打算和你亲近。”
窗边的夕照下，清瘦的少女握紧了手杖。
“不管怎么说，我会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命运的。”格温德琳开朗地笑着说。“我绝不打无准备之仗，尽力增加己方的力量是必要的。”
“我会保护好一切的。”
暮色的映照里，格温德琳一向冷淡的青色眼眸里，染着莫名的火光
¹:不爱光的人，即希腊文中梅非斯托靳勒斯的含义
²:19世纪德国生理学家Johannes Muller提出神经传导的速度是不可测量的。Helmholtz测出神经冲动传导速度远低于电流传导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