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又一辆的军车和卡车在自己的面前开过，一时间让人看得有些眼花，趴在车长席上的军士长感觉自己好像在阅兵一样，不过只是没有像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的那么威风。
这里是安全区的一号防线里面的位置，时间是下午五点多。
本来在得到路线图的事就就应该一路直行直达安全区，可周围总是的不停地接到其他临近部队的支援请求，昧不过良心，军士长没有办法只好回应了呼叫。
天上飞的大雁懂得把受伤的队友护在队伍的最中间，连成一个集体一起飞翔，作为人更应该懂得抱圈取暖的价值，单枪匹马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虽然一路上麻烦了点，波折了点，但好歹也是到了安全区。
严密的哨所，森严的高墙，军绿色的帐篷，一切都让他感觉是那么的亲切。
除了......自己这几天一直积攒下来的私人问题，不太那么尽如心意......
“呼——”
轻闭双眼，趴着感受凉风的军士长深吸了一口略有刺鼻的空气，不过大街上的消毒水再怎么有味道，也比感染区里那血腥的尸臭味要强的太多了。
“哎，这不是‘猛兽’么？”
“嗯？”
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说自己连队的番号，军士长歪着头微微睁开了眼睛，视野中，一辆涂着数字迷彩的轮式步战车正在路边缓慢接近。
“嗯？那是......‘利刀’？”
“班长！！！”
对方车上的少尉似乎认出了自己，放下步枪，那个军官大声喊了两声。
“还真是啊，梁子你们还活着？”
“班长你也活着啊。”
对方车上的少尉官梁生是高中生兵后来又考上的军校，当年他当新兵的时候，带队的就是军士长，正因如此对方一直叫他班长，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没变，只不过后来被调走了，这才一直没见面。
他们团有很多人在新兵的时候都是军士长训出来的，自然也有感情，不过平日不见倒还好，今日的重逢倒是让人满心欢喜。
毕竟，他们都还活着。
“哭啥啊你，当着你的兵呢。”
“哦，哦......”
“一天下来全是生面孔，这回终于见着熟人了。”少尉说着破涕而笑，擦了擦眼泪接着迫不及待的问道：
“其他人呢班长？烙饼，稀饭，穿甲弹他们呢？”
“呃呃呃.......”似乎被问到了一个了不得的问题，军士长一时语塞，但这种事情不是想瞒就能瞒住的，于是他叹了口气候说出了实情。
“烙饼和馒头被咬了，稀饭是被油罐车给炸死了，补给点失火......穿甲弹......”军士长说着顿了顿：
“穿甲弹开着油车撞尸群去了，他说一直被追太窝囊。”
“连长呢？”
“连长自杀了，他被淹死尸群里了，出不去。你们呢？”
“大同小异，‘利刀’中队已经没几个能开的步战车了，步战的兄弟们也伤亡惨重。”
“这样啊，比我们强。”军士长说着自嘲般的笑了笑。“猛兽就剩我们了，还有她。”
感受着手心下那份被慢慢捂暖的钢铁，军士长淡然的晃了晃，多亏了在这辆钢铁巨兽的守护，他们才能在这么乱的市区里存活了这么长时间，而且除了无线电以外，什么故障也没有发生过。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也许吧。
“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不是说桥那边在计划着反攻么？别想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还有的忙呢班长......”少尉话没说完，他的无线电已经响了起来，看来对面很急，这让他没有办法推脱开。
“班长，我还有任务，先走了。”
“行，去吧，有机会再见。”
“保重啊班长，你一定要保重啊。”
笑着挥了挥手，军士长目送了步战车驶向了远方。
保重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都需要保重......
“班长，刚刚那谁啊？”
“我带的一个兵，兵龄比你长。”
“是么......班长就是班长，带的兵真多，都快有一个连了......”
“话说这个军事基地还蛮像样的哈。”
“是，你看那个街垒，那个火力点设的......”
高风和士官站在一起看着行进中的队伍和周遭的防御发出了自己的感叹，而车长席上的军士长这才反应了过来皱起了眉头，敲了敲炮塔终止了二人的指指点点，而至于他生气的原因则是因为——
他们所停车的地方，是一个厕所。
说来笑话，也许是这几天积压了太久，刚进安全区，刚完成检查，刚通过一防这俩家伙就开始到处找厕所，还恨不得路上见到的每一个人都问个遍，相当的掉价不说，最重要的是，军士长本人都已经结束二十分钟多了这俩人才出来，这是有想把坑底蹲穿的觉悟么？
他不懂，而且他也不想懂。
“你们两个是想住在厕所里还是怎么的，这都多久了，你俩蹲了快半小时了才出来。”
“不好意思班长，不过我今天难得能用真正的手纸了哎，你就不能让我享受一下？”
“是啊班长，你舍得让您的驾驶员和炮手忍受那种让人羞于启齿的洋罪么？”
“坏个肚子而已你俩说的这么怪异.......立正。”
高风和士官闻言收起了笑容立正站好，接着是稍息，按照惯例，接下来就是——
“你俩好好反省，下不为例。”
“你俩好好反省，下不为例。”
高风模仿的词句语气语调都一模一样，这让军士长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不过对面的两个人倒是很客气的直接解散了队列，直接爬上了坦克。
“臭小子，我现在也就是真没心力收拾你们了。”
“好啦班长，你舍不得。”
“洗手了没？”军士长看着高峰抓过来的手闪了闪，而对方则是像广告里的明星那样摆了摆手。
“当然，用了洗手液，还香的呢。”
“行了，老王，带我们去集散区。”
“收到！”
话音刚落，坦克开动，向安全区的内部深处进发，他们需要找到补给站重新补给，然后再好好的休息一下。
整齐的行军步伐相当的有规律，道路两侧都是行进中的士兵，一路上，严密无懈的防御，装备精良的士兵，整备完毕的炮阵地他们看到了不少，大型的机械和器材正在集结，也许真的像传言那样，桥的那头在策划着反攻。
这是个好的信号，说明情况仍在可控的范围内，尽管市区内打的稀里哗啦，但这是无可否认的。
左边的广场上是迫击炮阵地，右边是高射机枪组成的街垒，正寻思着是谁拿高机来平射真够狠的时候，视野面前出现的一个水手服少女让他楞了一下。
银灰色的长发，湛蓝色的丝带，黑色的水手服配战术夹克给人感觉相当的帅气，可爱阳光的面庞给人感觉活力满满，还有那双被过膝袜包裹的双足......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么打扮啊......不过也挺漂亮的。”
女生身边的中尉在朝自己敬礼，军士长随即挺直腰板回礼。
“也许他们是对情侣吧？”
看着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紫水晶之瞳放下了手臂，军士长这样想着重新目视前方，但马上身后飘来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头一紧：
“99改型主战坦克，比咱们开回来的96A强多了，不过数量不太多了......很多都淹没在红区里了，这辆应该也是好不容易才冲出来的吧......”
接着是一股令人眩晕的乏力感。
累了，累了，在那个中尉说完那句话的一瞬间，军士长突然就感觉累了......
一直在努力，一直在硬撑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在带领年轻的士兵奔跑，一直在努力的活的像个样子，他第一次感觉有些心力不足，长时间的付出和操劳，让他有点力不从心。
也许自己真的有点老了吧......
但他是领导，他是士官长，他是车长，他没有疲累服输的权利，因为整组的人都在注视你，依靠你，你就是他们的半边天。
换个角度来说的话，在这种事上，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班长，维修站就在前面了。”
“......”
“班长？”对方没有应声，士官只得又问了一遍。
“啊，我看见了，减速慢行吧......”
“......”
士官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把坦克停在补给站的空位上了，还不等军士长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从驾驶舱里跃了出来。
“战友，我的坦克，帮帮忙呗？”
“行，马上来了。”
“我这天线和导航系统能不能顺便修修？”
“等会我叫个人来帮你看看，别急。”
机械师放下了手里的活拿着撬棒走了过来，开始检查坦克的机体，身为驾驶员的士官本该帮着一起，然而他并没有动。
“班长，你没事吧？”总感觉他有点心不在焉所以士官有些担心。
“没啥。”军士长摆了摆手，四处瞄了几眼后换上了一副微笑。
“我给你俩放个假，听说这附近有食堂，去吃点热乎饭吧。”
“啥叫我俩去？”
“你不吃么班长？”
“你这个状态很有问题啊。”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想歇歇。”
“那行吧，小高走。”士官说着跳下了坦克，推着面前的高飞转身开口道：
“班长你歇着啊，我们俩把饭打回来，陪你吃，喝点啥？”
“呃，随意。”不知怎么就回答出来了这么句话。
“哦，那我给你弄点随意。”
看着两人的背影，军士长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臭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