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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美从会书写开始,就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打开她的日记本,一开始只有几笔潦草的字迹,到后来逐渐长大,书写也清秀了起来,
越来越像是个学霸该有的好字了,这也表现出由美勤奋爱学的性格。
她第一次记日记的时候,是她念给哥哥,让哥哥帮她记录的:
[今天,天气真好,哥哥还是像往常一样地去上学,还有,我马上也要上学了,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体验呢?]
再接着就是刚入一年级的日记。
九月一号:
[今天去学校,同学身边都有他们所谓的“父母”陪着,我问了哥哥“父母”是什么。哥哥却别过头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为什么哥哥假装不理我?
不过,算了,有哥哥陪着我就足够了。]
十一月三号:
[期中考试结束了!我要让哥哥带我出去玩!
不过,哥哥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连周末都没时间陪我。
好想让他多点时间陪我玩……]
十一月十三号:
[今天老师跟我们讲了“生日”这个东西,老师说这一天是每个人的一个很特别的日子,而且每个人的“生日”都是不同的,一般父母到了这一天都会奖励好吃的蛋糕。回家问了哥哥后,哥哥告诉我我的生日是12月25号,也就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太好了!
我还记录了其中的一段对话,这段对话让我很不明白。
哥哥:“原来一直都没有给由美过个好生日……”
我:“哥哥?怎么了?”
哥哥:“没什么,由美,对不起,这次我一定要给你过个最好的生日!哥哥说到做到!”
我:“太好了!哥哥万岁!”
哥哥已经是四年级的学生了,明明和我们同一时间下课,每天却都要很晚才回来。而且从今天过后他变得更晚才回来,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十一月三十号: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搬离了原来的房子,搬到隔壁的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家里。阿姨家里有一个和哥哥差不多大的男孩,哥哥叫我也叫他“哥哥”。阿姨家的床真的比家里的舒服一百倍!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公主睡的床一样!而且现在每天也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不再是哥哥带回来的凉掉的剩菜了。
哥哥告诉我,在阿姨家里要更听话,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答应过给我最好的生日。
我可是每天都记得呢。]
十二月二十五号:
[哥哥果然没有忘记!今天他悄悄地把大家拉到厨房,同时掀开了一个好大好大的礼物盒,里面装着和礼物盒一样尺寸的蛋糕。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蛋糕。哥哥告诉我这个是生日大家都会吃的奶油蛋糕,我也是第一次吃到奶油,甜甜的,腻腻的,像牛奶又不像牛奶。那真的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哥哥看着我的笑颜,疲惫的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
吃完蛋糕后,我本来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但想到帮哥哥收拾一下,无意中听到了哥哥和那个阿姨的对话:
阿姨:“真是的,拿阿姨的钱去买蛋糕不行,偏偏要用掉自己的钱……”
哥哥:“阿姨,我想靠自己的努力给由美过生日。”
阿姨:“唉,那可是你这半年来辛苦攒的钱啊,你这孩子……”
哥哥:“我和由美已经很受到您的照顾了,连这种小事都要靠着阿姨实在是做不到。”
原来哥哥是用自己赚来的钱。
等我也能赚钱了,自己也一定要给哥哥过个大大的生日。]
二年级的一天:
[又是冬天,我生日的季节。
今天哥哥带我去了一个特别的地方。一处山岗,竖立着各种各样的石碑,哥哥来到其中一个石碑,扫去积在石碑上的雪,对我说:
“由美,这就是我们的妈妈哦。”
尽管哥哥轻松地说出这句话,但仍然能感受到话语的沉重。
我:“妈妈怎么是块石头呢?那爸爸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陪妈妈?”
哥哥:“……”
哥哥:“妈妈她,已经不在了。”
当时的我,一脸茫然地看着脸色憔悴的哥哥,不明白“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但大致知道妈妈应该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哥哥:“没事的,由美,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也是自然的规律,我们不要想那么多,好吗?”
那句话,哥哥说给了我,也仿佛是他在说给自己。]
2
三年级了。
九月六号:
[今天,哥哥又不听我和阿姨的劝告,硬要出去打工赚钱。实在说不听的哥哥终于让阿姨发起怒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姨发火。
阿姨希望哥哥能不要那么拼命,能多点时间来陪我玩,哥哥自己也能轻松点。]
九月二十一号:
[从那天以后,哥哥每天都有时间腾出来陪我玩。
他答应我说,要趁这机会带我去遍城市里的所有地方。
我还是不想让哥哥为了我这么忙碌,于是没有提太过分的要求。
哥哥看到我故作满意的样子十分的开心,我的心情也随着哥哥高兴了起来。]
十月二十九号:
[今天哥哥带我来到城区里的一座小公园,里面有秋千,有滑梯,有沙堆,还有好多好多我没见过的新鲜东西。在玩的时候我们还遇到了一个也想和我们一起玩的白发小女孩,她似乎很少和陌生的人交流,而且她说自己和我们一样,也没有“父母”。这让我对于自己的“同类”更加地信任,天要黑了才和她分开了。
我真的好想再和她一起玩啊……]
十一月二号:
[今天学校开了第一次的家长会,会场里遍布的全是“父母”,好像就只有我一个是哥哥。同学们问我为什么不是我的“父母”来开会,这时,一个男生说:
“因为她是孤儿嘛。”
所有的同学都笑了起来,于是,我问他们孤儿是什么意思。这时,哥哥拉住我跟我说:
“‘孤儿’就是……傻乎乎的意思,因为由美傻乎乎的,所以把大家逗笑了,知道了吗?”
原来“孤儿”是傻乎乎的意思!
由美……很傻乎乎吗?]
十一月四号:
[最近大家都用“孤儿”这个称呼叫我,并且都逐渐不和我做朋友了。
我问了老师“孤儿”的意思后,才意识到哥哥骗了我。
那一刻,我真的很伤心。
哥哥从来没有骗过我。
于是我又哭又闹地坐在教室,等同学们都回家了,我却坚决不见到哥哥。直到黄昏,哥哥带着憔悴的表情,浑浑噩噩地走进了我的空无一人的教室。
看着哥哥为了找我而累坏的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心再对他生气。
我:“哥哥,我……”
……
哥哥:“由美,我们回家吧。”
我牵着哥哥的手,那一刻,手心传来的温度将我所有的情绪一尽融化。
看着哥哥憔悴的样子,我也不能给他添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即便别人再怎么嘲笑,自己也不能让哥哥操心。
等我再大一点,我就可以帮哥哥打工了。]
十一月十七号:
[尽管我很想无视掉同学的各种嘲笑,结果自己的让步反而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特别是几个男生已经是以一种很恶劣的方式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了。
今天放学,哥哥一早就在校门口等候,等他发现跟在我身后的几个男生时,他紧绷着脸,问我:
“由美,他们是来捉弄你的吗?”
“……”
哥哥:“……对不起,由美,哥哥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一个可以忘记尘俗的地方。”
哥哥带着我走到郊区的一条长长的石阶梯下,对我说:
哥哥:“那上面可是神在的地方哦,由美,只要拜托她,我们就能忘掉这些事情了。”
我:“什么事情?”
哥哥:“只要让我们忘掉关于父母的记忆,别人再怎么嘲笑我们也不会在乎了。”
这一天,我们真的见到了神灵。
但是,删除有关父母的记忆,对哥哥来说一定很难受吧?
虽然自己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但我相信,那个家庭对哥哥来说一定是很和谐温馨的。
我不能屈就于自己的任性。
在我的恳求下,哥哥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
3
三年级的一天:
[我:“哥哥,妈妈究竟是怎么去世的?”
哥哥:“……”
在知识的熏陶下,我终于了解到妈妈并不是石头,而是已经死去了。
爸爸则是抛下了我们,自己又再婚了。
哥哥:“在你一出生下来,妈妈就不在了……”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其实是我杀死了哥哥最亲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