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倾盆而下。天，像是漏了。高大的乔木在半空中支起墨色的阴云，阴云外更是低压压的天空。雨点霹雳啪嗒地打在树叶上、附近的湖泊里，乱的让人心烦。偶尔传来啾啾的鸟叫，循声看过去，有一只全身碧绿的鸟展开双翅，无声息的掠进林间的黑暗。
然而却有一群人在这暴雨中前行。他们头顶是乌云密布的天空，身旁的山谷间弥漫着氤氲的云雾，下方盘踞着嶙峋的哀牢山脉。虽然勇气可嘉，不过这阴森的天气中行走，无异于自寻死路。
“头儿，能不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一个精明的小伙子并步走到一个强悍的汉子旁边，低声问道，“兄弟们都走累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扎营休息一下，毕竟这天气中赶路无异于是雾里看花，万一走错了怎么办？”
强悍的汉子低头想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也对，休息一下吧。”
这位强悍的汉子名为庞戍，是肆帮的大头目。从那张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年纪，不过剽悍的身材和满手的刀茧却隐隐诉说着他那不凡的阅历。话毕，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形状诡异的刀，抬首望向那黑风孽海的山林。
天变得更昏暗了。现在，天地间唯一的光亮就是一堆支起的篝火；肆帮的一位小伙子在篝火边拨弄着他的七弦琴，但在这种湿润的天气中，弦总是湿的，弹起来嘣嘣作响，像是敲着一块中空的朽木。
小伙子弹的不知道是哪里的调子，荒凉幽寒，丝丝缕缕的颤音。
“好了，”庞戍走过来，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该睡觉了，今天我来守夜，你们早点休息，明早好赶路。”
“知道了，头儿。”小伙子笑着收起了七弦琴，径直走进搭起的帐篷里。
“大兄弟，真的没问题吗？哀牢要是那么容易讨伐的话，‘九歌’不早就将它给灭了么……”一个满脸焦黄的汉子走上前来，嘬了一口手里的烟袋，让那口带着辣味的烟气在肺里翻了几翻，之后幽幽地吐出一个青色的烟圈。“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翻越那道山头，就是哀牢的巢穴了；我也不再多留了，就先回去了。”
“嗯，之前麻烦你带队，辛苦你了。”庞戍轻轻点了点头。
汉子还想问什么，却见庞戍已经走远了，他便嘀咕道：“以前的仗势可比这大多了，难不成还真有局外人不要命来找哀牢？”
这群人说是来讨伐哀牢的。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哀牢是什么，他们只是听庞戍说有钱赚，如果此行成功，一人至少分一千两黄金，结果就有那些家中实在缺钱和那些没怎么听说过哀牢的人跟来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雨，悄悄地停了。风，也屏住了呼吸，山中的一切变得非常幽静。远处，那只全身碧绿的鸟儿开始啼啭起来，仿佛在倾吐着浴后的欢悦。近处，凝聚在树上的雨珠还在往下滴，滴落在泥泞的山路上，发出异常清脆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泥土味，亲切，舒爽。
“再翻过那道山头，就是哀牢的巢穴了，”庞戍指着一道山头说道，“那些鼓励的话我就不再说了，都不过是些屁话，此行各位来想必都是为了钱，那么为了我们的妻儿，能不能找到哀牢，就看各位自己的事了。”
很快，众人翻越了汉子所指的那道山头，但山的那边并未有什么太大变化，只不过是树木更密了。整个森林上空，枝叶交错，刚升起的阳光很难射到地上，而难得漏下的一点阳光，则仿佛是几只色彩鲜艳的昆虫分散开来趴在苍苔上一样。
而就是这样的场景，勾起了某个捕食者的兴趣。
在众人在不停的前行中时，耳边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刚开始没人注意，可后来当众人都停下休息的时候，这点细小的声音仿佛就成了众人的催命曲。
“头……头儿，这不会就是哀牢吧……”一旁的几个小伙子早就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不住的打颤，他们都是听了有一千两黄金脑子一热才跟过来的，平时根本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现在大难临头，都害怕了起来。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你们自己选择的路，自己哭着也得给老子走完，当时一听几千两黄金就乖乖的跟我来，现在害怕了？”庞戍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带着静静的威压，“当然，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如果你想离开，现在就可以滚！不过，以后肆帮可再也没有你的位置！”
尽管庞戍这么说，依旧有几个人脱离了队伍，孤身离去。
其中的一个人刚跑没几步，一个黑影忽然从他面前穿过，那个小伙子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嘴边流下了血丝。
“嗯？”庞戍向那边瞥了一眼，忽然，他瞪大了眼睛，“都给老子警戒起来，此时要是有一点失误，谁都别想从这活着出去！”
众人惊慌，不过毕竟多多少少受过训练，大伙马上围成了一个圆。
“头儿，怎么了？”那位弹七弦琴的小伙子手中持着双剑，警惕地向前看去，“是不是哀牢来了？”
“小子，抱歉了，把你们都搭在这……”庞戍用手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并未详细回答，“……”
“什……”小伙子话还未说完，就倒在了地上。他的喉间有一道幽深的痕印，显然是被某种利器所伤，殷红的鲜血不停地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身旁的土地。庞戍见状，忙向那个偷袭的黑影砍去，不过一阵铁器撕裂空气的声音自脑后传来，庞戍大惊猛地前扑，那道黑影分明在前面，却有攻击从背后传来，而且那东西的出手速度和力量，远非面前的黑影可比。用尽全力的突击使他闪过几乎必杀的一刀，他低低的吼一声，后颈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痛。
庞戍向四周望去，看见弟兄们早已倒下，现在只剩他一个人站着了。
那柄藏在背后的刀再次带起了风声！庞戍连突击的机会都没有，他平生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回气那么快，第一刀尚未尽，第二刀已经蓄势待发，前后夹击，他没有生路，他也没想过能活。于是他不顾身后的一刀，全力挥刀向前横斩出去，将面前的黑影斩为两半，不过，身后的一刀直接劈过庞戍的脖颈，利刃入肉两分，一道细细的血线在寒光凛冽的刀锋上显得森然夺目。
“嗯？”庞戍发现自己并未被杀后，正欲回头看。“别回头！”一阵带有威压的声音响起，“已经很多次有人类来了，难道我们让给你们的领土还不够多么？”哀牢收起刀，插回刀鞘，“回去给你们首领报信，如果我们再发现有人类踏入我们的土地，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庞戍正欲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黑，侧身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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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领土
“无稽之谈。”远方山上的男人看着重伤的庞戍，拔剑出鞘，举起一柄只有剑柄不见剑身的剑，扬起双手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挥向面前那郁郁葱葱的青山。在这天色黑白交际一瞬间的黎明，男人的脚下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剑影只存片刻，就随着白昼的来临而消失，男人收起剑柄，转身离去。
“……”
直到黄昏，天色渐暗，就在白昼和黑夜交错的霎那，那个白天飘忽的剑影又再次浮现出来，优雅的劈向那座青山，只听“啪”的一声，青山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然而不久之后，苍翠的青山在月光的照耀下化为了两截，在青山中间屹立的古松就在这一阵温和掠过的轻风中从中间悠悠倒下。天色愈暗，长剑又归于无形，远处的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一片静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