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安特卫普的梓言,自从那次哭着从学校跑回家开始,就变得不愿与别人交流了。
其实梓言那个时候已经十分接近自闭症。如果不是他的妈妈琳娜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爱,耐心细致地照顾梓言,还有琳娜那些可爱学生们对梓言的陪伴和开导。
恐怕梓言早就被毁掉了。
然而,即使如此,现在的梓言还是十分缺乏和别人相处的经验呢。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呀?头发保养得真好。”
“诶诶?你在国外长大的?比利时?那里什么样子呀?”
“……”
就像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天的梓言,只得机械生硬地回答这位好奇宝宝发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算是彻底陷入窘境了呢。
(谁来救救我……)
幸好这个时候,与魏校长商量好梓言入学事宜的郑权和魏校长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郑书记,这是学费发票您收好。”魏校长递过发票,说:“还有校服过些天会快递到您家里,真的是十分感谢您的理解了。”
海州三中的校服在海州市里可以说是样式最多的。
夏季校服一套,短袖短裤。春秋季校服一套,长袖长裤。秋冬交际时候还有一件冲锋衣外套,冬季校服则是夹太空棉的棉裤棉服了。
只是读书一年的话,恐怕很少有家长会同意买这么些只能在海州三中里穿的校服呢。
“没关系。”郑权笑着向魏校长点点头,远远招呼梓言,“回家啦!”
哇!
梓言瞬间如蒙大赦。
他干脆利落地起身,撑伞,回头露出不失礼节的微笑,向魏莱挥挥手说再见,之后就头也不回一路小跑逃命似地离开海州三中了。
妈耶,终于清静了。
像魏莱这样自来熟,过于热情的孩子,原谅梓言,他真的应付不了哇。
……
中午郑权父子在海州三中正对面的山西刀削面馆简单对付了一口。
结果刚刚脱离虎口的梓言又入狼窝。
这家面馆一点都不清净。
大概是因为这家刀削面馆定价偏低,面量却十足,味道也十分不错的缘故吧,这里深受工薪阶层的喜爱。
梓言推门进来的时候,除了有一股温润面香扑面而来之外,就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突然被缤繁嘈杂的各种声音给填满了。
“老板,两大碗辣!”
“好嘞!”
“老板,来五块钱拌菜,加两块黄瓜!”
“好嘞!要辣吗?”“要!”
“哈哈哈,老张啊,我在吃面,一会儿就出车哈!”
梓言这顿面吃的很不愉快,吃得他脑仁儿疼,尽管面的味道的确非常不错,而且五块钱一小碗面就足以让梓言的胃有十足的饱腹感了。
实惠,好吃,就是真真太吵了。
还是郑权答应梓言晚上带他去吃海州最好的烤肉,保证有单间绝对不吵,这才让梓言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些。
“刚才和你聊天的女生,是魏校长家孩子吧?”吃过面,再回家的公交汽车上,父子并排而坐。郑权在明知故问地找话题。
他和校长聊天的时候,校长讲因为自己今天值班嘛,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家,就带过来学校了。
所以那个在操场里和自己儿子聊天的女孩,不是魏校长的孩子,又是谁家的呢。
“嗯,嗯……啊……”梓言困得只打哈气,靠在椅子上很想睡觉。
还好因为这会儿是午后,太阳已经彻底站起来,重拳出击三下五除二地锤散了仅剩下不几缕的阴云,考虑到梓言的身体原因,郑权领他坐公交车,有了个能坐能靠的地方。
虽然海州三中到家里只有四站地……但还是坐车吧。
“和别人多交流交流是好事,不能太孤僻了。”郑权倒是没说魏莱会和梓言在一个班。他看着自己儿子困得哈气连天的小脸,忽然觉得很可爱,不禁伸手刮了一下梓言的鼻子,“瞧把你困的,到家睡会儿吧。现在比利时那里是……早上三点多,时差没倒过来?”
“也许?”耸肩几秒钟,梓言在做残缺版伸懒腰。
昨天晚上梓言虽说是后半夜才睡着的。但早上八点起床,也睡了足足七个多小时,应该睡眠充足够用了才对。
应该是因为刚才和魏莱聊天,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好,大脑高负荷地满载运转,现在累了,开始罢工了吧。
大脑罢工,想睡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交流什么的……这么累的事情不要来找我啊……”
于是下车回家的梓言,进屋,身子软倒在床上之后精神就立马变得黏黏糊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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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权也是难得用陪刚回种花家的儿子作为借口请下一天假,等梓言睡着了,他十分惬意地睡了一觉。
人到中年真是体力不行。熬夜开车接孩子回家,再忙乎一上午,郑权也觉得很累了。
再加上平时没有午睡习惯,所以郑权这一觉睡得非常香甜,香甜到晚上七点钟才忽忽悠悠醒过来。
“糟了!”
郑权抬头看表,暗叫不好。
他答应儿子晚上请人家去吃海州最好吃的烤肉,吃过烤肉后再去万达广场那里购物的。结果郑权一觉睡到现在,都过饭点了,自然来不及和饭店预约单间了。
这烧烤店还能有空闲的单间吗?
要是没了单间,坐台去吃,他儿子喜静,怕是又要不开心了。
糟糕糟糕糟糕。
“呼……呼……”
这个时候,正琢磨补救措施的郑权忽然听见梓言卧室那里有细微的呼噜声传来。
看情况,他儿子这是还在睡觉。
郑权瞬间就心里有谱(找到借口)了。
自己这是因为看儿子太累了,所以不忍心叫起床,所以就错过饭点了。
悄悄关上门,郑权打电话给那家烧烤店。幸好幸好,店里还有个四人可坐的单间是空着的,郑权赶忙定了下来。
随后郑权又悄悄地,蹑手蹑脚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把脸精神精神,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假装自己刚才没有睡觉。
去叫儿子起床吧。
“咚咚。”
敲门。
“儿子起床啦,去吃烧烤。”
“……”
没人回应。
郑权笑笑,看来他儿子真的是太累了。
也是,任谁坐十几个小时飞机,第二天又被拽出门奔波一上午会不累呢。
“咔嚓。”
他按下把手,推门进来,开灯。
“儿……?”
呼唤自己儿子的声音还没有完全发出,郑权就呆愣在了原地。
虽然早在机场接机的时候,郑权就已经很吃惊他十年不见的儿子,竟然会出落得这般美丽。
尽管美丽这个词并不适合用来称呼男性,但郑权觉得自己儿子的这种柔和美,也实在无法被称呼作帅气。
而现在——
他的儿子在睡觉。
在侧躺着,抱着被子,裸着身子睡觉。
梓言裸露在外的肌肤,细腻透白。双眸紧闭,面露笑容,小嘴嘟囔着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光滑后背展示出的,是即使以女孩子角度来看也十分难得的纤细和苗条。就连骨架都十分娇小,有着很接近女孩子体态的沙漏型曲线。
夹着被子的双腿白嫩,纤细笔直。小巧的屁股滚圆,隐隐有些翘翘的味道。
恍惚间,郑权甚至从梓言身上看到了自己妻子琳娜年轻时候的模样。
真的是太像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儿子是儿子,郑权甚至会认为此时躺在床上安然熟睡的可人是个女孩子吧?
这种即使褪去衣物也无法辨认出是男是女的现实……
老实说,郑权乱如麻的心情里,甚至有着些许恐惧。
这些恐惧从哪里来,自己又是在恐惧什么呢?
郑权不知道。
只当是因为自己十年没和儿子相处,现在父子二人还很陌生导致的了。
下次叮嘱儿子睡觉要穿睡衣吧,对,一会儿去万达那儿就买一套。
“儿子,起床啦。”
郑权伸出手,缓慢而又温柔地推了推梓言的肩膀。
“唔唔。”
被触碰的梓言眉头皱皱,发出不明意义的拟声词。大概意思是说自己很困,还想再睡一会儿吧。
“Mama……ich bin
m ude gu。”梓言喃喃。
这呢喃着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郑权忽地楞住了。
也许对于他儿子来说,德语才是母语,而不是种花家的语言吧……
而且这句话,当年留学德国读经济学博士的郑权还是能听懂的——
妈妈,我好困咕……
对,最后的gu一定是拟声词。
“我是你爸爸。”郑权无奈叹口气,笑笑,掐住梓言小巧的鼻子。
“出门吃烧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