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权姑父能在与花之都巴黎的争执中夺来国际服装节的举办权,这让大藏衣远很是惊奇。
果然,能和大藏家牵扯上关系的人,就没有才能平庸的人呐。
“轰隆。”
飞机降落在海州国际机场的跑道上,速度很快地进行停机滑行,发出连续不断的轰隆声。
衣远坐在飞机前排的头等舱,靠窗。
已经不会再有刺眼的太阳光,遮光板早已被衣远自己推上去。这时从窗里向外望去,只见得干净利落的青灰跑道,还有银装素裹气势恢宏的航站楼,被午后暖阳照得发亮。
海州大城市的框架,正如郑权在电视上所说的那样,已经是基本搭建完成了。
“社长,需要我联系这边的企业吗?”同行的秘书小姐出声问。
“不必了。”衣远挥手。
他此次来海州主要是为国际服装节和拜访郑权姑父,视察企业这种事情倒是不急。
“而且——”衣远摸摸鼻子,笑了:“想来我那不成器的妹妹,这时候应该已经在机场等待着了。”
“千夏大人?我了解了。”
秘书小姐告罪一声,不再言语。
衣远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在衣远还处在学生时代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甚至渴望能够掌管大藏家那庞大的势力和能量。
但真当十年前,因为大藏家出现的那次“地震”,他的父亲大藏真星被日勤老爷子罢免所有职务,软禁在府邸里,年仅十九岁的衣远接手大藏财团欧洲分区的所有企业之后,衣远才明白掌控权力的背后需要付出什么。
那是彻夜的忧虑与寝食难安。
还好在经历初期的手忙脚乱之后,衣远手里的权力并没有失控。来海州前,衣远跑遍大藏财团欧洲分区在欧洲各处的主要企业,明确地与负责人交代过:
涉及人事任命,大额商业交易与大额资金流的一切事情,一律压下等衣远这次海州之行结束之后再议,决不可以擅自处理。
十年间,这些企业里的管理层,大多被衣远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但即便如此,他也放心不下他那位自愿被软禁在府邸里的父亲大人。
种花家有句俗语叫做:咬人的狗不吠。谁知道他那一直人畜无害的父亲,某天会不会突然露出獠牙在衣远的背上狠狠咬下一口。
就是他这位父亲冷眼旁观,放任自己弟弟的企业破产,放任他被追债的人迫害,还买通服侍日勤老爷子的人,阻断了他与日勤老爷子联系上的唯一可能,害得这与自己本有血浓于水关系的亲弟弟逃出种花家,逃到米国,最后还是被人追上枪杀了。
这样铁石心肠的人,衣远可是一点都放心不下。
更何况……
“呵……”
衣远嘲讽轻呵一声。
恐怕直到日勤老爷子入土之前,他这颗由卑贱之血构成的心脏,都不会安生下来。
毕竟他父亲大藏真星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面前。在日勤老爷子的怒火下,置身在大藏财团之内的真星可以说任何形式的抵挡都起不到丝毫作用,苍白无力。
所以,由不得他衣远不小心谨慎每日每日地对待呐。
飞机终于停下,头等舱乘客先下机,衣远和秘书小姐轻身走到机场出口。
一路走过,机场干净利落,井然有序的景象,让衣远由衷佩服了他这位郑权姑父。
郑权作为海州市的第一责任人,为政一方,责任重大,所面临的压力不会比他衣远小,只怕是每日都需要时时刻刻保持着必不可少的警觉与敏感。
在这番压力下还能将海州治理得井井有条,让诸多命令都能依照自己的意志贯彻落实下去,可真就是难能可贵了。
……
郑权家的折叠餐桌不大,五人一起用餐多少有些拥挤。
但衣远兄妹来访又恰巧赶上了这样的时间,郑权作为东道主,不邀请他们也着实说不过去。
毕竟自己是长辈嘛。
没用衣远代劳,郑权自己又跑去黄牛村买来二斤腌制好的上好牛肉回来。
开锁进屋,郑权见他们四人围坐在桌前有说有笑,衣远身前空了两瓶啤酒。
郑权已经好久没见梓言笑得这样开心了。
郑权面色平静,心情却很复杂。女儿和自己有十年不见,即使最近相处在一起关系缓和了,女儿会对他这位父亲会有些见外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吧?
牛肉上桌,梓言迫不及待夹起一片放到烤锅上。
时间不早,梓言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叫。
衣远兄妹来拜访郑权之前已经用过晚饭,这时候却是不饿。衣远陪郑权琳娜喝酒,千夏以蓝莓汁代酒在和他们聊天。
衣远想和郑权交流一下他旗下企业在海州发展的情况。郑权听了,摇摇头。
“今天这是家宴,在这里我不是海州市市委书记,仅仅是你们姑父,咱们只谈家事。”
衣远识趣,不再谈了。郑权姑父的谨慎素来是他欣赏的地方。
小小抿口蓝莓,千夏放下杯。
千夏说:“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情想和姑姑姑父商量一下。”
说着,千夏微微一笑:“当然,请姑父放心,这是家事。”
家事?
琳娜顾着给女儿用生菜卷肉,头也不抬。
能被他们兄妹说是家事的事情,恐怕是与大藏家脱不了干系。那样关系扭曲错综复杂的家族,琳娜可不想掺进去。
千夏道:“今年年底的‘晚餐会’,总裁大人交由我来筹办,总裁大人希望我能邀请姑姑姑父过去。”
琳娜:“……”
果然是有关大藏家的事情。
千夏所说的晚餐会,是大藏家每年年末都会例行举办的家族聚餐。至于千夏提到的总裁大人,则就是琳娜的父亲,现在大藏家的家主,大藏日勤。
毕竟大藏家的族人大多参与到了大藏财团里,大藏财团的总裁又是日勤本人,所以千夏尊称日勤一声总裁大人也就合情合理了。
“千夏啊。”
郑权出声,桌上几道目光聚集到了他身上。
实际上是三道,梓言这会儿还在专心致志进行着消灭烤肉的工作。感觉屋里忽然安静才不明所以地抬头看自己爸爸一眼。
郑权说:“我的难处,你们想来也是清楚。至于你们姑姑……”
郑权因为身份原因,并不能轻易离开种花家,上次去安特卫普与琳娜相见,郑权还是借着友好城市访问和到欧洲诸国招商引资才做到的。
而琳娜……
琳娜与日勤老爷子关系恶劣,这在大藏家内部不是什么秘密。
琳娜读大学时候,茨威格特家没有给予经济支持,日勤老爷子也没有。那时候的学费也好还是生活费也好,可都是靠琳娜自己给别人定制衣服,一笔一笔攒下来的。
一直不怎么在意自己女儿的日勤老爷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忽然想邀请琳娜他们一家参加晚餐会?
琳娜觉得蹊跷,默了会儿,问:“老头子出什么事了吗?”
老头子……
千夏尴尬笑笑。
和大藏家存在关系的这些人里,大概也就只有她姑姑卡塔琳娜-茨威格特,还有她哥哥大藏衣远敢在私下里这么议论日勤老爷子了。
千夏说:“总裁大人没出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琳娜夹几片烤好的肉放到梓言跟前的盘里。
千夏:“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最近总裁大人的确是越来越在乎家人了……”
记得还是今年夏天的时候,日勤老爷子定下晚餐会的筹办人选后,特意将在欧洲四处跑的千夏叫来了霓虹。
日勤老爷子讲:“家族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家族亲人间的羁绊比任何东西都要坚固,我们必须要珍视自己的家人。”
“你山壹叔父遗留下来的亚洲分区,我亲手经营到现在,就交给你了。”
“今年的晚餐会由你来操办,去把你姑姑找来,也要把你山壹叔父的孩子,是你堂弟也好还是堂妹也好,给我找回来。”
千夏:“……”
这算是父债女偿么?
她大藏千夏只想做个自由自在地去各国溜溜达达的服装设计师,不想去做什么社长啊喂!
还有找来山壹叔父的孩子……十几年过去了,总裁大人您亲自去找都没有什么结果,我真的能行么?
不过。
日勤老爷子这番举动到底是让千夏嗅到了丝丝不寻常。
日勤老爷子出生在二战以前,活到现在以年近百岁。眉须皆已全白,头发更是早在千夏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掉光。
这样的老人,忽然想要在年终的晚餐会上见到所有家人的话……
虽然无论千夏怎么看,日勤老爷子的身体现在都还能算得上硬朗,与她讲话时侯那个中气十足。
最近几年,大藏财团旗下私人医院给日勤老爷子开出来的体检单,上面的指标也没哪样出现异常。
但是,千夏也听说过,有些老人们在临终之前,大多在冥冥之中会感受到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只怕……
千夏想到的事情实在过于恐怖,让千夏不敢在继续深想下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