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
老头抻抻腰,活动自己因为长时间伏案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
书房的桌子上,铺满了昨晚大藏千夏传真给他的各种关于郑梓言身体的检查报告单。
“这雨可总算停了啊。”
老头走到窗前,开窗透透气。看到冬日里难得的一大早就是太阳高悬的好天气,不由得感慨道。
雨从昨天夜里就开始下了,冷冷清清,淅淅沥沥持续一整晚都没停。现在见外面放晴,老头怎能不心情大好。
“人不服老不行呐,哈哈。年轻时候不眠不休泡在实验室里三天三夜都没事,现在熬夜一个晚上就觉得骨头架都要散了。”
“倒是女性假两性畸形......吗?还真是罕见的疾病呐。”
老头名叫木下,今年八十四岁,是大藏财团私人医院的院长兼整形外科主任。
他从医六十年来,曾救治过无数慕名来大藏医院的各路权贵。
无论什么样的疾病,在他手里都无一例失手。像前年,霓虹名门樱小路家的长子,即使因为火灾事故烧毁大半边脸,都在木下精湛的医术下,换脸一般地痊愈如初。
所以在霓虹的权贵圈子里,木下堪称医学界的鲜活传说,与一般的医生可不是一个层次的。
他潜心钻研整形外科六十年,又经历了大量外科整形手术的实战经历,可以说积累的经验是海量的。
讲是无论什么难度的整形手术,都难不住木下才对。
不过......
到青春期开始发育才施行的女性假两性畸形纠正手术,即使对木下这样的整形大师来说,也是第一次。
“真的很难想象日勤总裁的外孙女,竟然会在出生时候出现这样的纰漏啊。”
木下指的是梓言为什么没在刚出生时就被检查出来。
“有思路了吗?”
妻子推开门,贤惠地端着杯热牛奶进来书房。
“嗯,大体上的思路确定了。不过还需要再来一遍身体检查进行确认才行。”
木下接过牛奶喝一口。牛奶是被妻子用奶锅加热的,温度控制在了六十度上下,刚好喝着暖暖又不烫。
“唉。”妻子叹气,怜惜说:“真是可怜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今后会不会因为这个出现心理问题。”
木下的妻子与木下同岁,也是医生。不过妻子只是公立医院的一位普通妇科大夫,退休之后便专心照顾家里了。
妻子问:“手术的难度大吗?”
“大。”木下没有否认:“只是单纯的变性手术还好说......但患者的女性生殖腺是完整的,如果没办法保全生育能力的话,日勤总裁也许会把我生吞活剥吧,哈哈哈。”
木下说着恐怖的话,却哈哈笑没有什么害怕感觉。
“我木下是谁,天——”
妻子白木下一眼,接话:“天下第一,能有难得住我的事?读大学的时候就天天听你这么说,就不能谦虚一点?”
......
天蒙蒙亮时,梓言从海州国际机场搭乘大藏家的私人飞机前往东京。
落机是东京这边的上午八点。算一个小时的时差,梓言在路上实际花费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而已。
比种花家自己国内的极南到极北还要近。
该说种花家的国土纵深可真是大呢。
梓言的双腿仍然乏力,不方便走动,是坐着轮椅被妈妈推下飞机的。
该说大藏家的私人飞机真是宽敞,轮椅这样体积的交通工具轻轻松松就能在飞机过道行走。
梓言的小脑袋止不住在胡思乱想各种事情。
刚出机舱门,梓言便感觉有那种刚刚下过雨特有的温润感扑面而来。
该说这种雨过天晴的感觉还蛮好的......
可还没等梓言继续体味,她就被早已等待在机场里的大藏医院救护车接到车上,直奔医院去了。
“妈妈,我可以在手术前先逛逛这里吗?”
“等宝贝手术之后,身体恢复了,妈妈再带你在霓虹旅游,好不好?”
于是梓言的好心情没了。
大藏医院位于东京青山,修建得从外表看过去,像是哪家贵族的豪华庭院。
木下早早就领着一票医生在门口等候了。
这些医生有整形科的,有内科的,甚至还有心理科的,全都是大藏医院的老资历。
梓言:“......”
毫不隐瞒地讲,梓言不喜欢医院。
救护车稳稳停进医院里。梓言被妈妈推下救护车,瞥见门口站着的一溜白大褂老爷爷,梓言立刻就低下了头不再看他们,心中的不快几乎抵达极点,
医学是伟大的。
它能救死扶伤,能给予别人恩赐与救赎,能赐予人即使重病缠身也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能力。
但梓言还是不喜欢能够实施这项能力的场所,医院。
非常不喜欢。
梓言去过的那些医院,医院里有的全都是一盏盏的白色白炽灯,灯光冷得令人生寒。
至于地面,也是出于方便打理的考虑,选择了铺设冰冷生硬的洁白瓷砖。
再算上医院里的空气,总是弥漫着散不去的各种药水消毒水味道。还有即使是星期一到星期五这样的工作日,也络绎不绝黑压压一片的人群。
这些人群满满登登挤在各个诊室门口,病房门口,还有挂号收费的窗口前,几乎每人的脸上挂着的都不是微笑,而是溢于言表的哀伤和忧虑。
这一切,梓言都不喜欢。
如此压抑的地方,心情都会变得不愉悦,怎可能能安心养病啊。
“我是大藏医院的院长,兼整形外科主任,您叫我木下就可以。”
木下见琳娜推着梓言从救护车下来,步伐健硕,不紧不慢走到琳娜跟前鞠躬行礼。
“您孩子的状况,我已经听千夏社长详细说过。”
说着,木下开始介绍自己身后的众人:“这位是我院内科主任田村,这位是我院心理学专家山内......”
都是老爷爷。
梓言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
木下说话之前,梓言一直是盯着自己的鞋尖看。直到木下讲话之后,梓言才下意识抬头向这位老爷爷的方向看了看。
因为木下讲的是德语。
木下的德语很正宗,没有什么霓虹语调的残留影响,反倒像极了柏林那边的本地人,让梓言听了就倍感亲切。
毕竟梓言的妈妈是德国人,梓言又在安特卫普生活十年(德语是比利时三种官方语言之一),整日的耳濡目染下,对梓言来说,果然还是德语来得更熟悉些。
谁让现在的梓言,无论是种花家的语言也好,还是霓虹这边的语言也好,梓言听或者说的时候,总要先进行一步德语转换才能行得通呢。
梓言抬头看,看得仔细了,才看清这位木下院长的样貌来。
听千夏姐说,这位院长已经有八十四岁的高龄。可梓言看过去,这位背脊挺拔,身材高大,虽然头发眉毛胡子全白,但银色金属方框眼镜下的目光却是刚毅得炯炯有神,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八十几岁,反而像是六十岁冒冒头的样子。
精神抖擞,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想必年轻时候也该是帅哥一枚。
木下说:“关于您孩子......虽然海州医科大学那边的资料有被千夏社长传真给我,但我还是建议在我们医院里再进行一遍身体检查,不知道可以吗?”
好吧,梓言对这位老年帅哥刚刚升起的好感,没了。
谁让这位老头又想让梓言去经历那些冰冷到毫无感情的仪器呢。
(话说,仪器怎么可能有感情......)
梓言被迎接进大藏医院的内部。
大藏医院这里是不对外界的大多数公众开放的。仅仅是接待大藏财团自己的人,或者那些因为信任大藏医院的医疗水平,慕名而来的各界权贵。
因此被推进医院的梓言,并没有见到平日医院里司空见惯的熙熙攘攘人群。
除开医护人员之间的交流,也再没有什么任何冗余的嘈杂声音。
安安静静。
梓言四下望去。
大藏医院这里,就连陈设都与普通医院的不同。
地面也好,柜台也好,都铺设着暖色系的浅木色地板。(柜台那里称呼为木板也许更合适?)有淡粉色和米黄色,只是看过去就能感觉到皮质很高端的沙发,三三两两摆放在这里医院一层的候诊大厅。
是能让人感觉到温馨的环境。
但梓言还是没办法开心起来。顶多能谈得上算是不厌恶吧。
也就仅此而已了。
梓言:“......”
可惜十分钟不到,梓言就成功厌恶了这里。
原因无他,只因为梓言被推进的是妇科这边的B超室。
虽说梓言更熟悉德语。但梓言用日语交流也不存在什么障碍,大藏衣远找给她的家庭教师里有日语老师,梓言学的还挺好的。
再说,即便梓言不懂日文,种花家的文字,梓言也还是懂的吧。
“妇人科”这种东西一看不就知道是什么了么......
一衣带水,汉字果然博大精深......
B超医生是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姐。她讲的是日语,问梓言有没有便意。
梓言懵懵:“没有。”。
结果梓言立即被医生小姐姐给温柔“喂”下一大杯水。之后硬撑十几分钟到梓言有了便意,医生小姐姐才与护士将梓言抱到检测床上。
刚躺下,梓言就被人家面无表情地脱掉了裤子,脱得屁屁露出一半的那种。
“诶,诶诶诶?!”
梓言脸颊瞬间害羞得涨红,吓坏了。
“等,等等!你要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