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脚步声渐近的缘故,斜靠在凉亭圆柱坐下女孩的目光向郑梓言这边看过来。
梓言:“......!”
老实说,梓言被对方冷淡到冰冷的目光吓得心间一颤,刚刚还是放松愉悦的表情僵在脸上了。
“咦?”
女孩的眉紧紧蹙着,就差将我不开心高高挂在脸上。
可等瞧清梓言的样子,女孩愣住了。
虽说梓言的虹膜颜色相对较浅,呈现近似酒红的模样。可梓言的肌肤搭上这双美丽的眸,白发赤瞳,患有与自己同样病症的人,女孩还是在霓虹家这边第一次见。
相视无言,庭院里格外寂静。
半晌,女孩的目光仍然冷清,唇角却微微上扬,有了些许感情流露。
“你好——”
梓言回过神,给对方打招呼,露出一个真诚的笑。
谁想女孩听见梓言的问好,不仅没有回安,反而是有抹疑惑又悄悄攀上人家的眉梢。
啊。
梓言反应过来。
刚刚梓言用的是德语。这边是霓虹家的贵族,大藏家的私人医院,会被拜托来医治得大多是霓虹家这里的名门贵族。
梓言眼前的这个孩子又是年幼梓言几岁的感觉,想来应该是听不懂德语的吧?
“你好——”
于是梓言清清嗓子,又用日语问了你好。
但即使这样,女孩眉梢上的疑惑也没能散去。
女孩仔仔细细打量郑梓言的样子。
脸漂亮端正,笑容明亮。再配上身穿的白与金相搭配的礼服,发带束着洁白长发成一缕缀在身后,被庭院里的淡淡月光辉映得亮,就像是月空中干净的星光......
明明是王子一样的人,为什么声音却软软得像女孩子呢?
女孩的眉先紧后舒,抿抿唇,最后摇摇头。
不对,或者说给别人性别模糊的感觉,也许会更加准确些吧?
最后意味深长地往梓言身上看一眼,女孩没有与梓言聊天的打算,起身便向与梓言方向相反的凉亭另一边小路走去,应该是想从那边的楼梯上楼。
梓言被女孩生人莫近的气场弄得不知所措。
想再打招呼给人家,可对方明显连与梓言接触的兴趣都没有。如果强行上去打招呼的话,大概对双方无论哪边都会造成困扰......
洁白的罗马裙裙摆消失在一片红玫瑰花丛里。
梓言的视线里没了与她同样白发赤瞳的那位女孩的身影。
无论是在汉斯家还是在种花家,梓言都没遇到过与她有同样困扰的人。难得见到这个女孩,梓言真的很想和她聊聊天的。
可惜,人家似乎根本不想搭理梓言呢。
女孩不在了,梓言被妈妈搀扶着坐到女孩刚刚坐过的这间凉亭里。梓言摸摸旁边的圆柱,触感圆润细腻,羊脂宝玉似的。
周围美丽的玫瑰花园也没能再次吸引住梓言的兴趣,她望着穹顶那盏伪装成月亮的罗纹镜发呆。
琳娜问:“宝贝不开心了?”
梓言没说话,也没点头,脸色平平淡淡,变得与刚才那位女孩子一样爱答不理。
琳娜瞧着好笑,说:“宝贝觉得半夜三更出来散步,正常吗?”
梓言以为妈妈是在问她,于是摇摇头。
“宝贝是因为心情烦闷才会在夜半时分来这里散心。那么会在同样时间来庭院里散心的那个孩子,应该也是有心事的。”
“心情烦闷,不想与别人交流不是很正常嘛。”
但即使琳娜这样说,梓言也开心不起来。
心情烦闷也好,怎么说也应该在别人问好之后,礼节性地答应一声呀。
什么话也没有,头也不点一下,真的是太没礼貌了!
还是说我太不招人待见呢......
梓言心里长吁短叹,自我怀疑中。
......
那边女孩上来三楼,走到三楼走廊左边尽头,拐角处第二间房间的门口,推门进去。
推门进去就看见仆人模样的年轻女孩坐立不安在客厅沙发那里。
年轻女生二十几岁的样子,染淡红色的发,眼里也是戴着浅粉色的隐形眼镜。
她听见开门声,脑袋下意识就向门口那边转过去。
白发女孩在门口见年轻女孩眼眶红红,像是受气猫咪一样,不禁觉得好笑。
这个样子,应该是因为太久没摘隐形眼镜,眼镜酸涩得难受吧?
白发女孩轻落落飘到年轻女孩对面的柔软沙发坐下。
“我回来了。”白发女孩道。
年轻女孩眉头紧锁,瞧瞧这孩子怡然自得的样,想责怪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末了,化作一声叹息,说:“大小姐,您如果在医院里出什么意外的话,可就会演变成樱小路家与大藏家之间的麻烦事情了——”
“而且从我个人角度,我也不希望大小姐出意外。大小姐刚才真是,太,太......”
太任性了。
年轻女孩没能说出口。
“太任性,对吧?”
白发女孩施施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让八千代担心了,我正在反省,对不起。”白发女孩的眼眸微微垂下。
“但是,先不管我出现意外,樱小路家的两亲会不会因为我就和大藏家产生八千代你说的那种麻烦事情——”白发女孩自嘲呵呵笑。
“第一,住进这家医院的都是权贵。所以大藏家为了避免与任何家族之间出现麻烦事情,都一定会确保来这家医院里的人的绝对安全。”
“第二,我的身体还没有到行动受限的地步。只是从三楼走到地下庭院散步这样简单的事情,不用八千代担心成这个样子。”
“可是——”名叫八千代的女孩说:“即使身体健康的人也有可能失足摔下楼梯,更何况大小姐的身体现在很虚弱的......”
“啊,这个我知道,八千代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珍重,我很感谢——”
白发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八千代小姐就像是被刺激到的猫咪一样炸毛了:“我才二十几岁!”
白发女孩笑吟吟。
似乎二十九岁的人也可以十分理直气壮地称呼自己“我才二十几岁!”呢,嗯,没错~。
话题再在这方面进行下去会变得很麻烦呀......
八千代小姐很苦恼。
八千代小姐转移话题问:“大小姐去地下庭院的时候,有遇到什么人吗?”
“遇到什么人,这不是当然的事情吗。”白发女孩倦意渐渐上头,困得打哈欠:“出门时候有遇到好心的值班护士,不是她指路我可找不到地下庭院,这里比樱公馆大。”
樱公馆是樱小路家的宅院,也落户与青山这边,离大藏家的私人医院不远。
“对了。”
白发女孩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情,一下子精神过来。
“我在庭院里也遇到了人。”
八千代看看客厅对面墙挂着的电子钟滴滴答答,惑然:“这个时间,什么样的人会去庭院呢?保洁人员?花匠?”
“都不是。”白发女孩摇摇头。
“看着比我大几岁,应该也是来这里医院治疗的病人?”白发女孩说得不确定。
嗯?
哈?
八千代小姐疑虑片刻,脑袋里的警报瞬间被嗡嗡嗡拉响。
“半夜三更去庭院里散步?这样的病人想想就是心理有问题的吧,太危险了!”八千代小姐一反刚才文静模样地高声说。
就连眼睛立刻危险地眯起来:“他有对大小姐做什么吗?不行,下次绝不允许大小姐一个人外出。”
“喂喂喂......”白发女孩赤红色的眸微微瞪,神情不悦讲:“半夜三更去庭院里散步?这样的病人想想就是心理有问题?八千代你是在说我吗?”
好像八千代小姐将自己服侍的大小姐也绕进去了呢。
“唔——”
八千代小姐的表情瞬间石化。
也许话题还是就此打住会比较好吧?再说下去,真的会让八千代小姐很伤脑筋诶。
“那......”
“大小姐遇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听大小姐说是比她年长几岁,那应该十几岁模样的小孩子吧?
白发女孩闭上眼睛想想,仔细端详自己刚刚见过的那个人。
“和我一样的白发赤瞳,虹膜的颜色稍微暗淡些,像是红酒。”
白发女孩说:“笑容很暖很温柔,给我的感觉像是童话里写的王子一样的人,就是——”
白发女孩困惑摇摇头。
“到底该说是王子还是公主呢?说话声音又软软的像是没谈过恋爱的小女生。”
八千代小姐:“......”
十几岁?
白发赤瞳?虹膜是酒红色?
笑容很暖很温柔,感觉像是王子?
还有声音像是女孩子,判断不出到底该说是王子还是公主?
八千代小姐的面色开始变得古怪。
“听大小姐这样说......如果不是确定那位少爷现在应该是在种花家,我甚至要怀疑大小姐遇到的是他了。”
“哦?”白发女孩来了兴趣。
“那位少爷,你指的是郑梓言?”
“嗯。”
八千代小姐点点头。
白发女孩很早就听八千代提起过这位名为郑梓言,身患疾病导致白发赤瞳,与她同病相怜的俊俏......男生。
“如果不是琳娜老师言辞凿凿说是男孩子,我们应该没有人会将郑梓言当男孩子看待呢。”
记得当时八千代小姐向白发女孩提起郑梓言的时候,是这样介绍的。
顺便一提,八千代的学生时代是在安特卫普那边的设计学院留学度过的,与大藏家的衣远千夏兄妹俩是同学。
老师自然是早些年毕业于这里的优秀学生,卡塔琳娜-茨威格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