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一错到底吗？”那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直击李轩然的灵魂深处，让他停下了脚步。
“其实你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十年了，与其考虑怎么把我除掉还不如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完成心愿。”脑海中的声音十分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平静到让李轩然所有的心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变成了一滩死水。
“是因为你？”青年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神却是更加冰寒。
“是的我不想隐瞒这件事，因为我的出现你的神经系统会比原先增加大概十倍的负荷，但这并不会让你感到疼痛或者困倦，只是它会让你的意识和记忆逐渐模糊最后消失。”
“为什么... ...”
“我在最后清醒的一刻，他们告诉我寄主会因为微管蛋白量子场退相干最终导致神经崩溃，我不是很懂物理方面的东西不过你的话应该能理解。”
“... ...”李轩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种无力和虚弱。
只剩下十年的生命了吗？呵呵... ...
这点时间还够干些什么... ...
青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走到了书柜旁似魔怔了一般翻找着书柜下橱子中的杂物。
“还有可能，还有可能... ...”一件又一件的东西被他翻了出来，有几十年前的硬盘，充电线，蓝牙耳机，自制的小型线圈炮，电流计... ...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磁场发生器，前几天他还用过，电量很足。这是用来做等离子体环流用的磁场发生器功率是非常高的，20T的强度应该足以破坏自己脑袋里这些由纳米机组成的鬼东西了。
书桌上一位银发少女静静地伫立着，看着这一切，看着眼前癫狂了的人默默不语。
“她就是那个人吧... ...”头脑中声音的主人似是明白了什么。
李轩然没有继续搭理脑中的声音，他调试了一下磁场发生器，确认无误后，把磁场发生器按在自己太阳穴上。
心一横按下了开关。
磁场发生器被激活，一股恶心感瞬间让李轩然险些跪倒。他扶着一旁的柜子腿却没办法站起来。整个世界都有些扭曲，就好像刚进行完一次长跑测试一样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还要继续吗？顺便一提你大概又减少了一年的寿命”声音再次从脑海里传出，带着一丝冷漠。它对于这个不听劝阻总想把自己置于死地的人，理解和怜悯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为什么你没有消失！”李轩然更加愤怒，他想站起来可是那眩晕和恶心的感觉让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柜子上的书也一本本书掉了下来。有弦理论的，量子力学的，也有经典物理的，还有热力学的，乱七八糟的砸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像是在嘲讽他的一生。
那个声音冷笑道：“你觉得这些纳米机在设计之初不会考虑到强磁场的影响吗？”
李轩然呆呆的在一摞书里躺着，看着天花板上的动态星空壁纸，他笑了。
起初他笑的声音很小，后来声音逐渐变大到最后几近疯狂，再到最后似乎是失去了全部力量一般沉寂了下去。
一架小型无人机飞了过来，用机械臂把一本本书和杂物吊起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遇到你真是麻烦。”研天雪揉了揉额头，自从她遇到这个人之后是不是就总在做这个动作。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了，一回家就会发了疯似的，然后开始乱扔东西会想要自杀似的用磁场发生器对着自己的脑袋开火。
若不是自己及时连接上了那个发生器把磁场强度调到了安全线以下，就刚才那一下他估计是要进医院了。难不成是考试考砸了自闭了？
他也不像是那种人啊。研天雪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男人。
“冷静下来了吗。”脑海里的声音再度传来，李轩然也逐渐缓过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竭力的站起身子，晃悠着身子来到了书桌前似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他凝视着研天雪那有些虚幻的身影，从书桌上拿起了那枚幽光闪烁的戒指而后戴了上去，一并将配置机也塞进了耳朵里，他终是下定绝心缓缓开口道：“研天雪听我说，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我脑子里有个电子生命，它现在依托源戒的纳米机存活着，帮我抹杀它，我相信你。”
“你还真是个丑恶的人啊”那声音再次从李轩然的内心冒出。似乎是对于男人如今的行为感到不屑。
研天雪看着眼前的男人愈发觉得陌生，他究竟怎么了，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以前的那个他从来都是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从来没有向今天这般央求自己做些什么，难道他已经变了吗... ...
要帮他吗... ...
还是... ...
少女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蓝宝石般的眸子中有着一丝迷茫。
“我相信你啊，我比谁都相信你啊。”
“可那又如何呢？物理能证明一切的吧。”
“这些荒谬的事情本就不该存在。”
“坍缩测试失败... ...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 ...
想到这里，少女却笑了，她笑的很恬静，如原野上被风拂过的蒲空英，无数的思念与情感随风而起，绽放在湛蓝的天空中飘向远方。
没有人能挽留住它们，因为它们原本就是自由的。
或许吧。
即便如此... ...
即便在你的眼里我的存在本就是荒谬的。
即便你从不相信我的真实。
即便你的物理早已容不下我。
即便我失去了心。
那又如何？
少女闭上了眼睛，她下定了决心。
下一刻，少女的双眼重新睁开，天蓝色的瞳孔中仿佛倒映着整个世界的光辉。
她。
要拯救这个男人。
即便他的眼神中空无一物。
也是如此。
连接源戒，成功。
连接配置机，成功。
准备登入精神指针传递协议。
连接纳米精神网络，拒绝进入。
研天雪微微一愣，可她虽然不是专攻虚拟攻防的人工智能但她曾经可是坍缩级人工智能，以她的能力都会被拒绝进入，那里面究竟有着什么，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行，就算要冒着风险... ...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更多的计算力开始介入，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悄然打响，起初那在纳米神经网络中还占据上风的未知存在，随着研天雪的计算力不要钱似的的砸下去，也开始收缩阵线，显然两者并不存在绝对的优略势。
这种纯粹计算力的交锋确实可怕，如果用来挖矿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挖出几个亿来，虽然随着量子计算机的发展比特币那玩应早就凉了。
“不行... ...这里面的东西太可怕了，计算力恐怕不比我差，他究竟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又是那些人干的吗，明明我已经把他们都赶尽杀绝了才是... ...“
研天雪迟迟突破不了对方的防线，内心也有几分焦急，现在别谈把对方抹杀了她就连攻进纳米网络都些困难。
突然在一次虚拟攻防中，研天雪发现了一个在刚才的一系列攻防中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漏洞，如果采用常规架构自下而上型的人工智能很难发现这个漏洞，只可惜她是自上而下型的人工智能，并且曾经通过了坍缩测试，是站在自上而下型人工智能顶峰上的存在，这个细微的漏洞足以让她突破。
她一头扎了进去，或许在她逻辑未受损的时候她会比现在更加谨慎，但现在的她显然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而现实也没有如果。
陷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这是对方设下的逻辑陷阱，只不过先前一直掩饰的很好，恐怕就是为了打自己一个出其不意，自己竟然以为这是对方的漏洞，还是太天真了... ...
研天雪惨笑，如今已经不是考虑怎么抹除对方的时候了，大量的计算力将她包围逐渐将她置入险地，现在的她连脱离的资格都没有了。
败了，并且一败涂地，不仅没能拯救自己想要拯救的人，就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她笑着，仿佛回忆起了很多，又好像眼前什么都没有，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现实只需要一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就能把原本支离破碎勉强维持的生活彻底打碎，并且再也圆不起来。
输了，或许也好，比起永久的轮回陪着这个人一起消失，也算是一种解脱。大概... ...
“选择吧李轩然。”脑海中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感情，李轩然却知道那是怎样的感情，就像是它最后帮自己做出了那道傅里叶变换时的心情一样。
胸有成竹的淡然
习以为常的胜利。
“怎么说你好呢，我本是打算苏醒后帮助我的宿主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毕竟承载我就会减少很多的寿命，对于此我也是很过意不去的。”说到这里声音的主人还叹了口气，似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不过马上那个声音的语气马上又变得阴冷了起来，“然而你一直对我抱有敌意，我看过了你所有的重要记忆，也理解你能做出这些举动的原因，可我也是人啊尽管换了一种形式存在，但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也会无法忍受，你就为此付出代价吧。”
“让我想想，对了这位研天雪小姐似乎你在《次代星河》里的副官吧，你们两个身上的故事还算有趣，只不过似乎大结局并不美满，真是令人惋惜。”它的语气中仿佛真的透露出了某种哀伤的情绪，但李轩然知道，这不过是做戏玩弄自己罢了。
“可我就是喜欢看悲剧的人，把美好的东西打碎才能让人刻骨铭心呢，现在你们决定吧，要谁活下来，又要谁来被人另一个人所铭记。”
“有趣啊，真是有趣... ...”
那声音宛如恶魔的调笑，虽如风铃般清脆婉转，却令人如坠深渊般绝望。
都听说恶魔喜欢玩弄人心，故意制造一些假象和希望让身处绝望中的人们如飞蛾扑火般在他们的希望中毁灭，让他们在幻想中消亡。
李轩然脸色阴沉，他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准确说他没想到研天雪会输，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 ...
“让我喝口水冷静一下。”李轩然开口说道，他把手伸向水杯的方向。
“可以，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我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那声音回应道。似乎它不在乎李轩然的任何举动，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李轩然把右手伸向了水杯，现在对方手里有人质，但其实从本质的角度来讲，对方也是自己的人质，如果自己死了，这个恶魔也一定会毁灭。
那水杯后面的书压着一把高周波匕首，想起来还是杨天泽那个二愣子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五年了，你终于送了一件称心如意的“好礼物”啊。
十厘米，五厘米，碰到水杯了。就在碰到水杯的那一刻李轩然猛然推开水杯，朝着被书压着的高周波匕首一把抓去。
他的速度很快，手拿到匕首的那一刻瞬间便按下了开关，整把刀开始震动起来，然而就当他想把刀刺入自己的心脏之时。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自己不能刺入自己的身体分毫，不是如今他的身体有陶瓷装甲般坚硬而是他... ...
控制不了自己了... ...
高周波刃被关上，缓缓滑从右手中落，于此一同滑落的还有李轩然的心。
“真是不简单呢，一心二用。”
“一边一直自说自话想要迷惑我，实际却又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为她争取一线生机，真不愧是一个曾经创造过传奇的人，心性之沉稳，让人为之赞叹，但之前怎么就那么冲动呢？莫不是因为我提到了你的... ...”
说道这里那个声音似懂非懂的轻笑了两声，似乎在另一边的战场也发生了一些让它在意的事情。
“哦... ...这样这样啊。”
“厌倦了自己生命的轮回想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吗，想要我原谅他的鲁莽之举？这没问题，你猜的很对我确实可以不依赖他而活下去，只要把他的“灵魂”抹除就行了，那他的身体便是我的，虽有些不方便，不过落得如此下场的我也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了，毕竟能有一具身体还是一件不错的好事。”那声音说的很淡然，语气平和就像是在说一件对它而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哎？想要再欺骗我让我分神，然后让她逃跑？好啊，既然这样我就随了她的意愿吧，毕竟我也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兴趣，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很痛苦，就由我来解脱她吧，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而解开心结呢，从而感谢我呢？”那声音的声线极其动听，可此时这声音在李轩然的耳中简直如同世间最恶毒的惩罚。
这是魔鬼，这是魔鬼！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东西！
停下... ...停下！不能这样下去了，你给我停下来！一种无法言喻的悲痛从李轩然的内心中涌现他只能无力地在内心咆哮。
明明不想承认她但可自己又怎么能放弃她。
明明只是个人工智障罢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伤害她！
你给我滚蛋！
谁都说不清意志是种什么样的东西，就如同我们谁也无法解释究竟什么是意志。
青年在那一瞬间竟然是挣脱了来自精神层次的控制，一把抓起已经掉落的高周波刃，猛然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他的生命在那一刻似乎也随着刀刃再不停的震颤，可心却视死如归。
于此同时纳米计算机网络中，一股让人无法解释来由的计算力突然爆发冲破了陷阱的束缚，向着那其中恶魔般的冲去，那似乎已经不能用计算力来解释了，更像是某种下定决心后，心愿解放般，从而创造的奇迹。
“活下去！”两种生命形态，虚拟与现实，同一时间按却在彼此的内心深处发出了同一个声音。
那一瞬间时间已然暂停，再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这份心意，就如同两颗中子星相撞时产生的伽马射线爆一般，那是可以让无数个星系都为之震颤的力量。
璀璨而夺目，炽热而真诚。
... ...
... ...
“咳咳，两位别激动... ...我是友军啊，赶紧把你们那五百米的大长刀收回去，我也是很珍惜生命的。”
高周波刃没有停下的意思，而另一边汹涌澎湃的计算力也毫不停歇的席卷而来。
“停... ...”随着那声音的再次传来。高周波刃终究是没有扎下去，青年的右手再次被控制住，停在了半空距离心脏不到两厘米的地方，但这一次李轩然的手中的刀却没有再次掉落，只是右手一直在不断地颤抖。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计算力也被勉强的抵挡了下来，不过那寄宿在纳米神经网络中的存在似乎也不是很好过，以至于声音都显得虚弱了很多。
“我真的是友军啊,真的真的... ...”脑海中再次传来声音，只不过这一次那语气中里多了几分无奈，少了几分戏谑。
“那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李轩然先开口提问道。事到如今他也看得出来其实这个在自己脑海中的这个存在并不是对他们抱有很大的恶意。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尽可能的除掉这个家伙，虽然如今也被人家彻底制住了。
“那就再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吧。”光芒闪动，一道俏丽的人影汇聚在书桌上的另一侧，站在了研天雪的一旁。
她有着一头如瀑布般直劈而下的黑发，宛若水墨般飘逸。容颜虽是绝美嘴角却无时无刻擎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并没有那没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一席淡灰色的风衣将她玲珑的曲线掩饰的很好穿在她身上虽给人一种洒脱和大方的气质却又不失一份优雅。
双手随意的插在风衣宽松的口袋里虽有几分随意但反而透出一股出尘的气质。
星眸如炬仿若顾晨城诗中所写。黑色的眸子中暗藏智慧与神韵似是能在黑夜中看到破晓的光芒。
尽管那只是一道虚幻的光学投影，但她出现的那一瞬却是让李轩然的呼吸微微一窒，愣在了当场。
那种美，是难以想象的。
除非它出现在你的面前。
女子微微一笑，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般反应。
她很是大方的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沐佳颖，曾是G大数学系的一名普通学生，与你们相遇确实有着些许缘由，但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或许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我和他们没有关系。”
说完，她朝着眼前的二人微微鞠躬以示歉意。她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魔力。
并非是真的有什么特殊，只是能让人从中感到一份宁静与淡然，完全没有先前的那般戏谑和阴冷。
“那你又为什么会寄生在我的精神中呢？”李轩然开口道，只是手里还握着那柄高周波刀，他确实对眼前女子全息投影的容貌和气质所感到震撼和不可思议。但这不是放松警惕的理由。
“很简单，因为你有这个资格却又是拥有这个资格里最容易接近的人。”女子微笑道，眼神中有着一种耐人寻味的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