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和血红色，越发深入，越发变成医院的基调。途径几处通道，灯光忽烁忽暗。有时踩在玻璃碎片上，甚至还有子弹碎片，像是发生了一场恶战似的。不过并没有发现一具尸体，连丧尸的影子都没找着……
“我早就说过医院没有人，偏偏进来！而且梁辰，我艹，你为什么不让我待在车上？”
“那你待着啊，没人拦着你。而且请把音量调低点，引来了丧尸我可不负责任。”梁辰背着苏然在前方开路。
林峰不禁打了个寒战，警惕地朝四周望去：“那你别把钥匙拿走啊，别关窗子啊。”
“不拿走钥匙，万一你把车子开走怎么办？关好窗子，是为你考虑，防止你待在车上的时候，丧尸从外面爬进来。”
“呵，我一个女人，胆子都比你大多了！”周婷在后面说道。说完，便要拿起地上的消防斧，很重，就算抱着也十分费力，索性扔在地上。
“消防斧很重的，你拿着刀就行了。”
“我自己走吧。”
这时，苏然醒了，梁辰也松了口气。
“你行吗？肩膀还疼吗？”周婷有些欣喜。
“嗯，力气恢复了一些，伤口不疼了。”苏然在周婷搀扶下从背上下来，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耸动了一下肩膀，皱皱眉，忍住伤痛。她冷冷地扫了林峰一眼，向前走了几步。
“可以吗？”
“嗯……”说完便摔倒在地，顿吸一口冷气，膝盖扎上了玻璃渣。
“算了，别逞能了，还是我背你吧。”
“梁辰，谢谢你……”她深深地看了躲在一旁的林峰，话也不想多说一句，“我们这是去哪？”
“想着你受伤了，带到医院来找医生的，不过说实话，就目前看来，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周婷不禁问道：“这座城真的就只有我们几个活人了？”
“先找一些医疗物资吧，给苏然包扎一下。被咬后是否真的就像电影中那般变成丧尸，没人知道，是吧林峰？”
“还是先找到绷带啥的，快些离开这里吧！这里明显不是什么正常医院！”
“前方就是了。”苏然在梁辰耳边低语，“这里和谐医院是吧？我妈是这里的护士，我来过这里几次，前面科室里就有……其实你们去药店就行了，没必要来医院……”
到了科室门前，发现房门紧闭，玻璃窗也被帘子遮住。
“前面还有……”苏然说道，不过意识却又渐渐模糊，好似又会进入昏迷状态。
这时，门后突然传来声音：“是救援队吗？”
众人靠近门前。
“还有人活着？”
“居然除了我们，还有人……”
梁辰欢喜道：“我们不是救援队，我们是进来拿些医用物资！而且我们这儿有个伤员，到医院来找医生的！能让我们进来吗？”
门打开来，里面露出一个头，看了众人一眼：“什么？快！快进来！”
众人连忙进去，却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坐在床上。开门那人朝外看一眼，连忙把门关上锁死。他表情严肃：“你们怎么进来的？”
“怎么？”
“你们没看见丧尸吗？果然……唉，我还以为会有人救我们……你们有水吗？”
“有，不过没有多少，你们分着点喝。”说完便拿出一瓶水给他们。
“让我下来吧。”苏然强打着精神从背上下来。
“这是你们的伤员？”坐着的白大褂将她扶到床上，“我不是外科的，不过可以帮你们检查一下。”
“对，包扎好就行！”
开门的人转过身道：“我们两个是医生，待在这里躲着丧尸。嘶，昨晚大量丧尸涌入我们医院，估计整个医院就剩下我们两个在这儿躲着。你们进来的时候真的没有遇到任何丧尸？”
“嗯，”梁辰走到窗边，只见下面是一块被火烧后的林地，枯枝上倒挂着几具尸体器官，倒吸一口凉气，“把她伤口处理好了，咱们就离开这儿。”
“好！越快越好！唉，我还以为丧尸还在外面呢，你不知道大概一小时前外面到处都是脚步声叫喊声……”
梁辰周婷林峰装着东西，听到“一小时前”，心底不觉一惊：“一小时前……”
“对，不过我们听到一阵广播声后，外面就安静了，但我们还是不敢出去，等在过一会看看。”
“广播声？是那种急促尖锐的鸣叫……”
“是舒缓的，像铃铛一样的声音，让人心中产生一种平静舒适感觉的声音，不过挺怪异的……”
给苏然检查伤口的医生说道：“你这伤口好了啊，这么大的伤口，自己痊愈好了。”
“为什么我这里还是很痛啊，而且我头好昏……”
“痛肯定痛，你先别剧烈运动；至于头昏，可能血流失造成的……”
这时林峰插嘴道：“医生，被丧尸接触过的人，会不会被感染？”
“这个我们不大清楚，这种事情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医生笑着解释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凝固，“你的意思是……”他看向了面色有些无精打采的苏然，眼中充满惊恐之色……
这时广播声突兀响起，比之过往更加急促、更加尖锐。
“你的脸……”
苏然摸向自己的脸，感觉僵硬得如同石化过一般，心脏如同战鼓一般跳动起来，清晰地感觉到牙齿正发生着某种变化……脑中突然闪过某种可能性，疼痛不知不觉消散，意识渐渐模糊。她看向众人，不觉戴着嘲弄命运的笑意：周婷被梁辰拉到身后，众人恨不得退避三舍，还有缩在门缝时刻准备逃走的林峰——回光返照一般，她记起了什么，似乎是记忆中泡沫般的美好。她朝林峰缓步走去。“别过来！”林峰哭喊着，他堂堂一个大男子，在她眼中竟然变成了怕死之人。不过人人都怕死，这没什么，要说为什么现在的她反而有些无所畏惧，毕竟将死之人罢了……她有些不甘心，她停住，她质问：
“林峰，你还记得昨晚你说过的山盟海誓……”
“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看吧！看吧！”
“不抛不弃，永不背叛……”泪光不甘心地溢出，“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你，我哥没了，我父母没了，我认为的最亲的亲人，到头来是个笑话……
“男人床上的甜言蜜语，我真的、真的不该骗自己相信……”
林峰扯扯嘴角，反手悄悄打开第一道锁。
“看来毒素是从牙齿注入进而感染的。”梁辰低语道。他把刀递给苏然：“自杀吧，这是你唯一体面的死法。为了你好，也为了大家好。”
“梁辰！”周婷难以置信地望着梁辰，但被拦在身后，“苏然她……她没有……她不会的……”
苏然接过刀，闭着眼深呼吸几秒，缓缓睁开双眼，不带感情地向后退去。她深深地看了周婷一眼，流露出感激之情，然后打开窗子，站在上面，恶狠狠地看着林峰：“林峰，就算我变成了丧尸，亡魂，恶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你记住了！”
说完，她便向后仰，坠落下去。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深吸几口气。开门的医生走到窗边，试图看向下面，猛然间，一丧尸跳上窗子，抓住他的脑袋掀出窗外。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窗外便响起渐渐变小的惨叫声。
丧尸跳上窗子，梁辰握着叉衣棍冲上去，将其捅向窗外。
这时天花板响起急促的震动声，像是有人用力拍打着天花板。天花板之上无疑是有空间的，雨点般的响声说明上面不止一个。
“又来了！又来了！”白大褂绝望地大喊。
无暇顾及其他，梁辰连忙关笼窗户，又一丧尸攀向窗户，撞开了未关紧的窗户，梁辰故技重施，不料叉衣棍被抓住，无奈只得松手，然后迅速关上窗户。
砰！
头顶一块板落到地上，随之跳下一只丧尸，扑向了最近的周婷，抓在厚厚的衣服上，一口咬下。周婷偏着头躲过，肩膀上的绒衣被一把扯下。第二口没那么幸运，口水滴在鼻子脸颊上，眼前的世界被血盆大口塞满——一只手突兀插入这个世界，抵在丧尸齿间，被其一口咬下了两只手指，刀尖狠狠搅入心脏，一脚踢开。
另一头的天花板抖动起来，似乎又要掉落。林峰早已打开科室房门，向外逃去。
“等等！外面可能有……”梁辰气喘吁吁地拉着周婷起来，却见林峰不见踪影，跟在白大褂后边出门，向两边看去，并未见到丧尸。身后的天花板脱落，重重的落地声响彻整个科室。
头上的灯光闪烁更加急促，后面的丧尸跑出科室，紧随其后。走廊上残缺不全的天花板鼓点般逼近，好像有人在上面跑动一样。突然白大褂头顶跳下一只丧尸，将其头颅踩在脚下，如巨人般缓缓站起，一身强健筋肉，伴随一声咆哮，将身后的丧尸威慑得停止奔跑。梁辰看着巨人将白大褂举起，一口咬下头颅，双脚停止挣扎，此时脑中只有一种想法——快跑！
然而自从广播声响起之时，灾难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突然周婷推开梁辰，一丧尸从旁边房间冲出，将周婷扑倒在地。周婷慌乱之中避开丧尸尖锐的牙齿，但还是被丧尸结实地咬在臂膀上，撕下一块肉，旋即握住脖颈，又欲狠狠咬下。周婷疼得大叫，蹬着脚挣扎，梁辰爬起来，把骑在周婷身上的丧尸踢开，扑了上去。丧尸的力气超乎想象，何况梁辰受了伤。如野狼般撕咬，断指的右手抵在头前，借着厚衣去掉几分咬力，左手将刀捅入脑里，拔出，再捅入，拔出，再捅入，如此剁了几次，翻身压在身下，咬着牙，用力cha入心脏，狠狠地搅动。大口喘着气，将咬在手臂上的脑袋移开，一股大力将他提起，捏着脑袋。巨人翻着白眼裂着深渊巨口笑着，缓缓使力——
刀光闪过，头颅被齐整地切开，落到一旁。
林峰手握消防斧，气喘吁吁：“快起来！还会有更多丧尸！把车钥匙给我，我把车开过来！”
梁辰甩了一下头，与周婷相互搀扶着起来，把背包甩给林峰，并未回应，便朝前踉跄着跑去，林峰无奈跟上。身后越来越多的丧尸逼近，随着巨人的倒下，不少丧尸聚集在巨人身上啃食着，还有的朝他们跑来。林峰索性抡着消防斧转了几圈，把笨重的利器扔向丧尸群。匆忙之中众人依照来时模糊记忆向车子方向跑去。
然而后有追兵，前面又堵上一群丧尸，双方把宽阔的走廊密密麻麻地堵住，向三人冲刺。
“完了，早知道不扔那玩意儿了！”林峰朝四周望去，没有房间，没有窗户。梁辰周婷干脆坐在地上，靠在墙边，依偎着，握着手，闭上双眼。
恶臭伴随着嚎叫涌向位处中心的三人……
舒缓的叮当声传来，就像泉水涌入心头间。
梁辰张开双眼，惊讶地看着丧尸停止了行动，过了几秒钟，默默地转身向两边退去，像被cao控的玩偶般，为三人让出了一条通道。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救命稻草，未想太多，他和周婷撑着墙起来，一步一步朝车子方向走去。
到了车上，广播声停止，丧尸仿佛猛然醒悟般，朝着他们追来，梁辰吩咐道：“把包里的绷带给我。”
“哥，快些走！丧尸马上就来了！”坐在副驾驶位的林峰显得急不可耐。周婷大口喘着气靠在后背上，颇为绝望地看着从大路涌入医院大门和跑出大楼的丧尸。林峰只得把绷带递给他。林峰见梁辰不慌不忙地给手指绑上绷带，不禁失声道：“你什么时候断的？”他转头看向后座的周婷，“还有你的肩膀——怎么又是肩膀？你们被感染了？你们死定了！”
“把你的刀给我。”
“什么？”
“把刀给我。”
丧尸包围了车辆，伸着手挠着车窗。林峰把唯一的武器递给梁辰。
“你的背包给我。”
“凭什么？你想干什么？快开车！”林峰拍打着前面车身，显得颇为疯癫。梁辰立刻想起林峰挥舞消防斧的样子，那般娴熟，与现在的对比……
嘎吱——吱——
掏出车钥匙：“帮我转一下，拉到D档，摁下手刹。”
玻璃划出一道道印痕，有的丧尸用头撞着车窗，撞得头破血流。
车子终于启动，猛地向前撞去——前方是医院大门，太多了……加速，向后退去，撞飞碾死了不计其数。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方向，向医院另一个门走去。有的丧尸仍旧趴在车窗上，扇雨片仍旧刮不动，不过在左摇右晃中滚落下来。终于驶出医院，走上了大路。道路两旁的车辆爬出很多丧尸，朝着狂飙而远去的轿车张望。
走出了市中心，一路向西，卷起阵阵飞尘。
“梁辰，周婷，你们都被感染了，知道不？”
“知道。”梁辰淡淡地说道。周婷靠在后椅上，缠着受伤的臂膀伤口。
“自杀吧，唯一的体面死法——这可是你说的——为了大家好……”
“我们不会自杀的。”
林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要变成丧尸了！你甘愿吃人吗？你都让苏然去死，你呢……”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让我活下来，跟你一样——对，就这么利己，就这么丑陋……”梁辰将车停在路边。
“你要干什么？”
“你是谁？”
“什么？”
“幕后黑手为什么不让我们死？”
“什么意思？”
“下车吧，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梁辰看着林峰，“保重。”
林峰看着窗外熟悉的超市，抱紧了怀中的包：“你们要去哪？”
“快！”梁辰左手指尖敲打着车身，看向前方。不经意间看到后视镜里，周婷靠在后椅门上，似乎睡着了。
“周婷，系上安全带。”
“嗯？嗯。”周婷的回应颇为无力。
“把刀给我！”
“厨房里有。”
门被狠狠带上。
梁辰迅速锁上车门，轰着油门扬长而去，留下后视镜里的林峰逐渐变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