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一直发着高烧。
在额头上敷了块湿了水的手帕，吃了退烧药，周婷躺下，睡在只容一人的床上。轻轻盖上毛被，梁辰站立良久，便出了房间。望着夜空璀璨明星，不禁摸了摸绷带，下面藏着断掉的手指。
呼——
不知为何，他长叹一口气。
这个屋子处在荒漠道路边，凄凉冰冷，在夜间寒风中缩着身子。屋子属于一个老太太，脸上布满尸斑，搭着板凳坐在屋头，撑着手杖，翘首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正是荒漠深处。昨夜镇守于收费站的似乎逃走了，或者战死了，独留废墟于此。
寒风簌簌，裹着众多衣服也难以抵御。梁辰进入屋子，紧闭门窗。看着熟睡的周婷，撤去手帕，擦去水渍和血迹，嘴角微微翘起，俯身啄在额头上。他坐在床尾，看着墙角独自燃烧的柴火，喝了一口热水，裹着被子靠在墙上，沉沉睡去……
第二晚被周婷叫醒，却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地上。
“你好点了吗？”
“我好了，”她笑道，门窗似乎被她打开了，温暖的阳光洒在后背。她见他不信，抡了抡手臂：“你看！”
“这……”他皱着眉，却见周婷苦笑道：“我可能……最终还是变成那个了吧。”她抚摸着梁辰的脸颊：“最终会变成苏然那样……呐，我说，如果我变成了丧尸，你一定要亲手把我杀……”
梁辰把绷带解开，却见断指处结成血痂。周婷心疼地握住双手，他微笑道：“你忘了吗？我们许过诺的、发过誓的：不抛不弃，永不背叛。这可是海盟山誓，我决决决对不会背叛你的，也决决决不会杀了你的！”
“可是，万一……”
“走到那一步再说吧……”他叹口气道，“走，我们该走了。”
收拾好东西，出了房屋。梁辰朝老太太的埋葬处望去，然后撤回目光，朝道路旁的车子走去。
她，在等什么呢……
这时，脑门一记重锤，意识陷入昏天暗地……梁辰只记得铺天盖地的枪火怒吼声飞泻而来，同时巨大的爆炸产生的轰鸣声……
他缓缓睁开双眼，世界从朦胧之中变得清晰，直起身，却见自己躺在床上。晃晃脑袋，擦了擦眼睛，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床上——而这床十分熟悉，似乎是荒漠里的……撑着脑袋，缓过神来，他看见周婷坐在床头，手中端着汤碗。
“你醒啦？”看着他醒来，她露出欢喜的表情——
“周婷，你、你……”梁辰惊恐地指着周婷的面容：一边脸的上嘴唇不见，露出夹带着血迹残渣的牙齿；一边脸的眼睛被血块包围着，眼珠子凸出，似乎要蹦出来似的，。他忽然想起周婷已经变成了丧尸，他也……梁辰下意识地看着自己断掉的手纸。
“来，把汤喝了。”
梁辰接过汤，却见汤里煮着肉汤，像把蛇肉碎成搅成黑糊糊的再加上热水变成黏糊糊的浑浊物，散发着腐臭。他下意识一阵反胃，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胃中翻腾：“这能吃吗？”
“能吃啊！我们以前不是每天吃这个吗？”周婷大大方方地承认。此时她正在搅着大锅里的“蛇皮汤”，腐臭袭来，竟还有些诱人。
他下了床，来到镜子前。发黄的镜面里出现一张腐烂的脸颊，眉心有一个血洞，下巴露出骇人的白骨；遍体鳞伤，身上数不清的枪眼——
终究是成了最丑陋的生物……
“周婷，你过来，坐这儿，”他拍拍身边的床位，周婷乖巧地坐在身边。
“你……把我救回来的？”
“嗯，我把你拖回来的。”梁辰打量着面前这个丧尸女孩——刚刚并没注意到，衣服破破烂烂的；他掀起周婷的衣服，里面全是溃烂的枪眼伤痕。周婷也没反抗，探着头看向锅里的“蛇皮汤”。
“你这么想喝那汤？”
“这可是我为你熬的！”
“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看我像什么？”梁辰一把抓住周婷的手。
周婷笑着打了一下手：“你干嘛？我们不是在旅游吗？”
梁辰咬着牙皱着眉：“周婷！”
为什么，心疼得偏偏挤不出一滴眼泪？
“好啦，等我把汤熬好啦！你先躺下，好好养伤。”
这时，梁辰捕捉到屋子外的动静，透过窗子缝隙，看见外面围着一群士兵，缓步靠近，手持长枪，身后背着油缸。他意识到了什么，苦笑一声。
也好，身披丑陋行装，宿命上也注定了这种结局……
他走到专注于熬汤的周婷后边，抱住了满身伤痕的她。
“干嘛？”她转过身，轻声道，。
“别动。”他抚着长发，低头凝视着溃烂丑陋的面孔，缓缓变成那一夜，线条明丽，脸颊娇红，一双明亮纯净的眼瞳——就算我死了变成丧尸，也绝不会吃掉你……
闭眼吻了上去，唇齿相抵，搂着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作为最终的结局，这样也不错……
他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