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大卡车,就把你带入异世界。
一开始,你既新奇,又畏惧。人死不能复生,一生只有一条命。你战战兢兢地活着,卑微地活着,却又细心地观察着这个世界,珍惜着珍爱之物和所爱之人。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你可以复活。死了,便可以在已发生的时间线上随机一点复活。既然有了重生的机会,你自然把前世所遗憾的、所羡慕的、所追求的,统统弥补、拿来、完成。因为已经活过一世,你变得无所畏惧,尽管不知道再死一次会不会复活。但这一世,你更加拼命、更加无畏。
于是,你死了很多次,但也完成了很多事。你成为了英雄、君王、圣人……
但很快你发现,你所做的一切,在你死后会消失得毫无痕迹——即,你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你似乎掉入了无限轮回,永远、永远、永远的轮回。你死后,又回在某一刻复活,身边人的轨迹因你而变,但你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你就像一个病毒,这个世界的系统不断修复着,不断重演着。这一切的一切,也变得索然无味。
你曾经以为你改变了世界,但实际上,你被世界改变着、摧残着、毁灭着——
逐渐轮回中,你想道:反正我又会活过来,所以我干什么都无所谓吧?于是作为人的原则、人性的美好、曾经的追求,被你统统甩掉;而曾经所嘲笑鄙夷可怜的言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被你统统拾回。内心的阴暗面逐渐变大,直到把你彻底吞噬。你逐渐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食人心、饮人血。
有一世,你已经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最高者,所有人皆成为手上的奴隶。你拥有了数都数不完的财富、女人、土地。你十分强大,操纵者天下万物的生死,但还是反抗不了轮回,最终无奈地死去重生,占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当然,你想到了长生不老。长生不老需要大量的资源,而你积累了这个世界许多年的知识和经验。你竭尽所能,苟延残喘了数千年,但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寻求长生不老的这一世,你想了许多方法,大都在科技与魔法中抉择。魔法宣告失败,它的确有两种途径可以长生,但并非完美:第一种,代表为祭祀,以汲取人之精华而长生,但资源毕竟有限,终究不是永恒之法;第二种,代表为布阵,让自己时刻处在生与死的转化之中,但是,首先生死转化的痛苦需要永远承受,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其次系统判定你死亡时,会把你投放到过去的时间线任意一点,又重新开始。科技同样失败,尽管你用机器代替了肉体,但意识还在,大脑总有枯竭的那一天。那天到来时,大脑认为你死亡,世界又会开始新一次轮回。无数次试验,还是抵不过轮回。
你变得过于理性,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毕竟,所有感性的事物只有在有限的时间内才可称作美好,放至无休无止的轮回中,它连屁都不是。归根结底,所有情感的来源是死亡,你连死都不用,自然情感便渐渐消失,但理性告诉你,你不能这样屈服于轮回,要么臣服忘了自己,要么反抗——消灭自己,或者消灭轮回,或者重回现实世界。消灭自己和轮回以及重回现实世界自然是天方夜谭,你选择了臣服,把轮回当作一件平常的事,如同吃喝拉撒。
再经过成千百次的轮回时,你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世。就连那些阴暗刺激的事情,也变得索然无味。逐渐地,你忘了你是谁,你忘了你来自哪里,你忘了你的过去……你迷失了自我,在无限轮回里,你成为了跟你身边一样的人,庸庸碌碌地活着,忘了你是谁,你从何而来,将往何方去。
猛然之间,在一个契机,一个引子,一次意外,你突然醒来,像从梦中醒来一般,记起了一切。你意识到这无限的轮回,回忆起那无用的记忆。
你花了一年的时间去消化,你明白,不能再这么下去。你的灵魂十分疲惫。但实际上,这无关你灵魂的事——在每一次重生后苏醒时,你会无比精神,并不会疲惫。但你知道,你已经累了——你不想在轮回了。所以,你竟然开始了畏惧死亡,害怕死亡;你渴望长生,渴望长生不老。看着这个世界,你感到无比厌倦,诚然这里发生了许多的兄弟情义、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但这些是大约万亿年前的事情,就算是你也记不清。这个世界与你没有任何情感,你就是局外人。有时你想,也许再轮回几亿次,便侥幸地不再轮回,但你一世也不愿等待。你渴望真正的死亡。你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你对轮回的极大恐惧让你想要反抗。只有从自己身上入手才有可能成功——要么长生不老,要么抹除意识。你渴望真正的死亡——
你想到了一个方法,利用催眠自己入梦的方法。在梦中,你忘记了前世,相信自己只有一次生命,你努力地活着,然后不甘地死去。之后便在永远死去,而在梦之外你还活着,只是陷入无休止的沉睡。当你的大脑死亡,又开始新一轮的轮回时,你又重复这个方法,一重生便陷入永恒睡眠,巧妙地避开了轮回带给你的痛苦。你开始了这个方法:
你把自己埋入冰川之中,并将大脑绝对催眠,让自己大脑相信你没有死亡,然后开始一系列设定……
突然之间,你醒来。一睁开眼,看着白色天花板,有点熟悉。你闭着眼回忆,那些异世界的轮回好像变得虚无缥缈,就像一场梦——你猛然意识到,你回到了现实世界。你想爬下床,却浑身乏力。后来医生说,你被大卡车撞了之后,被送到医院,昏迷了一个月,现在才醒。他恭喜你:“你真幸运,能从鬼门关回来!”你看着窗外人来人往,阳光明媚,内心突然生出三个想法:
1.是啊,我真幸运。
2.我想从这窗子跳下去。
3.我是被催眠了吧?是吧?
时间和空间的交错,让你辨别不了孰真孰假。你长叹一声,相信了这三个想法中的一个。
(新的思路——等我写完《异化》,就搞这玩意,不知何年何月……)